18 章節

隔了條壕溝，阻礙了交流的渠道，連眼神都沒有半分交會。雙方心中都不斷念着黃淇禮趕快找到停車位，回來打破沉默，彼此都不想跟對方獨自相處。

李綠绮不知道王侑來的也不甘願，心裏想着，就算這個人打扮起來人模人樣，可是一張嘴就像病毒，萬般惡意，完全不知道他打什麽念頭，今天明明就是她跟黃淇禮的單獨約會，硬是要來當電燈泡，絕對沒存什麽好心眼。

天不從人願，在臺北找停車位可不是說找就找的到，等了快十分鐘，淇禮依舊還沒回來，綠绮站着雖然無聊，但仍沒有跟王侑聊天的打算。

倒是王侑耐不住，主動打破沉默。

「妳為什麽好像很讨厭我？」王侑問。「吃一場飯，用不着把我當仇人，尴尬的只有淇禮而已。」

今天大概是綠绮翻白眼次數最多的一天了，她又是一個狠狠的衛生眼，說道：「誰叫你沒事就損人，而且我跟你也不算熟，上次你還直接搶我的手機，超級沒有禮貌的，剛才，就在剛才，你又當着黃淇禮的面前，攻擊我的工作态度，我留你一條命算是非常客氣的了。」

「原來是這樣。」王侑聳聳肩。「那跟妳道歉行不行，我承認有時候我的态度就是藝術家風格，沒有辦法。」

聽到王侑道歉，綠绮一開始還楞了一下，随即發現他是轉個彎在誇獎自己是個藝術家。

「你很不要臉。」她憤憤的說。

「真不幽默。」王侑沒有生氣，他盯着綠绮的臉，長長的睫毛刷了睫毛膏，讓綠绮的眼睛顯得特別有神。「我這個人開玩笑沒什麽分寸，所以在公司常常不講話，就是這原因啦，再說…生活裏就是要偶爾來點玩笑話，否則死氣沉沉的多無聊。」

「一個專寫恐怖小說的人講這種話不覺得矛盾嗎？」

「那一個專寫愛情故事的人為了一場約會興奮成這樣合理嗎？」

「你…你今天到底來幹嘛的？」

「我真心不想來，是黃淇禮拉我的。」王侑說的是實話，「別告訴他我說了實話。」

「黃淇禮沒事找你來做什麽？我不相信，除非你跟我說個理由。」

「無可奉告。」王侑搖頭。「那是我的私事。」

差那麽一點點，綠绮幾乎就想動武了，她沒有辦法跟葉問一樣一次打十個，但拿起高跟鞋用力敲下去，王侑的鼻梁應該斷掉的機率不會太小，她幻想着王侑血流如注，痛的在地上哭的畫面，心情立刻好多了。

「妳該不會是想打我吧？虧妳今天還特地去打扮了，這頭發跟臉上的水彩錢，花了你荷包都疼了吧，氣質，氣質。」

綠绮腦海裏的畫面被識破，她很自然的嘟起嘴。「想想都不行？」

「不要嘟嘴，妳以為你是嘟嘟姐阿…」

「靠…」

真的，就差一點點，就在那電光火石高跟鞋即将拿在手上的瞬間，黃淇禮的身影從遠方走來，一場腥風血雨就此打住。

黃淇禮什麽都不知道，他以為兩人相處還算和諧，立刻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只可惜他不了解背後的真相。

餐廳的服務非常老練周到，制服筆挺的服務生替他們拉開大門，剛走進去，畢恭畢敬的問了訂位名稱，确認完立刻把他們帶到位子上，中間沒有一絲多餘的等待，黃淇禮攙扶着李綠绮，慢慢一步步的走，叮咛着她不着急，慢慢來，別走快了腳疼。

優美的小提琴聲流轉在餐廳的空間裏，現場演奏的小提琴手在餐廳角落的舞臺表演着，三人被領到一個架空的隔間，位子旁是一個大落地窗，這是整間餐廳最好的位子，平日就算有空，也不開放，需要熟客特別指定才會安排。透過窗外可以看到外頭的景色，而特制的玻璃則會讓窗外的路人擡頭只看得見樓上一片模糊的影像，為用餐客人保留隐私權。

綠绮平時不過奢侈日子，領了稿費也不花錢上這般館子享受，心情一片大好，待坐到位子上，趕忙像個孩子湊近窗邊看，把剛才跟王侑的争吵摩擦全抛到腦後，而這些小舉動在黃淇禮眼裏別有一番風情，以前的他應該不會覺得這樣的女生有吸引力，然這些日子他标準漸漸有了改變，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美豔的女人，是真的在心裏種下了陰影，單純如綠绮的女人，卻是春天裏的一抹新綠。

服務生送上菜單，介紹了今天的主菜跟推薦，黃淇禮要了一瓶紅酒，又替腳傷不能接觸酒精的綠绮點了新鮮果汁。

「點餐吧！我請客，不要跟我客氣。」黃淇禮說，對綠绮投以迷人的微笑。

17

吃飯的氣氛還算和諧，在食物面前，王侑的嘴巴安份了一點，他一邊咬着牛排，一邊觀察着李綠绮跟黃淇禮之間的互動。兩個人看起來都很拘謹，講起話都是斯斯文文的，他忍耐住把牛排刀當飛镖丢到黃淇禮頭上，讓他不要這麽做作的沖動，畢竟他還沒結帳，一切的事情都等結帳後再說。

另外那個李綠绮也是，剛剛惡婆娘的嘴臉也不見了，現在整個笑容淑女的很，話裏全是「請」，「謝謝」，「對不起」，王侑小小感嘆了一下，女人真是太能僞裝的生物體，跟黃淇禮這種條件好的白馬王子交談，說起話來果然氣質就不一樣，跟對自己嚷嚷的态度判若兩人，早知道他應該拿手機把剛才吵架的畫面錄起來，之後再看是要高價賣給李綠绮還是偷偷放給黃淇禮看，早日把好友救出這七級浮屠中，免得以後換做他來埋怨自己。

客套的寒暄完，主要來約會的兩人便失去了共同的話題，陷入膠着沉默的狀态中。沒辦法。兩人最大的交集就是王侑，但為了怕又燃起燎原大夥，都盡量不提及，小心翼翼像對待地雷一般，王侑開心的落個輕松，他覺得挺逗的，都多大歲數的人了，看上去跟出門聯誼的傻愣高中生沒兩樣，而且這兩人簡直有文明病，一個動不動就拿手機出來看，不知道在等什麽，另一個則在桌下偷偷回覆着簡訊，從臉上表情判斷，黃淇禮回覆的對象應該不是公司。

探過頭去看，他猜的沒錯，黃淇禮的聯絡人顯示着「寶寶」二字，不是小真還有誰？

「寶寶阿？」王侑低聲調侃。

「啧，小聲點你...」

綠绮擡頭看着說起悄悄話的二人，疑惑着眯起眼睛，王侑咳了一聲，讓黃淇禮把手機收好。

「欸，吃飯不低頭阿，黃淇禮，找個話題，大家聊聊天多好。」

「…那…」黃淇禮苦惱了一下，好不容易想到了個起頭。「那…不如來聊聊你們的作品吧，剛好你們兩個的風格不一樣，在同一間出版社，交流交流一下，說不定哪天有合作機會。」

綠绮搖搖頭。「以他的風格我怎麽可能跟他合作，他寫恐怖小說的。」

淇禮說：「恐怖愛情小說不是挺創新的？之前泰國很多電影都走這個路線，票房很好。」

「你都說很多電影走這個路線還創新？」

忽然間，綠绮跟王侑像是約好的，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人生中最尴尬的事情，這大概可以歸類在其中之一，有默契是好事，但跟仇人有默契絕對不是什麽好事…雙方都尴尬，連黃淇禮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你看我，我看你，你又看他，三人之間拉扯出一個相當大的空間，空間裏安靜無聲，一片死寂。

安靜總比吵架好，黃淇禮只好自欺欺人的這樣想，然後決定等下就這樣安靜到結束也沒關系。

幾分鐘過去，誰都不敢随便開口，怕先說話就會變成箭靶，還是王侑不怕死，主動問：「李綠绮，妳對我的小說很有意見？你覺得我的小說哪裏有問題，是文筆還是題材？」

有些訝異王侑居然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李綠绮沒打算說場面話，她說：「你的文筆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是單純不喜歡恐怖的故事，這世界上恐怖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你寫的東西聽說很逼真，嘟嘟姐說是快趕上新聞的水準。」

「妳怎麽知道以前我想考過新聞系？」王侑随口接的俏皮話，讓綠绮差點把口中的飲料噴出來。

「你還蠻會講笑話的。」

「其實我是個很正經的人。」王侑裝出一副嚴肅貌，他說：「是妳笑點太低…罵人的音量這麽高，笑點卻不是普通低，果然老天爺都是會找平衡的。」

「哈哈哈！」綠绮差點笑彎腰。

「小姐，控制一下。」王侑不想引起其他桌客人的注目禮，于是趕快提醒了這個快要笑滾到地板上的女人，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講的話有這麽好笑，可以把一個努力維持着氣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