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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惡夢了。”奧伊輕聲說,同時,悄悄地松開了原本握住陸與臣右手的雙手。
陸與臣揉揉太陽穴,半坐起身來,“你怎麽在這裏?”
“快二十年了,我一直睡在梅森的那個小破木床,今天忽然換了個,睡不着。所以想來找你說說話,我從來沒有直接接觸過來自地球的人。”
“費爾戈列上的重罪犯都來自地球。”陸與臣淡淡道,眼角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半敞開的房間門。
他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有晚上睡覺不鎖門的壞習慣。
“他們,”仿佛沒有覺得什麽不妥,只是盯着陸與臣,奧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那些人都是貴族,他們只會在希頓,怎麽會出現在梅森?”
“希頓?”
奧伊有些驚訝地擡眼看男人一眼,似乎有些驚訝他怎麽會連這個都不知道,頓了頓這才回答:“費爾戈列的國都,所有的權貴都住在那兒。聽店裏的客人說,那裏的一套樓房可以買下梅森一整條街道。”
陸與臣若有所思地哦了聲。奧伊偏着頭看他,精致的臉龐半張被藏昏暗的臺燈照射不到的陰影處:“我還以為你們來之前會做足功課,希頓已經被定為國都很久了,我想想,大概有三年那麽久。那一年整個費爾戈列是瘋狂的,大喜大悲,開始我甚至沒有察覺,直到樓下賣早餐面包的孤獨老頭變成了只會吃肉的喪屍,那時候我才徹底地意識到,我再也吃不到已經吃了十來年的面包了。”
“的确瘋狂。2049年,軍部派遣在費爾戈列的最後一批武裝防暴都死于非命,從那時候開始,地球就與費爾戈列徹底失去了聯絡——算了,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麽,時間不早了,快去睡吧。”陸與臣強調,“睡不着也要睡。”
奧伊沒有反抗他,很聽話地站起來,幾乎有一些居高臨下的意味,看着陸與臣笑了笑:“睡吧,你不會再做噩夢了。”
陸與臣垂下眼:“只要房門的鎖不再莫名其妙地打開。”
“你還是說了。”奧伊離去的腳步一頓,半轉過身,以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輕聲道,“你懷疑我。”
陸與臣搖搖頭,指尖輕輕劃過自己緊抿的唇瓣:“不,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黑暗中,奧伊展開不為人知的笑容,很快又重新恢複了面容的淡然,他點點頭,跟着重複了一遍,只是一個噩夢罷了。
指尖剛觸碰到冰涼的門把手,身後卻忽然再次傳來陸與臣冷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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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KEY派你來的也好,真正的平民也罷,費爾戈列必須由我們來救贖,希頓,也會由我們來摧毀。”
奧伊用沉默作為回答。
他覺得自己不需要回答些什麽。
甚至體貼地為陸與臣帶上門,重新仔細地上好密碼鎖。而此時,深夜的戰艦休息艙走廊,只有橙黃色的地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四周很靜,所有人都在還在沉睡之中。
俊美的少年并沒有急着回到自己的房間,他背靠着陸與臣房間厚重的特殊混合金屬密碼門,一個人站了許久。
若是有足夠的光線,就可以看見此時此刻,少年臉上的溫和和少年們特有的羞澀此刻已然盡數退去,面無表情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漂亮美容如同無價的藝術品一般攝人心魄。
良久,寂靜的走廊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奧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垂下手,他猛地擡頭看向角落裏隐藏得非常隐蔽的一枚針頭監視器,監視器鏡頭在同一時間屏幕一閃,然後徹底暗去。
“摧毀希頓?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陸隊長。”
……
第二日。
“哎呀奇怪啊。”
早餐桌旁,王愛國抓着自己的手颠過來倒過去地看,“昨天那個傷口還流血,今天就結疤開始脫落了,這費爾戈列的水土竟然如此養人麽?”
愛麗絲略有興趣地叼着叉子湊過腦袋:“你昨天受傷了?”
胖子來勁兒了,得意洋洋道:“昨天我和隊長身陷喪屍群,當時隊長只顧着前面,卻沒有看見後面一只偷偷摸來的喪屍——說時遲那時快,胖爺一把拽開隊長然後一記左勾拳,只聽嘩地一聲——”
“他就被變異人的肋骨劃傷了。”餐桌那邊,陸與臣淡定地将最後一塊土司塞進嘴裏,“忘記跟你說謝謝了,謝胖爺救命之恩。”
“陸少俠何須多禮,英雄王愛國認為,只需要一朵來自軍部的小紅花即可。”
王愛國話一剛落,表情還沒來及調整好,就哐地一聲金屬掉落在地的聲音,擡頭一看只見愛麗絲綠着臉後退幾步,與王愛國拉開安全距離,王愛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見鬼似地盯着自己:“幹嘛?”
“變異人病毒會傳染。”奧伊眨眨眼,茫然地看向王愛國,“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王愛國:“……”
陸與臣淡定喝下面前的那杯牛奶。
王愛國扭臉,呆坐片刻之後,蹭地竄起來連滾帶爬跑到陸與臣身邊搶下他的杯子,無比真誠地說:“隊長,救我。”
陸與臣皺眉,伸手要去夠自己的杯子,嘗試幾次未果之後,無奈地嘆氣:“他們吓你的。”
王愛國回頭看奧伊,奧伊滿臉真誠地搖搖頭:“我很認真。”
王愛國胖手一指奧伊,扭回臉怒視陸與臣。
“你不喝牛奶嗎?那我幫你喝掉。”從洛德面前重新拿過一杯牛奶,陸與臣懶懶地擡眼皮掃了王愛國寬大的身軀一眼,“借光,我要拿蜂蜜。”
“老子要死了!你喝牛奶還要加蜂蜜?”
陸與臣:“……”因果關系在哪?
“兔死狐悲你不懂嗎?!”
學過一點中文的洛德将口中叼着的紅腸噴回盤子裏:“好壯碩的兔子。”
陸與臣:“……這個成語不是這麽用的。”
“老子是為了救你才死的!——你還不是個美女,我他娘的不能死的這麽冤!”
陸與臣哦了聲,慢慢道:“我會用那幾朵紅花換的錢給你請個好風水師,來個風光大葬——錢不夠我自己掏腰包給你填上。”
“填你個蛋!胖爺曾經發誓死後要海葬!”
“哦,那還挺環保,還省錢。”
“陸與臣!”
“王愛國同志,請坐下。”陸與臣掃視了一周,“都吃飽了就各就各位吧,犬神到哪去了?”
“沒看見。”藍特斯興致缺缺地坐在桌邊,“我每天都聽見他房裏傳來說話聲,很可能是跟他的那個式神在做晨間運動也說不定,唉,那個式神叫什麽來着?”他戳了戳身邊的愛麗絲。
“葵。”愛麗絲打了個呵欠。
“對,還有名字。”藍特斯啧啧兩聲,不敢茍同地搖搖頭。
陸與臣推開快壓倒自己身上嚷嚷着自己有點頭暈的王愛國,站起身對餐桌角落一直沉默不語,來自柬埔寨的治療師塔尼亞說:“給他來一針血清。”
黑發黑色皮膚的女人聞言,放下手中一直在擺弄的犬牙,無所謂地聳聳肩:“聽你的。”
“……我艹,‘視他人生命為糞土’,神一般的思想境界!”胖子罵罵咧咧地撈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送到塔尼亞跟前準備接受注射,“這回連大紅花也溫暖不了我冰封的少女心了。”
塔尼亞撇撇嘴,手發出淡色藍光在胖子胳膊上随意一撸,随即蹙眉不滿地說:“浪費血清。”
“這是在跟我宣布放棄治療?征詢家屬同意簽字的流程呢?”胖子瞪眼。
陸與臣也跟着離開桌子:“貧夠了趕緊就去收拾下,我們必須趕在一點前送奧伊回家然後返回。”
“你這是要榨幹人民最後一滴血液啊!”王愛國注射完血清,拍拍屁股站起來,順腳踹了奧伊的凳子一腳,“還不走?”
奧伊剛想回答什麽,忽然,原本已經離開的洛德又沖沖忙忙地回到了餐廳,陸與臣仿佛猜到了什麽似地,比較平靜地發問:“出什麽事了嗎?”
洛德臉色很難看:“犬神一郎不見了。”
胖子立刻接上:“他也打炮去了?”
陸與臣扶額無奈:“別玩了。”
胖子嘆氣:“打炮是條不歸路啊,去一個死一個,去兩個死一雙。”
陸與臣決定還是無視他算了,轉而問洛德:“是不是有什麽線索了?”
“有,監視器昨晚全部燒了,具體時間不明,記錄被人為洗掉了——還有,桌子上留下了這個。”洛德手裏捏着一張紙條遞給陸與臣,此時,其他人也三三兩兩重新回到餐廳,重新在桌邊圍坐下來。
陸與臣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又看了一眼王愛國,這才道:“是中文。”
王愛國吹了聲口哨:“不是我寫的。”
“梅森研究院,那是哪?”陸與臣轉向奧伊,卻發現奧伊似乎并不在狀态之中,被他這麽一叫,反倒吓了一跳似地回過神來,良久,臉上又露出了常有的羞澀,他抿抿唇,這才說:“在、在東郊,要穿過梅森大街才能到的。”
想了想,又補充:“底塔的變異人病毒就是從那裏開始的。”
陸與臣點點頭,不喜不怒道:“堯倒是有兩把刷子,從我眼皮底下帶走一個大活人。”
奧伊撓撓頭,瞥了眼王愛國,見他正忙着搶紙條非要研究,這才放心地在心裏嘆氣,心道這次你還真是冤枉堯了,陸隊長。
……
于是送奧伊的隊伍變得壯大了起來,除了洛德和個別幾個非戰鬥系隊員留守航艦,剩下的七個人全體出窩,真正意義上地踏上了費爾戈列的土地。
衆人一起行動,前進速度就快了很多。
中午十一點半,奧伊安全到家,等在街口迎接的是他哥哥,一個身材高大的紅發青年,帶着彎月形的眼鏡,很講究的金絲邊框架。
他和奧伊先是來了個兄弟間的熱情擁抱,然後松開弟弟,為他整理了下衣領,這才埋怨道:“你知道嗎,你離開那麽久卻完全沒有通訊,媽媽非常着急。”
“她現在在哪?”奧伊溫和地問,“我需要去跟她道個安好嗎?”
“不了,昨天她一夜未睡,你還是不要打擾他。”奧伊的那個哥哥推推眼鏡,笑了笑。
“那妹妹呢?”
“帶着洋娃娃出去玩了。”
奧伊的臉上瞬間變得有些僵硬,但是在衆人還來不及察覺之前,就恢複了原态。陸與臣掀起眼皮,在兄弟倆人之間飛快地打量一個來回,心道這倆兄弟長得似乎不太像。
接下來奧伊帶着驕傲的神情告訴陸與臣,他的哥哥是玩偶設計者,很特殊的職業,在梅森大街十分受人尊敬。陸與臣對這個完全沒興趣,所以也沒有太過留意,只是在客套的同時再次淡淡地掃了奧伊的哥哥一眼,然後就客氣地表示自己需要立即離開。
雖然奧伊露出一絲不舍的樣子,最後還是乖乖地跟哥哥站在一起,目送陸與臣等人離開的背影。
直到那一小堆人消失在熱鬧的街頭。
并肩而立的兄弟中,俊美的黑發少年終于恢複了冷漠的神情,他眯了眯灰藍色的雙眼,語氣也變得冰冷而陌生,全然不再有少年羞澀溫和的模樣。
“奧汀斯,塞亞琳去哪了?”
紅發青年推了推眼鏡,用溫柔寵溺的聲音道:“我們的妹妹塞亞琳,當然是在梅森研究所了,帶着她心愛的娃娃,等待尊貴的客人。”
“瘋女人。”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告訴她,玩可以,不要弄傷我要的人,不然有她好果子吃。”
“我知道了,奧伊真是個溫柔的好哥哥。”
“奧汀斯。”
“我在。”
“你還沒演夠那些黏膩的親情戲碼?”
“呃,差不多夠了。”
“那就去看着塞亞琳,別再給我出什麽岔子。”
“好的,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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