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你們本身就是軍部的試驗品,”堯冰涼的指尖劃過陸與臣的下颚,在到達唇下時動作一頓,慢慢道,“軍部對費爾戈列失去束縛力太久了,他們需要一批又一批死心塌地的犧牲品來到這裏,重新收集資料,換句話說——”

堯稍稍擡起身子,居高臨下地垂目看着陸與臣,語意中不無嘲諷:“你們的死亡只是那個愚蠢的計劃書上沒有寫出來的部分罷了。”

黑暗中,陸與臣與他沉默對視片刻,而後淡漠地移開目光,他盯着房間角落放置的桌子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半夜偷食的老鼠,那只拖着長長尾巴的灰色醜陋生物似乎并不怕人,小小如同綠豆般的雙眼也正盯着陸與臣,良久,它沖着他呲牙示威。

“……”

“吱吱——!”

随着老鼠猙獰痛苦的抽搐聲與一聲十分微妙的悶響,早上才被陸與臣仔細擦過的桌子飛濺上散發着熱度腥氣的血液,沒有完全破裂開的內髒飛濺上木質家具後慢慢滑落到原本幹淨柔軟的地毯上。

只有一條光禿禿的尾巴,是這個夜間生物所存能保留下來的最完整部位。

陸與臣平靜地目睹了老鼠如同被吹爆的氣球一樣炸裂開來的全過程,忽然下颚一疼卻讓他不自覺微微蹙眉,随即被強制性地捏着下颚将臉重新扳正,以正面對視那雙灰藍色的、永遠透着讓人感到不愉悅輕蔑神情的雙眸。

此時此刻,那雙如同玻璃珠一般漂亮的雙眸正微微眯起,散發出危險的冰冷氣息。

“KEY,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太過自負。”發現自己恢複了身體活動力的陸隊長淡然地拍開捏着自己下颚的手,并推了把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我更喜歡你叫我‘堯’。”堯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嗤笑并飛快輕佻地勾了勾陸與臣的下颚,順勢起身,等陸與臣從地上坐起來緩緩脫掉自己左手的手套時,高大的男人已經不知何時穩穩地坐在桌邊的轉椅上,健壯的長腿放松地打開,下颚以高傲的角度稍稍微擡。

硬質的長筒黑色軍靴毫不在意地踩在半截沾滿血腥的老鼠尾巴上。

他背對着窗外透進的微弱路燈燈光,在房間內投下一大片陰影。

“哦,還有左手麽。”單手撐着下颚,堯挑挑眉,語氣中卻沒有多少驚訝的成分,“那我必須承認我似乎确實小看了你。”

“還有他們。”陸與臣随手扔掉白色皮質手套,左手周遭原本幽暗的藍光忽然變得明亮,能量的湧動讓藍光顯得不那麽均勻,明亮的光斑在各處不時閃現,随着陸與臣語音一落,那些光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忽然噴射而出,十餘藍色光芒拖着長長的光尾向依舊坐在椅上一動不動的男人飛速襲去!

帶着高淨化度的能量在幾乎就要靠近堯的地方被一道無形張開的能量保護網全部吸收,在此時陸與臣也行動了,只見他飛快地從身側拔出軍用匕首高高一躍而起,若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原本普通的特殊金屬匕首周遭也燃起了如同火焰一般的藍色能量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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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人的速度與彈跳力,整個動作連貫自如訓練有素,就如同黑夜中最敏捷的貓科動物一般帶着凜冽兇狠地撲向獵物。

而堯卻始終放松地坐在原地,意味不明地輕笑道:“你怎麽總是學不乖。”

“——隊長!救洛德!!”

幾乎是同時響起的女人尖叫,生硬的英語帶着哭腔劃破了黑夜的寧靜!

陸與臣面無表情帶着濃重煞氣的面容忽然一怔,鋒利的刀尖硬生生地懸停在距離堯左眼大約五厘米處。

灰藍色的眼珠近在咫尺,卻一瞬也不瞬,毫不畏懼地盯着他。

就只是那片刻的猶豫,只來及看見堯沖他無聲微微一笑,放在扶手上的左手在空氣中輕輕一抓再迅速放開,陸與臣立刻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能量從外部沖擊胸腔!瞬間的窒息感後整個人如同沒有重量一般被彈摔出去,背部狠狠地撞擊到房間另一側的牆壁上,就連窗戶都發出微微震動的搖搖欲墜聲!

胸口的劇痛幾乎讓他雙眼發黑,蠻狠的撞擊幾乎讓陸與臣覺得自己的器官已經在身體裏全部亂成一團錯了位!

身體的狀态在發出紅色警報,已經到極限了。

劇烈地咳了幾聲後,偏頭吐出一口鮮血,陸與臣脫力靠在牆上,反而覺得好過了許多。

他摸索着掏出口袋中的通訊器,輕咳幾聲之後擡手抹去唇角殘留的血液,猶豫片刻之後順手關閉了視頻功能,他順氣盡量用平緩的語氣叫了常盤愛的名字。

女人,奇怪的日式英語發音,在3TAR上活着的最後的一個日本人。

那邊很快有了回應,飛快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埋怨和哭腔,少女在急迫的情況下語氣變得咄咄逼人:“你在做什麽?為什麽那麽久才回複!”

“……抱歉。”陸與臣靠着牆邊垂目看着通訊器閃動的紅點發愣,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絕對不要和激動中的女人去試圖争辯什麽,事實就是道歉也不會少兩塊肉,“洛德怎麽了?”

“戰艦遭到了襲擊,他們的人很多,洛德為了擋住他們試圖啓動戰艦尋找新的降落點,可是他們的人已經進入駕駛艙了,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進來的,我最初張開的結界被人為安置了漏洞——”

到底還是個年輕的少女,常盤愛帶着哭腔語無倫次:“這都是我的錯,我甚至沒有去檢查過那些容易出現錯誤的地方!隊長!我們內部有問題!有人背叛了我們!”

聽着常盤愛斷斷續續亂七八糟的陳述,在少女最後一句歇斯底裏的尖叫聲中,陸與臣的心猛地一沉。

打從登上3TAR開始,他最怕的情況終于還是發生了。

突如其來的情況讓他幾乎有些措手不及,手腳瞬間變得冰冷,難過的窒息感翻江倒海地攪亂思緒,他捂着嘴劇烈地咳了幾聲,手心飛濺上新的溫濕血液。

房間的那一邊,同樣安靜聽着通訊器的堯卻愉快地低笑着。

仿佛從頭到尾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陸與臣扶着牆邊站了起來,掌心的血液抹在雪白的牆壁上留下一道觸目的血痕,很快與白色摻雜變成淡淡粉色。

“……誰在笑?”常盤愛顯然是聽見了這邊的不對勁,“陸,隊長,你怎麽了?你身邊是誰?”

陸與臣掀起眼皮看了堯一眼,後者配合地自動消聲,勾着唇角笑眯眯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不,隔壁電視的聲音。”陸與臣再次不放心地瞥了男人一眼,随即移開目光,“常盤,戰艦上還剩幾個人?”

“九個,我們都還活着。”常盤愛清晰的聲音稍稍讓陸與臣放心了些,“來的人似乎早有準備,并沒有具備很強大的攻擊力,在我的結界之內我們是安全的,可是,洛德他,我已經不能用心靈感應在戰艦上搜索到他的位置了——”

常盤愛話語一頓。

陸與臣直覺她還有下一句。

果然,原本帶着懼意的語氣一轉,少女的嗓音中透着毫不掩飾的森冷。

“他們說,在天亮之前必須聯系到你,不然,我們将會失去唯一一個機械師。”

費爾戈列,一個以超前地球科技構成對軍部最大威脅的星球。

此時此刻,這個星球的大腦,推動了整個星球發展的首席機械師,正穩穩地坐在他大約七步之遙的房間那一側,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狡猾的貓。

在堯的技術頭腦下,二十人的小隊原本就如同一個獨眼龍在黑暗中摸索着前進,如履薄冰,或許尚有勝算。

但是如果失去了洛德,他們将如同徹底失去視力。

陸與臣清楚,所以他把洛德留在一群以防禦為首要能力的人中間。可是敵人卻無孔不入,他們早早地潛伏在內部,硬生生地從內撕開一道豁口,帶走了洛德。

感覺到陸與臣的視線,堯勾起唇角露出肆意的笑容,暗示性地拂過自己的唇瓣。

“……我知道了,我會将洛德帶回來。”陸與臣低聲道,“重新修補好你的結界,将脆弱點的檢查工作分配到每一個具體的人身上,再有消息,及時聯系我。”

“隊長,”常盤愛聲音冷硬,冷漠地直言,“叛徒不一定在我們十人當中。”

陸與臣怔了怔,心中無名升起一股怒火,薄唇不悅地緊緊抿起,良久,他僵硬地回答:“知道了。”

随後毫不猶豫地切斷了通訊。

他轉向堯,那個始終坐在一旁仿佛在旁觀鬧劇,實際上正是幕後策劃全部的男人。

“條件。”

熟悉的對話,堯內心愉快地想,卻一點也不介意再重複一次。于是他用溫和地聲音耐心道:“我說過了,取悅我。”

“……”陸與臣沉默片刻,坦然地向他伸出手。

堯莫名地挑挑眉。

“無論你用了什麽方法讓這個屋子裏的人睡得像死豬一樣,解藥拿來,我去把胖子叫醒。”

“然後?”

陸與臣理所當然道:“讓他講冷笑話給你聽。”

堯無語凝噎片刻,最後決定放棄單方面的逗弄——對方壓根就聽不懂。

于是他揚揚下颚,面不改色道:“過來。”

陸與臣毫不猶豫地走到他身邊。

堯語氣一頓,随即淡然下令:“吻我。”

陸與臣冷漠的臉上出現一道裂痕,他略微驚異地上下掃視了堯一圈。

堯坦然接受他的目光,看樣子并沒有打算要跟他解釋原因,顯然,也同樣沒有商量的餘地。

于是陸與臣僵硬地俯下身,稍稍湊近了些,在兩人的唇就要相觸的時候停頓片刻,最後,帶着彼此粗重的氣息觸碰在一起。

堯的手順勢搭上他的腰際,寬大的手掌沿着脊梁一路下滑,暧昧地摸索他僵硬的背部。

除此之外,這個男人幾乎沒有一丁點要主動的意思。

他只是在陸與臣笨拙地伸出舌頭時,配合地微微啓開雙唇,就連呼吸都是緩和平靜的,與陸與臣絮亂的呼吸形成鮮明的對比。

口腔中還殘留的血腥氣息在倆人的唇舌間交換。

對于在登上3TAR之前連女人的手都沒拉過,真正做到将青春奉獻給祖國的陸隊長來說,知道把舌頭伸出來都是男人之前僅有的幾晚孜孜不倦苦心調教的功勞。

可是這不妨礙安靜房間中響起唇舌相纏繞時發出的暧昧淫靡水聲。

果真是毫無技巧,卻勝在十分努力。

真是個勤學的好學生。

堯在默默心中評價,最後幾乎就要不應景地笑出來。

一只手壓制身上的人的後勁加深這個吻,空閑的手卻從他的腰際移開,在空中輕輕打了個響指。

陸與臣一愣,疑惑地稍稍擡起身來。

堯眯起眼,伸手粗魯地抹去隊長唇角溢出的唾液,最後附在他耳邊聲音沙啞低沉道:“來了。”

門外的走道裏果真響起劇烈跑動的巨大聲響。

下一秒房門被狠狠一腳踢開!

“隊長!挺住!!我們來救駕了!!!”

只見王愛國同志扛着蘭蒂斯的重型射線槍,身上只穿着一條花裏胡哨的四角褲衩,嗷地嚎了一聲顫抖着一身肥肉敏捷地沖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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