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節

袁怵被他搞得一僵,打掉那只占便宜的手,不悅道:“你幹什麽?”

“我在想,你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想從你臉上找點痕跡出來。不過目前看起來,是真的。”

“我從不撒謊。”

“真的嗎?從來沒有過嗎?”

袁怵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他真的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從來沒有撒過謊嗎?還是說,他其實一直在撒謊,在一個編織起來的巨大謊言裏,從來沒有逃離出來過。

某人曾經問他:“Adrian,你愛我嗎?”

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好像搖了搖頭,什麽話也沒說。然後,他就笑了起來,說自己口是心非。

那些往事,在面前浮現的時候,似乎總被蒙着一層紗,紗背後的情景,永遠也看不分明,只能隐隐聽到對話聲,以及他居高臨下,望着自己的身形。然後,他似乎吻了自己一下,吻在了額頭上,甚至還隔着他長長的劉海。

僅此而已,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僅此而已。

袁怵不由拉了拉身上的毛毯,一陣微微的寒意,從血液裏慢慢地滲透出來。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問:“那張卡片,還在嗎?”

“什麽卡片?”

“我早上扔掉的那張,你一直在看。”

淩夙的眼神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用一種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說道:“啊,我給燒了。不好意思,我以為你不要了,怕你看到心煩,所以燒了。”

“沒關系。”袁怵不在意地擺擺手,看了看表,才不過淩晨一點,還很早。于是,他問道:“你困嗎,現在要換班嗎?”

“不用,你睡吧,到時間我叫你。”

“好,那晚安。”袁怵疲倦地拉起毛毯,蓋在了身上,轉眼間,又沉沉睡了過去。他以為的到時間,是指到換班的時間,卻沒有想到,淩夙根本不打算跟他換班。

他一直守在車邊,時不時抽根煙,把才搶來的沒幾包萬寶路,一夜間就抽掉了大半包。抽煙的時候,他一直在想,想着剛才和袁怵的對話,想着他夢裏緊張又驚恐的神色,那種不顧一切想要抓住什麽的神情,把他震懾到了。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袁怵,對什麽東西這麽執着過。一直以來,他總是淡淡的,哪怕殺人的時候,也是一臉的平淡表情。那些喪屍在他眼裏,似乎一文不值,就跟打破一只花瓶沒什麽兩樣。

沒有想到,像袁怵這樣的人,也會有如此執着的一面,執着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淩夙伸了伸被握痛的手,看着上面被抓出的血痕,不由地笑了。然後,他又想起了那個吻。那個意外的吻,誰也沒有料到,他們兩個,會在那樣的情況下接吻。

不過,那個吻真是感覺好極了,從來沒有這麽棒的感覺,瞬間在全身蔓延開來,那一刻,淩夙真心覺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經系在了這個人身上,再也摘不下來了。

他以前,和無數的男人女人交往過,卻從來沒遇上一個,讓自己有砰然心動的感覺。真沒想到,他也會有踢到鐵板的那一天。面對袁怵,他總是會不自覺地陷入情不自盡,好像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明明前一秒還鎮定自若,後一秒,便會讓他攪得亂了心神。

他甚至覺得,自己在袁怵面前,有一點膽怯。像剛剛那樣的情景,他便不敢告訴他,他們已經接吻的事情。雖然雙唇貼到一起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撬開了對方的雙唇,入侵他的口腔,翻攪着他的舌頭。

他甚至想過,等他醒來後,要好好聊一聊這個事情,拿來取笑他一番。可是,一旦他清醒過來,他便失去了那種坦白的勇氣。

太過在乎什麽東西,是不是,就會面臨這樣的境地?淩夙突然覺得,自己有一種想把他帶回去的沖動,去到那個沒有喪屍也沒有争鬥的世界。

可是,袁怵會這麽輕易,跟他走嗎?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卡片,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名字,然後,掏出打火機,“嚓”地一聲,火苗蹿了起來。很快,吞噬了整張卡片。

23

23、君王 ...

一望無際的草原間,幾頭牛羊正在低頭吃草。頭頂上,日頭正烈,早晨七八點鐘的陽光,已經刺得人快要睜不開眼了。

淩夙站在牧場的圍欄邊,慢悠悠地點起一根煙,用力吸了幾口,然後眯起眼睛,看着牧場上那些充滿生命力的動物,不由笑了起來。

這裏,果然是讓人充滿熱血的地方,不管外面多麽腥風血雨,只要站在這裏,便像是感受到了上帝的召喚,整個人都會變得平和起來。雖然淩夙并不信上帝,不過在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偶爾改變一下信仰。

身後,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他卻并不轉頭,依舊若有所思地抽着他的煙,聽着那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幾乎都快要貼到他的身子邊了,他才猛地吸了最後一口煙,然後,将煙蒂扔在地上,随意地踩了幾腳。

一輛軍用吉普停在了他身後大約半米的地方,兩邊的車門迅速打開,幾個身着迷彩軍裝的持槍士兵魚貫而下,整齊劃一地在他面前分列兩排,立定站好,動作齊整的,就像是被同一臺搖控器操作似的,連軍靴踏在地上揚起的沙土,都是一樣得高。

淩夙見狀,不由皺了皺眉頭,盯着那個最後才下車的男人,問道:“這是做什麽,準備開戰嗎?”

對面那男人,穿一身白大褂,一臉書生氣,像是常年待在實驗室裏,因為缺乏運動,臉上還帶着幾分蒼白的神色。他的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就像是在微笑那樣,可是,臉上卻沒有一點笑容。只是嚴肅地推了推無框眼鏡,輕聲道:“以防萬一。”

“防什麽?防這些牛羊會突然蹿過來,把我掼倒?”淩夙不由微微一笑,走過去,拍拍那白大褂的肩膀,道,“行了,走吧,我時間不多,速戰速決。”

說話間,他已經跳上了那輛軍用吉普,那白大褂跟在後面,緊接着也上了車,還沒坐穩,便問道:“去哪裏?武器工廠,還是食品加工廠,或者,你想先去實驗室看看。不過,最近沒什麽新的進展,還是老樣子,他還是……”

白大褂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面的淩夙揚起一只手,示意他禁聲,然後,在那些持槍士兵上車的間隙,他挑簾望了望窗外的景色,淡淡道:“先去咖啡園看看吧。”

“去那裏?”白大褂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起了一點小小的微瀾。不過,他像是心理素質極佳的人,所謂的驚詫也只在片刻間,那驚異的神色,甚至還沒讓淩夙看清,就已經收了回去,換成了平時常見的學術臉孔。

“好,那就去那裏,反正也順路,去實驗室的路上,可以順路看一下。”

“不好意思,麻煩你這個超級大科學家,替我種咖啡。”

“沒什麽,大家都是在你手下讨生活,做什麽都是做。能活下來,就屬不易。”白大褂把臉撇向一邊,微眯的眼睛裏,射出一道精亮的光來,轉瞬即逝,然後,他用一種小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呢喃道,“真搞不明白,在飯都吃不飽的時代,還花心思種什麽咖啡。”

他的聲音雖然極小,淩夙卻依舊聽到了。不,應該說,他是靠兩只眼睛,讀取他嘴唇開合的形狀,才明白的。簡單點說,就是,他會讀唇,不過,更多的人甚至認為,他有讀心術,可以讀懂任何一個人內心最隐蔽的世界。

軍用吉普重新啓動,柴油車特有的巨大轟鳴聲,震得人幾乎耳朵疼。然後,車子沿着既定的軌道,一路往前開。淩夙靠在車裏,時不時地向外張望,眼睛所到之處,皆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與外面那個充滿殺戮與死亡的世界,完全不同。

生活在這裏的人,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幸福的人。和十年前一樣,他們可以安居樂業,從事一份穩定的職業,或去工廠上班,或是下田種地,甚至可以結婚生子,繁衍後代,過着平靜而安詳的生活。

有那麽一剎那,淩夙的腦中,甚至閃過一個念頭。管他袁怵願不願意,即便是用綁的,也要把他綁來這裏,整天在外面打打殺殺,實在太過危險,子彈不長眼,喪屍的獠牙更加兇狠,萬一哪天真的中了招,淩夙自己也不敢擔保,還保不保得住袁怵。

這裏多好,雖然日子平淡一些,至少可以平安長久地活下去。這個世上,人人所追求的,不就是這個嗎?可是,為什麽淩夙總是覺得,袁怵他,內心的想法,總和別人有很大的不同。

一個不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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