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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三旬已過,霍十一看着坐在院子中的男子隐隐有點犯愁。一個月來除了師門禮節,他說的話只手可數,看起來也是不冷不暖的模樣,可心眼是真細,交給他的向來不必擔心,定會好好地磨好做好端來。這孩子,教還是不教……

“師兄,看什麽呢?”坐在桌旁捧着蟲缽玩得不亦樂乎的女子不知什麽時候從身後冒出來,也向外張望着。

“噓!你小聲點……”霍十一一驚,忙把愛湊熱鬧的柳霁拉開。扭頭看了看院中的男子,壓低聲音把自己所想說了出來。

聽完後,柳霁捧着那缽蟲子若有所思,許久,才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聲音開了口:“不尤他,或許真的不會回去了。”

前幾日還是夏天的模樣,現在卻已入冬了。荊不尤擡頭時這樣想。

樹枝突兀着,脈絡般割開一片灰白,蒼穹向下俯視,很低很近,吹來的風中帶有不可忽視的寒意。前些天在藥櫃旁看到和霍師叔說笑的那人,慣穿的素色衣衫依舊單薄,往年若不是在他跟前常說着,也不肯輕易換上厚些的衣物,內力雖深厚,可周天運轉間又怎會不知盈虧,不由出聲再勸,擡眼間只來得及看到那人眸間驚訝,才意識到已不是那人弟子,還真是難堪啊。荊不尤斂了眉眼,睫羽掩映下,自嘲笑意混雜了不自知的溫柔,一片斑駁。

不覺過了半年,無人對劍,想必武藝已難能如舊。早早便随霍師叔認了草藥,聽他意思,再過不久就要開始學配藥了。也好,學過後自己抓些,拿來醫醫頭疼吧。荊不尤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額角。多久沒好好休息過了?日複一日無法安眠,頭疼變本加厲地折騰着。搖了搖頭,不尤又低頭看向簍中新采下的藥草。

“哎,我聽說前些天,九師叔的弟子又丢了錢物。這小偷啊,說不準真是哪個不長腦子的門徒……”

“噓!你還真是什麽都敢說!要是讓師父聽見了……”

“是是是,可是這人也真是,門規定得死死的……”

身後兩個弟子裝束的男子拿着藥草包裹嘟嘟囔囔地走過,不多時便遠了。

荊不尤看着兩人背影消失的院門,皺起眉頭。除去随霍師叔上山采藥,幾乎未曾踏出過院門,即便這樣,也隐約聽到些風言風語,道華悲谷門下出了髒事,許多同門無端丢了錢物,也不知是誰如此膽大,罔視門規。

“不尤,你收拾好草藥就進屋來啊。”草簾微響,荊不尤回神時,正好看到那雙笑眯眯的眼睛,“師叔有藝相傳,哈哈哈。”

霍十一開始教他配方子了。

雖說與藥材接觸了半年,卻也只是剛剛入門的荊不尤看着眼前厚厚的手記古方犯了愁。不用霍十一說他也明白,不僅要了解藥草,更要依據屬性間相輔相克,症狀深淺判斷用量,

這是絲毫馬虎不得的事,分量與藥性稍有差池,可能就是一條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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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霍十一經常挂在臉上的笑容和又在捧着瓷缽的柳姑娘同樣笑笑的眉眼,荊不尤覺得頭更疼了。

年底,華悲谷又是大雪紛飛,山川之上一片皚皚。

霍十一去面見掌門,臨時把藥齋拜托給了荊不尤,并再三囑咐出診要萬分謹慎。前腳沒走出半個時辰,後腳就有同門因為傷寒上門拿方了。師弟一句“沒事荊兄,你就放心寫吧”,讓荊不尤不得不硬着頭皮下了筆。這份信任是難得的,荊不尤很感動,但是依舊不能避免并不是普通傷寒的同門吃過藥後,症候未愈反添了腹瀉。霍十一回來知道後氣得跳腳,直拿着碾藥用的粗木棒在荊不尤屁股後面追着攆:“荊不尤!剛說讓你小心點的,這是尋常傷寒的症狀麽?嗯?你給我回來,還我一葦齋的好名聲!”

“師叔,哎師叔,我錯了……我知錯了!”荊不尤急忙起身就跑,一邊讨饒着,霍十一不甘心地追在後面,可一個久不習武的人哪比得過荊不尤,眼睜睜看着他跑進通往後堂的月洞門不見了。

荊不尤邊跑邊回頭,意識過來時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跑到後堂,再往前就是衆門人弟子的寝院了,不由一個愣神,畢竟錯在自己,直接回去認錯吧。正想着,便被直直撞了個正着,還未來得及看清,那道月白身影已經轉過院門,消失在視野中。

荊不尤剛想張口叫住那人,随即微微搖了頭,向來時方向走去,不料卻被人抓住了胳膊,驚訝回身。

四個并不認識的同門中人,滿臉怒氣地拉着自己的胳膊不放:“是不是你!偷錢袋終于被我們發現了,還不跟我們去掌門面前領罪!”

荊不尤眯起眼睛,淺棕瞳孔暗了下去:“放手。”

“你說什麽!你的嫌疑最大,還敢威脅我們?平日間也沒有幾個人會從這條路走,今天怎麽就你這麽巧出現在這兒?你們幫我按住他!”被眼前男子的冷傲态度激怒,同門不僅沒有放開手,反而抓得更緊,生怕荊不尤得空跑掉。

“我說,放手。”連聲音都帶着冷冽的寒意,荊不尤內力一震,直接把抓住自己胳膊的男人推開來。

這樣一來,四人都聚上前來推推搡搡,原本就無意生事的荊不尤兩拳難敵四手,不得脫身。拉扯中,有東西從荊不尤懷中滑落。

一個牙色綢緞錢袋,底角用五彩絲繡着個“宋”字。

“這!這就是我的錢袋!”起初拉着荊不尤不放的男子呆了一下,即刻死死揪住了他的衣服。起初只是懷疑,四人也沒想到竟會真的人贓并獲。荊不尤看着地上完全陌生的錢袋,怔在原地。什麽時候……又到底是誰……

霍十一總算趕到,喘着氣看着如此混亂的一幕,聲音中充滿了疑惑:“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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