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宋憫歡太疼了, 如今也顧不上禮義廉恥,實話實說道:“師尊,太疼了, 我受不住……什麽時候能出去。”

他知道沈映雪實際上還是心軟了,不然也不會下來。

沈映雪在池水裏待着神色如常,看樣子這裏的池水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

他問了,沈映雪卻沒有回答, 一道白光從眼前劃過去,進入了他身體裏。

白光非常柔和,在他體內細細的潤着他的筋脈,将那些被泉水灼燒過的血絡恢複如初。

宋憫歡身上也不疼了, 他兩只手還搭在沈映雪的肩膀上,兩人的姿勢實在有些怪異,他緩了一會之後, 就慢慢的松開了。

剛松開,他向後退了一步,動作急了些許, 猝不及防地又向前傾去。

“師尊……”

“疼了便撒嬌耍賴?”沈映雪接住了他, 眸底似笑非笑,“這泉水都受不住, 你身體底子太差, 看來回去要重新練練體能。”

宋憫歡心想沈映雪這是把他當小孩了,不過他現在是在男神懷裏……一想起來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身上也确實沒力氣了, 幹脆賴着沒動,厚着臉皮就這麽賴上了。

沈映雪似乎有些樂了,不過到底沒有推開少年,由宋憫歡這般靠着。

他在心裏想着, 回去一定要給這小子加十倍的體能訓練。

宋憫歡占夠了便宜,才問道:“何時能出去?”他手腳都泡的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再泡下去怕是會泡散了。

沈映雪指尖碰上他的額頭,白光回到了指尖,“可以了。”

他從靈泉裏出去,像是練了三天三夜的劍一般,整個人累的站都站不穩,他到了巨石邊,自己烘幹了衣服,然後穿上了外袍。

“師尊可看出來結果了?”

沈映雪微微擰了下眉,很快又舒然開,“沒有任何異常,你先回去吧。”

待人出了房間之後,沈映雪旁邊顯現出來了無淨的身形。

無淨道了句阿彌陀佛,“宋公子身體确實沒有異樣,仙君看起來對此結果似乎不甚滿意。”

“我是在擔心,”沈映雪從門外收回了目光,“若是查出來了,還能夠對症下藥,如今什麽都查不出來,反倒未必是好事。”

無淨一雙眼裏無悲無喜,眼裏閃過了什麽,垂下眼眸平淡道:“仙君過于謹慎,萬般皆命數,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此事連你都無從查探,想來便是天意如此。”

沈映雪搖了搖頭,“非天命也,只怕是人為。”

不過有他在旁邊看着,無論是不是,結果都不至于會太壞。

無淨低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燭光映在他的臉上,他問道:“之後仙君可要去往重光城?”

“聽聞封神榜要重開了,這一屆的天姿少年都要前去。仙君若是帶徒弟前往,此行恐怕不會順利,這符靈……可助仙君徒兒一二分之力,祝仙君一路化坎坷為坦途。”

無淨說完這番話,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沈映雪的手上多了一張深褐色的符靈。

……

“宋憫歡!!再不起來我們就要走了,你怎麽還在睡。”

孟齊敲了兩下門,裏面沒有反應,她不是有耐心的人,又大力的拍了兩下門,直接一腳把門踹開了。

“你幹什麽?”莊離冷臉擋在了孟齊面前,用劍鞘攔住了孟齊,“不準進去。”

“小莊仔,你讓開,我數三個數,”孟齊,“三,二……”

最後一個數還沒有數完,宋憫歡出現在了兩人面前,他面色紅潤,看起來像是做了什麽夢剛醒一般,整個人都比昨日精神了十倍。

“你這是……”孟齊看着他欲言又止,“收拾好了?我們今天要走了,你師尊在外面等着我們呢。”

宋憫歡渾身還是酸疼的,這座寺他以後都不想來了,前一天的泡泉水經歷給他留下來的心理陰影,他現在整個人還是蔫巴巴的。

“你昨天去幹什麽了?夜裏做了什麽美夢?”

孟齊在一邊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昨天夜裏你師尊叫你過去了?”

“師尊說我體能太差,以後回去要重新練,”宋憫歡想了想,“我忘了一件事,前一天師尊說不讓我們出無淨門。”

莊離瞥他一眼。

“你什麽意思?”孟齊,“你不會把我們兩個也抖出來了吧?”

誰不知道違反了規矩回去肯定是要受罰的。

宋憫歡不好意思道:“我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莊離:“……”他一定是故意的。

孟齊聞言略微無語,路上一直在教導宋憫歡,“不是我說你啊,哪有你這麽實誠的,你師尊那麽嚴厲,我們對他用不着句句實話。要是句句說實話,峰裏的各弟子估計早就全都被逐出師門了。”

“以後你要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雖然你師尊看起來溫柔柔的,但是你不知道,我聽我爹說過了,他若是動真格,比慎刑堂的長老還要吓人的多。畢竟是天下第一仙君,你以為他能坐上這個位置是鬧着玩的嗎……”

孟齊絮絮叨叨:“不要覺得沒有關系,說不定他哪天看我們三個不順眼,發配我們到無淨門修煉,都是輕飄飄的事。”

她有直覺,他們三個以後可能還會做一些……沈映雪不允許的事,比如違反門規什麽的,咳,畢竟她一向都不算乖巧的弟子。

宋憫歡:“我若是撒謊,師尊肯定知道。”

紅蓮玉扣微微閃了一下,另一邊的沈映雪聞言情不自禁地挑了下眉,他手裏握着另一枚紅蓮玉扣,和宋憫歡脖子上戴的那個一模一樣。

孟齊呵呵:“你怎麽知道你師尊知道的?你師尊又不天天看着你,難不成他還天天關注着你,關心你每天去哪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不成?”

真的在關注大徒弟每天去哪、見了什麽人,偷聽大徒弟和別人聊天的沈映雪:“……”

宋憫歡覺得孟齊說的有道理,他想了想,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以後不會說你們,放心吧。”

“不過就算師尊知道了也沒事,他很寬容,待人很好,不會為難我們的。”

其實宋憫歡也不會真的什麽都跟沈映雪說,不過他心裏還是下意識地維護沈映雪,他不樂意別人說沈映雪半點不好。

“你還是沒聽懂我的意思,”孟齊感覺宋憫歡在跟他裝傻,“算了,以後你就懂了。”

莊離輕飄飄地嘲諷開了口:“他很喜歡師尊。”

意思是跟他說這些都沒用。

宋憫歡沒有反駁,他們三個到了無淨門門口,沈映雪和僧人在說着什麽,在他們不遠處的空地上,立着一只幾人高的白色紙鶴。

紙鶴看起來像是飛船,兩邊翅膀張着,中間是幾個房間組成的背部,上面不知用什麽材料畫出來的,鶴眼鶴身看起來栩栩如生。在紙鶴的尾巴上,上面有紅色的東西在燃燒,像是無數只紅色的螢火蟲彙聚在一起,它們在空中組成了一個古老的符咒圖案,火光如明似滅,宛如萬千飛蛾撲火,看起來壯觀而又絢麗。

宋憫歡盯着鶴尾紅色的東西,問道:“那是什麽?符咒嗎?”

看起來又不像是符咒。

孟齊一邊上了飛船一邊道:“那東西叫做紅纓油,又名鳳凰之血。它們所蘊藏的靈氣比上品靈石還要高百倍有餘,用它作符咒,紙鶴可一日行千裏,這種紅纓油産自赤月之國。”

“傳聞赤月之國在上古時期是仙魔戰場,戰亂之後,那裏的商人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來了這種紅纓油,此物用途比極品靈石還要廣泛。用此物鑄劍,鑄出來劍刃比一般的靈劍要鋒利百倍,用此物畫出來的符咒陣法,威力堪比上古符咒,甚至用此物煉制丹藥,低級煉丹師也能練出來上品丹藥。”

“這東西十分名貴,在三界十分盛行,但是産量卻不多,能用的起紅纓油的,身份地位都不會差到哪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那麽一瞬間,宋憫歡感覺那在火咒之中燃燒的,像是鮮血。

他很快收回了視線,也跟着一同上了紙鶴。

“師尊,我們可是要回宗門?”

沈映雪:“去重光城。那裏有新一屆弟子的劍會大比,封神榜如今也要重排,你們若是進不了前五,就不必回天雪宗了。”

“前五?”孟齊笑嘻嘻,“仙君對我們要求也太低了些,最起碼也要前三。”

宋憫歡雖然不知道這個封神榜是什麽東西,但是大致猜到了些許,立刻上前捂住了孟齊的嘴,把人拉到了後面去。

“師尊不要聽她的,”宋憫歡,“封神榜是根據什麽排的?”

沈映雪微微一笑:“裏面布置的有任務,你們去了自然就知曉了。”

“我們宗門裏只有我們三個去嗎?”

“不止你們三人,其他弟子已經趕過去了,如今只剩你們三個。”

京兆有四大修仙宗門,天雪、攬華,皓月以及無淨門。

“除了你們,其他各大大小小的宗門都會派人過去,不要小看那些小門派的弟子,他們很多因迫不得已在小門派裏待着,但是天姿未必比你們差。”

修仙第一注重的是天姿,第二才是努力,若是天姿高的修士,哪怕是修煉資源差些,經過歷練之後,很快就會成長起來,後面的修為不會比大門派仙門裏的弟子差到哪去。

“小莊,你有信心拿第一嗎?”

宋憫歡回想起來原著裏,這次仙門大比裏,莊離似乎是拿了第一的。因為莊離是那種越打越興奮的類型,到最後和第二名打了三天三夜,硬生生的把第二名耗的放棄了。

當時觀看的很多修仙大能也在感嘆,莊離的意志力和耐力,實在是強的令人嘆服。

莊離懷裏鼓鼓的,還塞着他前一天買的點心,聞言回道:“沒有。”

宋憫歡:“……”

“你一直捂着做什麽,點心放久了會壞的,早些吃完。”

莊離聞言把懷裏的點心掏了出來,把外面包的一層紙打開,拿了兩塊填進了嘴裏,垂着眼的時候看起來動作十分認真。

“小莊子,你拿的什麽啊,給我也嘗嘗。”

孟齊的手還沒有伸過去,就被莊離用劍鞘打偏了。

“真夠小氣的,”孟齊呸一聲,她想她的那些小弟們了,如果是平時,她小弟們早就把點心茶水給她準備好了。

他們還要在飛船上待一天,宋憫歡見莊離和孟齊在互相冷嘲熱諷,有一些想笑,轉身的時候看見沈映雪一個人在船頭站着,他到了沈映雪那裏。

“師尊,這紙鶴船可是你畫的?”

宋憫歡摸了摸船邊緣的鶴身,上面的花紋細節部分也畫的很好,上面像是裹了一層層羽毛,邊緣還有一些水墨紋路。

“好些年前畫的了,”沈映雪溫聲道,“怎麽,你想學?”

宋憫歡有點驚喜:“我可以嗎?以我現在的修為,是不是還不到時候?”

“這紙鶴并不難,我現在畫給你看,只畫一遍,若是學不會,”沈映雪頓了一下,“學不會回去自行領罰。”

宋憫歡聞言不高興:“那我不學了,師尊你這是強人所難。”

“不試試怎麽知道你不可以?”沈映雪,“這樣如何,若是一遍學會了,有獎勵。”

“師尊覺得我可以?”

沈映雪微微颔首,摸了下他的後腦勺,“你沒問題的。”

聽到沈映雪這麽說,宋憫歡心裏從原本的半信半疑不自覺的就偏向了他也可以,他臉上又有點熱,“那我試試吧。”

沈映雪看着一邊少年臉上稍稍紅了,唇角勾了下,修長的指尖在半空中一點,半空中憑空出現了一個紙鶴的圖案。

“先看好了,畫要以俯視紙鶴的角度去畫,因為重點是上面的房間和鶴尾部分。”

沈映雪指尖在半空中先勾出來了鶴頭的部分,然後其他部分一一的畫出來,很快空中出現了一個活靈活現的紙鶴圖案。

這麽看了一遍,看上去好像似懂非懂,宋憫歡也跟着畫起來,結果畫的鶴不像鶴,倒是更像一只伸着長脖子的小黃雞。

沈映雪在旁邊笑了,“還不錯,比我當年第一次畫的要好多了。”

“沒有師尊說的那麽簡單,”宋憫歡有點後悔答應了,回去還要受罰,之前的懲罰也沒領,這樣堆在一塊,他怕不是要在參悟崖挂個半年。

“我再教你兩次,學不會就真的要受罰了。”

“什麽什麽啊,我也要學。”

孟齊成功從莊離那裏偷到了一塊點心,雖然手被打腫了,但是臉上依舊帶着洋洋得意。一旁的莊離黑着張臉,在認真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把孟齊從飛船上扔下去。

反正也摔不死,真摔死就算了。

“你們兩個都過來,我在教憫歡畫紙鶴,學不會要回去受罰。”

孟齊默默翻了個白眼,轉身回了房間裏,“那我還是不學了,以後善善學會了送我幾只。”

莊離在原地留了下來,他看着半空上面的圖案,看上去又跟畫符一樣,嘴角忍不住微微抿了下。

他讨厭畫符。

三遍下來,宋憫歡學的勉勉強強,莊離會畫了小黃雞。

沈映雪把莊離交給宋憫歡了,“你教教你師弟,讓他耐心一點,不要急躁。”

說着,一個錦囊落進了宋憫歡懷裏,這便是獎勵了。宋憫歡打開了錦囊,裏面是兩張符咒,一張是深褐色的,是渡化符,另一張是白色的,上面是一個“沈”字,是沈映雪給的保命符。

他把兩張符都收起來了,重新教了莊離畫紙鶴,對莊離道:“要記好了之前答應我的,莫要随意動手傷人,也少理那些其他門派的弟子。”

莊離的體質他是知道的,身為男主,總是容易受到各種挑釁和針對,他怕莊離沖動易怒又得罪到人會遇到危險。

“知道。”

飛船在第二日抵達了重光城,重光城位于京兆中心,屬于重要城池之一。城池巍峨屹立在夕陽之下,朱樓碧瓦、飛閣流丹,城外漆了一層淺淺的鎏金,樓檐上挂了一排骨鈴,骨鈴随風會嘩啦嘩啦的碰撞在一起發出歡快的輕響。

他們四人入城之時,路上遇到的有很多修仙弟子,他們衣袍上有各種圖紋。

青竹、星月,芍藥,紅蓮……各種圖案的道袍在巷子裏随風刮起來一角,金蓮隐隐泛着光。

他們進城沒多久,就碰到了來接他們的藍宿,藍宿沖他們三人道:“我收到了仙君的指令便立刻過來了,你們三人先随我過來。”

沈映雪有意隐藏了身形和氣息,在人群中非常不顯眼,幾乎沒人注意到他,包括藍宿也是。

“如今仙門劍會即近,城中人滿為患,我們宗門的弟子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西城,一部分和你們一起在東城。”

藍宿說着把令牌給了他們,一共四張令牌,都是按沈映雪說的準備的,對他們道:“我在西城,你們若是有事随時跟我傳音。劍會還有幾日,這幾日城裏盜賊猖狂、不軌之人也較之平常數量更多,你們在城中小心行事。”

“近幾日還出了幾樁弟子被殺的案子,在夜裏盡量不要外出,若是外出記得多叫一些人。”

藍宿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和他們道了別,領着兩名弟子走了。

“弟子被殺?”宋憫歡有些奇怪,“此事沒有人查嗎?”

“這事年年都有,”孟齊,“每到劍會,來的弟子多了,那些人便會趁亂動手,抓修為低的弟子,将人殺了之後取靈根、天材地寶,或者抓了人帶走當爐鼎。”

宋憫歡:“爐鼎?”

“你不會不知道吧?”孟齊看了他一眼,跟他解釋道:“修仙之人通常壽命長,身體也更加耐折騰,他們那些陰邪組織裏有一種藥,下了之後可以讓修士變成爐鼎,只要與爐鼎雙.修……爐鼎便會被采補,另一方的修士的修為會迅速提高。”

宋憫歡擰了擰眉:“此等邪術……禍害之流,沒有人管嗎?”

“當然有人管了,這種藥明面上自然是禁止的,但是因為帶來的效益高,背地裏還是有非常多的地下交易坊閣出售。”

“至于這些弟子,”孟齊,“如今全部都在為劍會做準備,死了幾個弟子,除非是出身特別高的,不然這個關頭,哪裏有人有精力去管?”

“那些組織也很會算計,他們專抓出身不高、天姿一般的弟子。這些弟子大部分從遠鄉而來,有些是孤兒孑然一身,有些是爹不疼娘不愛被送到小宗門……他們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為他們鳴不平。”

可能同門的弟子會感嘆一聲、難過幾天,像是在平淡生活裏撒上了一層苦味的鹽。這些鹽會令他們一時苦澀,當味道散去之後,一切如常,沒人會記得他們很久。

宋憫歡下意識地看向隐匿身形的沈映雪,問道:“師尊,真的是這樣嗎?”

“孟齊說的不錯,”沈映雪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麽,輕輕一笑道:“有光的一面,自然也會有黑暗的一面。我是仙君,并非這京兆十二州的主人,很多事,也并不是我能幹涉的。”

若說這些地下組織,城中的皇室不知曉自然是不可能的,甚至他們很多人都參與其中.共同謀利。京兆十二州,雖說不是全部都如此,但是大部分都是如此。

他的存在,是保證光明的一面覆蓋黑暗的一面,讓普天照下來的依舊是陽光,如此便是他的職責。

至于那些邊邊角角裏的黑暗,他并不能全部都鏟除幹淨。

宋憫歡聽出來了沈映雪的意思,不得不想,無論在什麽時候,真正意義上的盛世實際上……都是水花倒影。

這個盛世太過于狹隘,對有些人來說是盛世,可對于另一些人來說,可能是人命不如草芥的時代。

東城裏客棧不少,他們的客棧挨着市井街,這裏很熱鬧。宋憫歡看着來往的弟子,很多衣服都穿的很繁複,上面的圖紋都是用金絲繡的。

他注意到莊離看了幾眼那些路過的弟子,問道:“小莊也喜歡那種亮晶晶的衣服?”

莊離瞥他一眼,“不喜歡,醜。”

他們兩個原本是師兄弟之間聊天,說的聲音也很低,而且來來往往的弟子很多,不刻意留意他們倆是聽不到的。

不遠處幾個袖口用金絲紋着青竹圖案的弟子停了下來。為首的少年生了一雙陰翳的眼眸,他皮膚灰白,唇色淡的仿若透明,半邊頭發遮住了一只眼睛,眼神裏十分陰沉。

少年衣着華貴,全身的青竹都是用金絲紋的,腰帶上還系着一塊清水玉佩,上面有個繁體的“水”字。

重光水家,是四大宗門裏攬華峰的名門之一。

“醜?”陰翳少年目光落在莊離身上,陰恻恻道:“你什麽意思?”

莊離眼皮擡了擡,醜還能是什麽意思,不過他想起來了便宜師兄說過的話,就沒有開口,選擇了忽視在他面前跳來跳去的跳蚤。

“公子誤會了,我們方才并不是說你們,”宋憫歡撒謊眼睛都不帶眨的,語氣很溫和,态度讓人挑不出錯來,“方才我跟我師弟在說路邊的成衣店裏用水錦布織出來的衣服,看上去亮晶晶的,我想給我師弟做一身。”

孟齊就沒那麽客氣了,“大街上人那麽多,你們是耳朵長我們身上了,怎麽知道我們說的是你們?”

宋憫歡不輕不重地扯了一把孟齊的袖子,希望孟齊閉嘴。

旁邊已經有不少弟子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裏面帶着看熱鬧的期待。

那少年目光從宋憫歡的臉上轉向孟齊,再轉向他們的衣服上,平平無奇的道袍,連圖案都沒有,少年眼裏略微輕蔑。

“我就是知道,”水九歧手中的長劍微微出鞘一指寬的距離,銀光一閃。

宋憫歡迅速拉着莊離後退一步,孟齊也退到了一邊,他們三個人的袖子已經同時在空氣中被劍氣撕裂開來。

“醜八怪,你幹什麽呢?”孟齊看了一眼被劃開的袖子,半條胳膊都露出來了。她一臉暴躁,看着對面的水九歧,手裏的長戟嗡嗡而鳴。

“腦子有病嗎?”

宋憫歡把孟齊往後拽了拽,“算了,我們先回客棧。”

莊離握緊了手裏的劍,盯着水九歧面色不善。

有許多弟子圍在不遠處在竊竊私語,沈映雪明顯對于這種事不會插手,都讓他們自己處理。

眼看着對面的水九歧表情更加難看起來,他先拉着莊離和孟齊走了,孟齊臨走的時候還呸了一句。

“什麽鳥人,身上縫條破金線就不得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水家的,估計也是水家的廢物。”

宋憫歡有些哭笑不得,壓低聲音道:“這裏人多眼雜,我們剛過來,盡量不要惹事。”

更何況那是水家的人,惹上了絕對是一樁麻煩。

“等劍會上見,到時候再好好收拾他。”

孟齊聽他這麽說,冷笑一聲道:“就怕我們不惹事,他還是會來找我們麻煩。”

她說着,看了莊離一眼,莊離察覺到了,也看向了她,黝深的眼底情緒不明。

雖說這事不怪莊離,但是還是和莊離脫不了關系。每次都是這樣……莊離的運氣沒有最差,只有更差。

孟齊什麽都沒說,但是那一眼已經說明了一切。

莊離也并不在意,他從小到底遭受過冷眼遭受的多了,早就已經習慣。

他又看向一邊依舊憂心忡忡的便宜師兄,便宜師兄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又對着他笑了起來,一點也沒有想過這件事是因他而起。

或者是想到了……也并不在意,願意為他闖的禍收拾攤子。

莊離指尖微微繃緊,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客棧外。

水九歧看着那群天雪宗的弟子離開,他眼裏一片陰沉,一旁的另一名弟子道:“少爺,我們再不去,怕是要耽誤時間。”

他聞言收回了視線,打算回來再收拾那群人,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突然腳底一滑,“嘭”地一聲,他想站穩卻沒有站住,整個人直直地向前摔倒。

“少爺!?”

不僅如此,手邊的劍也正好沒有握穩,這種十年前沒有出現過的情況在今天卻出現了。劍刃出鞘劃在了他的臉上,在他露出來的那一半臉上劃出來一道血口子。

水九歧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心裏蔓延出來一股怒氣來,因為他這麽一摔,被頭發遮擋住的另一只眼睛在摔倒的時候露了出來。

那是一只灰白無光的眼睛。

雖然他很快就又遮擋住了,但是還是很多人看見了,有一些弟子發出來笑聲,目光時不時地朝他看過來。

在他看來,那些目光都帶着嘲笑和鄙夷,他掌心觸碰到了尖銳的石子,疼痛蔓延上來,如果不是有人搞鬼……他不可能摔倒,也不可能會劃破臉。

畢竟這種低級錯誤只可能是初修煉的弟子才會犯的,他腦海裏浮現出來剛剛的三道人影……是他們三個,一定是他們。

水九歧握緊了掌心裏的石子,怒氣逐漸轉化為陰冷的情緒,他用手一抹,臉上的傷便消失了。

那三個人……他絕對不會放過。

……

宋憫歡他們四個人一人一張令牌,重光城裏因為前往的修仙弟子多,夜市盛行,一連開了幾條街,各條街道坊市在夜晚依舊燈火闌珊。

雖說有出事的弟子,但是大部分弟子都還是願意出去的,他們三兩結伴,有些還有自己家的長老領着,都沒有很擔心危險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即便面臨着危險,在人非常多的時候,大部分人都不會認為危險會那麽湊巧降臨在自己身上。

宋憫歡不這麽認為,而孟齊和莊離……他倆根本不怎麽害怕,這兩個都要出去,反正他們待客棧裏也沒有事幹,最後一致都同意出去了。

“小莊,你出去要做什麽?”宋憫歡拍拍莊離的肩膀,“跟誰學的也變得這般愛湊熱鬧了?”

莊離淡道:“在客棧裏待着等他之後過來找我們麻煩?”

宋憫歡:“你怎麽那麽确定人家會過來找我們麻煩?說不定人家會過來跟我們道歉呢。”

是非常确定。

莊離對自己的體質十分了解,那些主動招惹他的、對他懷有惡意的,在招惹他之後,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他根據以往的經驗,估計那水家少年遭到反噬之後,肯定會怨恨于他,然後繼續過來找他麻煩,像蒼蠅一樣煩人。

只不過這一次,記恨的可能就不止他一個了,會同時記恨上他們三個。

“不要想那麽多,我們出去是為了玩的,還有幾天劍會,現在練劍也沒什麽用了。這幾天好好放松,你可不要再半夜偷跑出去練劍……”

剛想提醒徒弟們任何時候不能懈怠的沈映雪:“……”

宋憫歡跟莊離說着,客棧一樓擺了十幾張木桌子,有一些弟子沒有出去,在這裏待着看心法,還有的剛從外面回來,在一樓吃面,他一眼掃過去,幹什麽的都有。

這麽看着,他面前一道人影正好朝着他們的方向過來了。陰影落下來,他下意識地讓開,對方也跟他一樣,他們兩個各自讓開擦肩而過。

宋憫歡在側身的時候看了一眼,這人戴着鬥篷,他仿佛看到了一張豔麗的紅唇和女子的下颌,還聞到了濃烈的奇怪味道,像是許多種香粉混合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有一些違和,他沒忍住多看了一眼。

“善善,看什麽呢?知不知道剛剛那個女人是幹什麽的?”

孟齊壓低聲音道:“那種女人叫夜花女,只要你有渠道聯系,一夜只要兩塊中品靈石。”

空氣中還殘留着香粉的味道,宋憫歡被嗆的屏住了呼吸,到外面了才好一些。

孟齊笑道:“有些長老可能會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你師尊在這裏,就不要想了,他不會同意的。”

“我沒有想,”宋憫歡說,“就是感覺有一些奇怪。”

“你第一次見感覺奇怪很正常,”孟齊的注意力很快被熱鬧的街巷吸引住了,“這城可比之前的幾座要有意思多了。”

莊離:“先去打聽消息,城裏有買消息的地方,一塊靈石一條消息。”

他們首先要知道以前的劍會都是怎麽比的,一般都是直接對決,但是往年也出過以其他方式進行比的,每一年的模式都說不定。

比如有一年,劍會的比試方式是在劍祖面前參悟,按照參悟後等級提升的多少分排名。大部分人什麽都沒有參悟到,他們在劍祖面前和那些在參悟的弟子很快混戰起來。

當時跌落劍壇便是輸,那些沒有參悟出所以然的弟子趁着那些參悟出來的弟子在冥想,把他們都推下了劍壇。

如此,當時有所參悟的弟子,一邊面臨被推下劍壇,一邊要想辦法突破修為,在當時的情況下可以說非常艱難。

還有一年,劍會的比試方式是在五重地獄陣裏,用劍載靈,想辦法在沒有靈氣的地獄陣裏打敗裏面的五個不同品階的閻王。

那群頂級大能平常都很閑,最樂于為難新一屆的天姿弟子,這幾乎成了每一屆都會形成的習慣。

重光城裏有一座九玄坊,裏面收集三界從上到下各種消息,只要你有錢,想買什麽消息都可以買到。

不過他們做生意也很有講究,越是身份高的人,你想知道他們的事,需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如果只是想知道很多人都清楚的消息,一般用靈石就可以買到,如果想知道很難打聽到的消息,則需要用稀有物去換。

九玄坊是一座十層的樓閣,赤紅的燈籠挂滿屋檐,遠遠看上去像是一座塔。兩邊的牆上有很多面具,各種各樣的鬼怪妖魔。

他們被人領着進去,房間裏昏暗而安靜,裏面有陣法,可以保證他們的談話不讓任何人聽見。

來接待他們的是一個戴着小鬼笑臉面具的胖大叔,他們打聽了在他們前幾年的劍會比試方式,胖大叔笑嘻嘻地一一告訴了他們。

“今年的劍會可能還是會不按常理出牌哦~”

胖大叔的聲音聽起來不男不女,粗糙的像是砂紙刮過的一般,聽久了有股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他們問完了,胖大叔笑嘻嘻:“還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了。”

宋憫歡說完之後,發現戴着面具的胖大叔脖子突然扭過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胖大叔轉瞬之間到了他面前,離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他猝不及防地對上那張紅色陰森森的小鬼面具,心裏吓了一跳,微微向後退了些許,不知道這胖大叔是幹什麽。

“看在你們買了那麽多問題的份上,”胖大叔也退了回去,依舊笑嘻嘻的,“我免費送你們一個消息。”

胖大叔的那張面具上的小鬼仿佛也在看着他們,小鬼獠牙尖銳,他身形隐在陰暗處,像是小鬼從胖大叔臉上爬了出來,正在嘎吱嘎吱地笑着。

一陣陰風順着吹進來,房間裏的蠟燭被吹滅了。

“你們三個裏,其中一個會死在今天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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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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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