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疑似被坑了
熱帶原始叢林離地三十幾米的樹冠層,夏小初背靠樹幹,咬一口酸甜多汁的野果,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照在臉上,杏眼微微眯起,臉上的神情是毫不掩飾的滿足和惬意。
兩口吃完手裏的野果,又從邊上拎起一串野葡萄,順帶掃了眼不遠處的密林,層層疊疊的闊葉林縫隙間,偶爾晃過一抹迷彩綠。
密林裏陰暗幽深,擡頭是茂密的樹冠,幾乎看不見光,不熟悉密林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地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板根和苔藓,藤蘿纏繞,荊棘叢生,灌木比人高,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難。
夏小初擡腕看了眼時間,秀氣的眉毛輕挑,一百米用了四分二十秒。這速度可比她預估的慢多了。
經過這半天的觀察,夏小初發現她可能,也許是接了個燙手山芋。這任務就是個坑,而坑她的人正是她的親親老爸。但既然已經接了任務,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夏小初的字典裏也沒有“半途而廢”這個詞,“善始善終”才是她的做事準則。
據她爸給的資料,總軍區成立了一支特別行動小組,直接由最高長官授命,專門執行一些SSS級別的境外任務。“夜鷹”小隊于去年七月成立,先是兩年的封閉式訓練,然而只一年,二十人小隊便成為了十六人小隊,一死一殘,兩重傷,20%的折損率。
這麽高的折損率,夏小初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特訓太變态,絕對是地獄級的。作為随隊軍醫的她,默默地為自己點了一根蠟。
前一天晚上進入基地,第二天一大早便跟着隊伍開始為期兩個月的熱帶雨林生存訓練。一整個晚上,她都在趕制防蟲藥包和收拾行李。
她不像隊員,只能帶軍刀,手電筒,不鏽鋼水壺(可以扔火堆裏煮熱水喝),只夠半個月的壓縮餅幹……寥寥幾樣東西。兩個月,不是兩天,在能力範圍內,她不想委屈自己。
這次的任務除了訓練大家的野外生存能力,還要在兩個月內橫穿整個叢林。也就是說,每天至少要走十公裏。如果是在平地上,最多兩個小時就能完成,但換到遮天蔽日的熱帶雨林,呵呵,就以他們現在的速度,一天五公裏都夠嗆。
夏小初作為随隊軍醫,需要跟着他們一起行動,上山下水,不離左右。所以,身上能帶的藥物很有限,怎麽辦?當然只能就地取材喽。她有時會在隊伍周圍一百米內尋找可用的草藥,這個距離,以她的速度,萬一有人受傷,一分鐘內必定趕到,不比跟在隊伍最後慢。
當然,找藥的同時不忘順手摘點野果。這片對別人來說危險重重的原始叢林,對夏小初來說卻并不陌生,只因她有一個熱衷于探索和創新的師父。
熱帶雨林遍布毒蟲毒草,但同時也蘊藏着數不盡的藥材,例如:開竅醒腦的安息香,壯陽補腎的巴戟天,安胎的縮砂密,打蟲的使君子,調理脾胃的砂仁,祛風濕的千年健……
想當年,師父為了研制解毒丸,帶着她在這片密林中三進三出,用了近一年時間才找齊三味主藥和藥引。為了研究藥性,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毒蛇毒蟲更是抓了無數。當然,她也沒少抓就是了。用她師父的一句話:想要制出解藥,必先了解毒物。事實證明,這句話是非常正确的。
咬下一顆紅的發紫的野葡萄,濃郁的酸甜果汁在口中爆開,久違的熟悉味道,讓夏小初更加的想念師父。
雖然每次打電話,師父都中氣十足,聲如洪鐘地說自己一頓能吃三碗飯,上山下海如履平地,但師父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報喜不報憂。所以,還是得親眼見過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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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她老爸,要不是他一天十幾個奪命連環call催她進基地,她肯定一下飛機就跑去見師父了。吃掉最後一顆野葡萄,夏小初抹抹嘴,輕嘆一聲,只能等休假了。
樹下傳來的聲音拉回了夏小初的思緒,十米,五米,三米……夏小初坐直身體,垂首,透過茂密的闊葉縫隙,饒有興趣地看着身穿作戰迷彩服的士兵一個個的從樹下經過。
“隊長,要不停下來等等?畢竟是個女孩子,一個人在密林裏太危險了。”說話這人夏小初有點印象,是這支特訓小隊的副隊長,好像姓陸。
陸向晨面上帶着一抹擔憂,掃了眼前面士兵的背影,回頭對身後的秦琸易道:“密林裏危機四伏,萬一迷路可不是鬧着玩的,半個小時前還看見她跟在後面,估計離的不遠,要不我回去找找。”說着停下了腳步。
新開出的,只容一人通過的小路,陸向晨停下,跟在後面的秦琸易也只能停下。
“夜鷹”隊長秦琸易盯着陰暗幽深的密林,下颚緊繃,眉心擰成深刻的川字,劍眉下的雙眼鋒利如芒:“你跟上隊伍,我去找。”不容置喙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耐。
“是。”陸向晨松了口氣,轉身跟上前面的隊伍。
樹上的夏小初撇撇嘴,拎起一旁的行軍包,踩着錯落的枝杈,幾個跳躍便身姿輕盈地落了地。在她落地的瞬間,已經往回走的秦琸易聽見動靜猛地回身,就見他要找的人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離他不足五米遠的地方。
被一雙冰寒鷹目盯着,夏小初硬着頭皮擠出一抹無辜的笑容,伸手從兜裏掏出一顆野果抛過去:“請你吃,不謝。”說完,不等他的反應,轉身就跑。媽蛋,好恐怖的眼神,再被他這麽盯下去,絕壁會成為熱帶雨林第一座人形冰雕。
伸手接住飛來的野果,看着如小兔子般敏捷地跳過板根,避過藤蔓,迅速隐沒在叢林中的嬌小背影,秦琸易緊繃成直線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兩條小短腿跑得倒是挺快。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野果,反手塞進上衣口袋。
見着前面晃動的迷彩綠,夏小初緩下腳步,低頭嫌棄地看一眼黏在鞋底的爛泥腐葉。其實,從上面走遠比在地上走更快更安全,最重要的是不會踩得滿腳泥。
走在最後的陸向晨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是她,神色明顯一松,人沒丢就好,緩下腳步等她靠近:“夏軍醫,怎麽就你一個,隊長呢?”
夏小初伸手一指:“後面。”
陸向晨望向她身後,幽暗的樹間晃過一抹迷彩綠。轉頭看向身側的小姑娘,上面怎麽想的,竟然派個年紀這麽小的随軍軍醫,瞧這模樣也不知道成年了沒有。轉而看見她背上的碩大行軍包,再颠了一下自己肩上體積小一大半的行軍包,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伸出手:“把包給我。”
夏小初側身避開,面露不解:“幹嘛?”
“還能幹嘛,幫你背呗。這都裝了點啥,這大包?”陸向晨伸手提了一下,喔噻,夠沉的:“我說,你就不怕壓久了長不高?”
夏小初抽了一下嘴角,二十五歲還長個屁個身高。側身甩開他的手,聲音軟軟的,但很堅定:“不用,謝謝,我自己可以。”擡手看了一下腕表,剛想問什麽時候紮營,就聽身後傳來一道低沉冷硬的聲音:“随意離隊,記過一次。罰……”
夏小初不等他把話說完,回頭一擡下巴:“罰什麽罰,我又不是你的兵。”壞人,白瞎了她的飯後水果。
此刻的夏小初是真的有點生氣了,傲嬌的表情配上軟糯的聲音,瞪圓的雙眼像一只炸毛的小貓咪,奶兇奶兇的。
陸向晨被她這可愛模樣逗笑,同時也在心裏驚嘆小丫頭的膽量,竟然敢跟“冷面閻羅”叫板,難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在我的隊伍裏,就歸我管。”秦琸易一雙鷹目犀利地盯着夏小初,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冰坨子砸在地上,冰冷刺骨,擲地有聲。
兩人的說話聲已經引起前面士兵們的注意,頻頻回頭張望。夏小初鼓了鼓腮幫子,氣哼哼地瞪他一眼,快走幾步,拉開和他的距離。
這一舉動落在兩大老粗眼裏就像小孩子鬧脾氣,陸向晨靠近秦琸易,小聲道:“小朋友生氣了,還不快去哄哄,小心一會兒哭鼻子。”
秦琸易冷冷地斜他一眼,本就緊繃的唇線更緊了一分。
陸向晨就像沒看見他的冷臉,繼續道:“說實話,不論她醫術如何,就目前的表現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背着這麽大個包還能跟上隊伍,即沒喊累也沒叫苦。剛才我要幫她背,她還不讓。”
秦琸易掃了眼他胸口的防蟲包:“進來這幾天有沒有被蚊蟲咬?”
陸向晨愣了一下後搖頭:“沒有。”随即想到什麽,低頭看向垂挂在胸口的防蟲包,這是出發前,夏軍醫給他們的,隊裏每人一個。拿起來湊近鼻子,好沖鼻的中藥味,熏得他連打了兩個噴嚏,離遠了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沖淡了林子裏的潮濕腐爛氣味。
“這麽說來,她的醫術可以啊。那你還對她擺着張冷臉,瞧把人給氣的,還不快去說幾句好話哄哄。”瞥了眼前面只看得見一個大包和兩截小腿的背影,示意秦琸易快去。
秦琸易會去才怪,他連三歲的侄子都沒哄過,更別說女人了。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通知前面,準備紮營。”
“是。”陸向晨剛往前快走了幾步,轉過頭,笑得一臉戲谑:“真不去?”
“滾!”
對于夏小初的專業能力,秦琸易從來沒懷疑過。上頭不會拿士兵的生命開玩笑,能被派來做随隊軍醫,醫術絕對是過硬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讓他不滿意的是她的性別和年齡。難道就沒別的軍醫了?總軍區沒有,別的軍區總有吧,非要派個不知道有沒有成年的小姑娘跟着他們一群大老爺們鑽叢林,睡野地,這算個什麽事。
如果他這吐槽被上頭的人聽到,一定甩他一臉調令。他們這支隊伍,從組建到現在,一年時間裏,前後總共撤換了八個随隊軍醫。平均一個多月換一個,這速度再多軍醫都不夠他們換的。
因為“夜鷹”的特殊性,随隊軍醫需要跟着士兵們一起徒步穿越沙漠、原始叢林野外生存、高原冰川實戰演習……年紀大的體力不行,年紀輕的醫術又不行,可挑選的範圍很小,既要醫術好,又要體力好,跟着士兵們上山下海還不能掉隊,這樣的人真不多。
如今軍醫系統裏都在傳,他們這支隊伍是軍醫殺手,因為換下來的軍醫不是病就是傷,最嚴重那個已經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至今還沒能出院。這種情況下,有人願意去就不錯了,還敢挑三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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