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意外電話

吃完早飯,夏小初陪爺爺在後院下棋。

葡萄架下,夏小初放下一顆黑棋,老神在在的看向對面盯着棋盤一臉沉思的爺爺。

夏老首長擰着眉頭,半響後,從棋婁裏抓出一顆白棋,猶豫不定的懸在棋盤上。

“下定離手,不可以悔棋哦。”夏小初笑的像個小狐貍。

夏老首長“啪”的一下把棋子放到棋盤上:“不就是多想了一會兒,誰悔棋了?”

“好好好,您老人家沒悔棋。”夏小初抓起一顆黑棋,正準備放下去,突然又定住,看着爺爺挑挑眉:“真不用我讓您?”

夏老首長虎目一瞪:“臭丫頭,誰要你讓了?別廢話,快放!”

“那我放了啊。”夏小初兩指夾着棋子,慢慢地往下放,眼睛卻一直看着爺爺:“真的放了啊。”

夏老首長嘴上說着:“快放,快放!”眼睛卻是緊張的盯着她的手。

夏小初心裏好笑,她的棋藝是跟着師父學的,十歲的時候,爺爺就已經不是她的對手了。爺爺心裏也清楚,但就是不服輸,每次她回家,都要來找她下幾盤,還非要讓她執黑棋先走。

夏小初一子放下,瞬間圍死了一大片白棋。手機鈴聲在這時候響起,夏老首長一拍扶手:“好,平手。今天就到這裏,你打電話吧,我去給花澆澆水。”說着站起身,背着手進屋去了。

爺爺的套路她早就門清,所以,一點不覺得意外。電話鈴響起的時候,她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了。

對着爺爺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夏小初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她的大學同學張珂佳。五年不曾聯系,突然打電話給她,夏小初直覺不會有什麽好事。

張珂佳是她的大學同學兼同寝室室友,讀的也是同一個專業。只是夏小初三年就修完了五年的學分,大三暑假去了國外留學。

因為要跟着師父出診,她很少住校,基本上都是走讀。三年下來,跟同寝室的室友并不是很熟。特別是這個張珂佳,明明不喜歡她,卻非要裝一副和她關系很好的樣子,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大二下學期,她接了一個得腦癌的六歲小患者。因為患者年紀太小,每次二十分鐘的行針時間縮短到十分鐘,原本每周兩次的針灸,變成隔一天一次。這樣一來,她每隔一天就要跟學校請一次假,去醫院給患者針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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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學期末,突然有人匿名舉報她經常無辜曠課。

夏小初的高考分數高出重本線五十幾分,京醫大并不是全國最好的醫科大學,會選擇它是因為京醫大的校長算是師父的半個徒弟,清楚她的情況。夏小初每次請假都是跳過班導和系主任,直接報給校長。特別是這個六歲的腦癌患者,原本就是校長介紹過來的。

這封匿名信恰恰就是送到了校長辦公室,當天晚上,匿名信就擺到了她面前。沒有落款署名,但夏小初卻能一眼認出上面的字,正是和她同寝室的張珂佳。

最諷刺的是,她被系主任叫去校長辦公室前,張珂佳還專門過來安慰她,擺出一副為她打抱不平的樣子,話裏話外都是她成績好,請幾天假又有什麽關系。聽在其他同學耳裏,就是她仗着成績好肆意曠課,不遵守學校規章制度。

學校自然不會因為這封舉報信而處分她,但卻也令她因為這件事在同學間的人緣下降。還傳出她背後有後臺,還行賄校領導之類的流言。

對于這些流言,夏小初并不是太在意,她每天上課出診已經忙的要飛起,哪有時間和精力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也不可以說完全沒影響,這件事更讓她堅定了要盡快修完學分出國留學的決心。大一大二時,她就有意識的跨級選課,而且一有時間就會去高年級旁聽,特別是專業課。到學期末,校長特批,她可以參加高年級專業課考試,只要考試通過,就給予學分。

大三上學期,她修完了全部學分,下學期進入軍區總醫院實習。一邊實習,一邊寫論文,六月論文答辯,七月拿到畢業證書,八月提上行李前往M國H大。

說實話,大學生活并沒有給她留下太深的印象。五年不曾聯系,突然收到張珂佳的電話,還真有點訝異。

電話接通,傳來張珂佳一如既往的嬌柔聲音:“小初,聽說你回國了。我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打不通,以為你去了國外就把號碼換了。問遍了同學,都沒有人知道你的聯絡方式,也沒人知道你家住在哪裏,小初,你不會怪我吧?”

夏小初扯了一下唇角,都知道她回國了,又怎麽會不知道她的聯絡方式?她的手機一卡兩號,國內照樣可以打,而她從來沒收到過她的電話。再說,她去的是M國醫學院排名第一的H大,當年申請的時候,很多同學都知道。真要找會找不到?

夏小初靠向椅背,擡頭看着一串串垂挂下來的紫紅色葡萄:“當然不會。當年走得急,沒留下聯絡方式,又怎麽能怪你。”

“太好了,小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會生我的氣,畢竟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嘛。”張珂佳的聲音聽上去似乎真的很高興:“小初,你什麽時候回國的?現在是在京都嗎?”

盯着葡萄越看越眼饞,夏小初幹脆起身摘下一顆,在身上擦擦就放進嘴裏,嗯,酸——怪不得沒人吃。

這葡萄架是她去M國後才搭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吃葡萄,就是想着夏天能在葡萄架下納涼、喝茶、看看書。

“嗯,回來兩個月了。之前在Y市,昨天才回京都。”夏小初端起水漱了漱口,沖淡口裏的酸味。

“怎麽去了Y市?你現在在哪家醫院工作,你家在京都,應該在京都的醫院吧?我記得你當年實習是在軍區總醫院。”說到這裏,張珂佳的聲音帶着隐忍的得意:“我現在就在軍區總醫院工作,趙哲軒也在這裏。他當年學習就很厲害,現在已經是副主任醫師了。”

工作三年,就已經升到副主任醫師,确實很厲害。

所以,她今天打電話來究竟是為什麽,炫耀她找了個好工作,還是吹噓趙哲軒的厲害?

夏小初順着她的意,把兩人都誇了一遍,這才把自己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我暫時會在Y市待一段時間,之後會去哪家醫院還沒定。”

張珂佳以為她在Y市的哪家醫院,頗有點不可置信道:“你家不是京都的嗎?為什麽會去Y市?”

夏小初揉揉額頭,很煩她的刨根問底:“家裏人給安排的。還有什麽事嗎?”

她看不見電話那頭的張珂佳聽見她這話,鄙夷的撇了撇嘴,俨然已經把她的父母看成了沒有本事的底層小市民。鄙夷過後卻是竊喜,沒家世,沒好工作,拿什麽和她争?一張永遠都長不大的娃娃臉嗎?沒一點成熟女人的韻味,哪個男人會喜歡?

她也不想想,以夏小初的學歷,需要靠家裏給安排工作嗎?

也許是心情好,再開口時,聲音都是飛揚的:“明天晚上,京都同學有個聚會,你也來參加吧。大家這麽久沒見,都很想你……”

老掉牙的套路,剛想一口拒絕,突然聽到電話那頭說:“這次唐教授也會來,當年他就老在課上表揚你,說你是他見過最适合拿手術刀的人。”

唐教授,一個嚴謹又風趣的老頭。夏小初的臉上終于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好,你把時間地點發給我。”

挂掉電話,沒一會兒,她被拉到一個名為“京都同學群”的W信群裏。

突然有新成員進來,立刻有人跳出來問是誰。夏小初的W信頭像是一只金翼青蟬,可見她對金翼青蟬愛的有多深沉。回國後她還沒用過W信,W信名還是方便外國教授看的英文名。

夏小初把W信名改回中文名,這下不用張珂佳說,大家都知道她是誰了。

連着好幾條信息進來,夏小初逐一看過,基本上都是問她這幾年在國外的情況,也有人問她在哪家醫院工作。群裏有家在京都的本地同學,也有畢業後留在京都工作的同學,比如張珂佳和趙哲軒。

回複了幾個同學的問題,張珂佳就把聚會的時間和地點發上來了。夏小初一看,詫異地挑了挑眉,這家休閑會所的名字,她昨天才聽過,從蘇阿姨小兒子的嘴裏。

門口傳來說話聲,夏小初放下手機,探頭一望,是她媽和劉嫂買菜回來了。夏小初快步出去,接過她媽手上的東西,劉嫂和小楓的手上也都拎滿了東西:“怎麽買了這麽多?蘇阿姨家要來很多人?”她還以為只有蘇阿姨一個人呢。

“不,就你蘇阿姨一個人過來。這麽多東西都是買給你的。”李心岚示意女兒把東西放到餐桌上。

劉嫂在後面笑呵呵地道:“你媽看見什麽都想買,就怕你在外面吃不飽,還說要做牛肉幹和魚松給你帶去Y市。”

劉嫂在夏家已經工作了二十幾年,可以說是看着她長大的。劉嫂的子女都已經成家立業,最小的孫子也已經上中學了。原本該退休安享晚年。夏老首長和夏鴻兵也是這個意思,但劉嫂不願意,說她還能動,等哪天動不了了,再搬去和兒子一起住。

夏老首長尊重她的意見,便讓她留了下來。平時有什麽重活累活都讓小楓去幹,劉嫂就煮一下早餐和午餐。午餐也只有她、夏老首長和小楓三個人吃,簡單炒兩個菜,或者煮碗面就行。

小楓是夏老首長的警衛員,白天黑夜都在家裏。來到夏家的時候只有十九歲,新兵蛋子一個,七、八年過去,夏家人早就把他當成家裏的一份子。

特別是李心岚,女兒常年不在身邊,三個兒子又各有各忙,經常見不着面。反倒是小楓,每天都在家,相處多了,感情自然就處出來了。

小夥子長得不錯,瘦高個,五官端正,就是皮膚黑了點,但男孩子黑點不打緊,反而更有男子氣概。幹活利索,就是性格腼腆內向了一點,不太愛說話。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女孩子,都被他悶葫蘆性子給吓跑了。

李心岚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夏家的風水有問題,怎麽一個個的都找不到女朋友呢?大兒子三十二歲了還沒娶上媳婦,下面兩個二十五歲,一個整天泡在研究所裏,一個就一心撲在事務所裏。她去那個事務所看過,清一水的男人,哎呦,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那是事務所剛成立的時候,如果她現在再去,就會看見好幾個漂亮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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