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看破

一處被毀得亂七八糟的草地上,幾名修士滿身狼狽地或坐或躺,正是逃出生天的陳天罡幾人。雖說性命無礙,可是渾身遍布傷痕。傷勢最嚴重的阮月白一腿折斷,肩上被穿出一個碗口大的空洞來,血肉猙獰。雖然服食了療傷的丹藥,卻并不怎麽見效。他在方才的沖擊中死死護住了戚然,難以分出心力來護持自己,若不是陳天罡手快竭盡全力将一個高階金剛符印在了他的身上,只怕早已殒命。

雖然傷勢極重,臉色也因失血和劇痛變得無比蒼白,他卻不肯躺下休息,只是執着地看着心不在焉地照顧着他的戚然。

戚然一手給阮月白擦了擦臉,一面向着樹林中看去,眼神中帶着一絲焦急。

見剩下幾人只顧着調息療傷,她不禁有些不滿道,“韓師弟去了哪裏,怎麽現在還沒有回來?”

陳天罡忍了忍,阮月白是他最小的一個師弟,最是被他上心,如今卻差點因這人而死,就讓他極為不滿。然而見到自家師弟祈求地看着自己,心中不忍,便開口道,“韓師弟去尋墨師妹了,找到了自然就回來。”

戚然聽了,眼中就閃過幾分怨毒來,卻也知道眼前這幾名男修和她素日裏交往的修士不同,對她的美貌并不如何在意,也并不會特意奉迎她,因此手中緊了緊,退回到阮月白的身邊,低眉斂目做出一副溫柔依賴的模樣,倒令的阮月白眼中驚喜莫名。

她很久以前就中意于韓白衣。這人自幼便拜于掌教真人門下,卓絕的天資,俊美絕倫的容貌和翩翩離世的風儀,在她的心裏,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做她戚然的雙修道侶。而她的美貌便是在柔雲峰也是數一數二,如今她也已經築基,兩人正是門當戶對,卻有一個小丫頭橫空出世,奪去了韓白衣的注意力,怎麽能不叫她心生憤恨。

可恨的是,若是一般的女修,她也敢在背後用些手段,可是這個小丫頭背後卻站着兩峰首座,其中一位還是九品煉丹師,竟讓她無從下手。

正在胡思亂想,心中暗恨之時,卻猛聽得魏昭一聲歡呼。“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戚然滿面歡愉地定睛望去,就見韓白衣扶着一個一臉蒼白的女童走了過來,其間目光頻頻看着她,眼中充滿憂慮和專注。

戚然心中莫名一緊,笑容便僵硬在了嘴角。

幾人彙合之後,商議了一番。此時幾人幾乎個個帶傷,氣息不穩,哪裏還敢停留,加之這次所行的所得之物已是令人驚喜,便決定出山。所幸的是幾人因是第一次來未敢深入過多,戒備着飛行了半日的光景,就出了天目山。

之後的路陳天罡極熟,帶着幾人向着天目山下的一個小鎮而去。

這小鎮背靠天目山,其間居住的大多是低階修士,因常有修士将在天目山得到之物在這小鎮販賣,引來無數商人在此收購,倒也十分繁華。

因俱都是築基期修士,幾人一入小鎮就引得四周之人紛紛側目,陳天罡不快地冷哼了一聲,駭得衆人飛快地移開目光。

幾人俱是身心俱疲,找到素日裏經常下榻的旅店就紛紛鑽到自己的房中休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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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戚然幽怨的目光中韓白衣一直将沉默的墨沉舟送入房。這一路墨沉舟神色抑郁,看上去心情極度不好,他想還是因為之前她險些傷到自己而心中不安,不由多了幾分憐惜,放軟了聲音安撫道,“別想那麽多,當時的情況,若是我也會那樣做的。”

墨沉舟只是神色冷淡地點點頭,一轉身進房就咣地關上房門。韓白衣站了半晌,方輕輕嘆息了一聲離開。

走到房間裏,墨沉舟也不去看四周的陳設,僅是扔出一個陣盤将這個房間隔絕成一個獨立的空間就再也忍耐不住,臉色猙獰地一把将面前的桌子掀翻!

墨引凰!

賤人!

墨沉舟雙目血紅,一股戾意自心中翻滾,無法發洩地一拳轟在地上。

她一直以為,上一世墨引凰早就看透了韓白衣,對韓白衣早就死了心,卻沒有想到這一世在韓白衣的身上,她再一次感覺到了墨引凰的氣息!

護體罡氣?!呸!墨沉舟狠狠喘息着,眼神狂亂。

除了她,沒有人知道墨引凰在虛天镯中到底得到了什麽!

那篇必須心甘情願以自身魂飛魄散為代價換取旁人一線生機的術法殘篇當時是她和墨引凰在虛天镯□同找到的,那個時候她僅僅是看了一眼開篇便不屑地丢在一旁。放棄自身轉世之機去成全他人,墨沉舟從來都不可能做這等愚蠢之事。當時墨引凰如獲至寶并且花費數十年專研的時候墨沉舟還嘲笑過她,自然記憶深刻。

墨沉舟從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當日因墨引凰而能夠重活一世,她的嘴上鄙視她,可是心中一直對她為自己所做的一切無法介懷,因此才對韓白衣如此不依不饒。

可是如今方才發現,竟是,大錯特錯!

墨引凰,從來都沒有怨恨過韓白衣!活着的時候愛着他,死後,竟也如此愛他入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為這就是為何她會在傷害到韓白衣後被術法反噬,那是墨引凰在墨沉舟的元神中下的禁制,只為了讓她一生一世都不能傷害韓白衣的一根寒毛。而那所謂的罡氣,竟然是不知為何竟能穿越到此處的一小片墨引凰元神,或者說是執念化鑄成的守護之術。當日她本以為墨引凰是以神魂俱滅為代價送了自己輪回,卻沒有想到受惠的并不僅僅是自己一人。借着破開虛空時的縫隙,墨引凰竟還有是執意回到這個人的身邊!好啊好啊,她竟然不知道,墨引凰竟然也能将一種法術專研到這個地步,便是她墨沉舟,也甘拜下風!

還有韓白衣,墨引凰寧願死也要守護的韓白衣!這麽多年來,她心心念念,想要韓白衣生不如死,如今看來竟全是一場笑話!

墨沉舟突然低低地笑出聲來。

這世道,賤人總是成雙成對地出現。

沒有癡戀得萬般委屈求全的墨引凰,也縱不出薄情負心的韓白衣!

什麽狗屁天道因果,她墨沉舟,什麽時候竟然在意這些東西了!她是個修者啊!修真者,本就是逆天而行,妄圖脫離天道求的生機。都已經逆了這天,還在意什麽天道,在意什麽因果!

眼中的瞳孔瞬間變成了一雙妖獸般的豎瞳,墨沉舟突然歇斯底裏般大笑起來,笑出了滿臉的淚水。

還是軟弱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還是那個末法時代無所畏懼的墨沉舟,卻不曾想過,那和墨引凰朝夕相處近兩百年的自己,怎麽可能沒有受到一點影響。這一世自出生起就受到的萬般寵愛,又怎麽可能半點都不影響她的心性!

口口聲聲說什麽因果,上一世的自己,本對這些東西最是嗤之以鼻。不過是潛意識裏給自己早已懦弱的心性找的借口罷了!如今一心一意地想找韓白衣麻煩的自己,偏執地只看眼前的自己,又和前世的墨引凰有什麽分別!

虧她還對墨引凰只知情愛不知修煉嗤之以鼻,卻不知她墨沉舟,也早已誤入歧途!

沒有了上一世的心無旁骛,眼中只見大道,不能快意恩仇地過這一世,那麽她還修什麽道,求什麽長生!

她是墨沉舟啊!

魔劍沉舟啊!

那個前世肆意張揚,毫無忌憚的墨沉舟如今究竟去了哪裏?!

一把捂住臉繼續低低地笑着,墨沉舟透出指縫的眼神充滿了愉悅。

如今的她,竟還是要感激墨引凰,若不是墨引凰,她怎麽可能會找回從前的那個自己。那麽久的時光飛逝,幾百年的寂寞冷寂,兩百年的輕松,竟是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墨沉舟,究竟是個什麽人!

“去死吧,墨引凰。”墨沉舟張開不知何時所化的龍爪,在虛空中慢慢握緊,愉悅的笑聲中透着一股薄涼陰冷。“滾去好好和你的韓白衣相親相愛去吧,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而我,不再欠你什麽了。”

從前她說着想要取代墨引凰,卻心中隐隐帶着幾分歉然。奪取她的父愛母愛,墨沉舟怎麽可能心中毫無芥蒂!竭盡全力地對待自己的血親,不只是因為墨沉舟對親情無比的想往,更是因為虧欠!她占據了墨引凰身體的虧欠!可是到了而今,她終于是心安理得。

是墨引凰最先舍棄他們的!就算是早就只剩下執念,卻依然寧願護持在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的身邊,擔心他哪怕受到一點傷害。卻不肯為那麽愛着自己的親人付出星毫半點,既然墨引凰不要了,那麽由她墨沉舟來接手,難道不是理所當然!

至于韓白衣,從此以後,又與她墨沉舟何幹?!

墨沉舟一時間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仿佛有什麽一直束縛着她的東西“啪”地一聲應聲而斷,體內的靈氣轟地一聲在丹田炸開,頭頂上一個靈力的漩渦聚集,海量的靈氣自她的頭頂湧入,彙合了體內的靈氣狠狠沖擊着,只過了不久就又是一聲輕響,仿佛一層薄膜被沖破,一瞬間丹田的靈氣大增。

練氣十層。

墨沉舟檢驗着自己的丹田,嘴上發出一聲薄涼的冷笑。看看,這就是看破的好處,她之前的路,的确是有些走歪了,可是如今,她有大把的時間将錯誤一一糾正。

她走到房間的一個雕琢精美的梳妝櫃面前,看着鏡子裏面和她前世完全不同的臉,和唯一與前世相同的,那微微顯露出的銳利的鋒芒,露出一抹漠然至極的表情。

對,對!這樣才是墨沉舟應該有的樣子。

看不順眼,又何須退讓,一劍斬了便是!

什麽是強者為尊,不就是一直打,打到順服為止,打到奉你為主為止,修真界,從來不就是這個樣子麽。

她微微一笑,探上鏡中那人的臉。

歡迎回來,墨沉舟!

墨師妹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這是魏昭第二天早上在看到墨沉舟後的第一感覺。她還是笑着,可是眼角眉梢都透着讓人微寒的冷煞之氣,一向稚嫩的臉龐,也帶出了幾分鋒利的棱角。

可是除了這些,她的舉手投足間并未有半分不同,因此幾人并未在意。只有韓白衣憂慮地看了墨沉舟數眼,心中暗暗想沒有想到昨日之事對墨沉舟的影響竟然這樣大,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化成輕輕的嘆息。

有些事情,也只能憑着自己才能看開。

戚然卻是看了墨沉舟一眼,掩唇而笑,“師妹也太嬌氣了,竟然吓成這個樣子。到底是沒……”見過世面。

墨沉舟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偏着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卻驚得她咽下了剩下的話,後背全是冷汗。

那種瞬間仿佛是被毒蛇盯住一般的感覺,竟讓她有毛骨悚然之感。

心中驚疑不定,戚然卻不敢再看墨沉舟,一時禁了聲。

陳天罡輕咳了一聲,看都不看戚然一眼,對着墨沉舟道,“師妹,這次得來的東西都很不錯,待會我們把東西分一分如何?”

“師兄做主便是。”墨沉舟淡笑着,一雙眼卻漠然無比。

陳天罡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卻也知曉每個人都有秘密,也不在意。幾人便分起東西來。待到幾人的東西分完,還剩些低階草藥妖丹之類陳天罡順勢出去換成了靈石與幾人平分。

待幾人滿意地将所得之物收入懷中,便一起回轉宗門,與衆人相互約定改日再聚後,幾人便匆匆回去消化這次的收獲。韓白衣在戚然嫉恨的目光中溫聲安撫了幾聲墨沉舟方才離去,一時間,偌大的山門前只剩墨沉舟與戚然兩人。

見墨沉舟轉身就要走,戚然急忙開口喚住她。“師妹留步,我有話說。”

将墨沉舟帶到一處人際稀罕的地方,戚然才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開口,“師妹,請你離韓師弟遠一些!”之前在外她還不敢如此說話,可是如今實在宗門之內,衆弟子都受門規所限,戚然也不怕墨沉舟做出什麽來。

墨沉舟眼神動了動,突然勾起一個寒涼的笑來。

見到這笑放肆譏諷,戚然更添怒火,口不擇言道,“不過是韓師弟看你小多照顧你了些,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她突然俯下/身子,一雙眼對上墨沉舟的,試圖以威脅的眼神逼迫這個在她眼中不過幾歲的小丫頭,“別在那裏自作多情!我……”

話音未落,就感覺一個耳光帶着巨力迎面落在她的臉上,竟使她的脖頸出都發出咔吧一聲脆響,身形因這股巨力倒飛出三五丈遠,還未等她從這記耳光中醒過神來,當頭一件法寶砸下,将她重重砸進泥土裏,劇痛之下嘔出一口血來。

神色狼狽地看向墨沉舟,卻見那雙眸不知何時變得血紅一片的女童,嘴角露出一個陰冷奇詭的笑容正向她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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