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戰鬥
墨沉舟頭也不回地只顧逃竄,卻沒有見到她身後那人在見到她的身影後,如冰雪一般冷冽無波的眼神微微一動,猶豫了一下,卻是向着與墨沉舟相反的方向逃去。
然而那怪物卻也是一頓,望了眼墨沉舟逃竄的方向,卻是嘶吼一聲,一雙利爪中彙聚出一道黑光向着墨沉舟的方向擊去,這才又追向那白衣人。
墨沉舟已覺得身後一股毀滅之氣呼嘯而來而來,頭也不回,腳下越加飛速,同時運轉黑龍經,卻見她的皮膚上隐隐現出細密的黑色鱗片狀紋路,雖然還不甚清晰,卻已見雛形。那道黑光避無可避,自身後重重擊在墨沉舟的背後。就見墨沉舟身上的紅衣紅光暴閃,之後在刺耳的聲響中漸漸黯淡,墨沉舟只覺得一股巨力狠狠沖擊進自己的身體裏,“噗”地噴出一口鮮血,在這股巨力的沖擊下止不住腳步,一個踉跄後在地上滾了數十丈,方才沖進一叢灌木中。
墨沉舟本就重傷剛剛痊愈,這一擊直令她筋骨仿佛斷裂般地疼痛,肺腑之間仿佛破碎了一般的劇痛,在地上翻滾了片刻,她才喘息着咽下溢到喉間的腥甜血氣,心中将那些沐陽宗的雜碎詛咒了上萬次。
那場刺殺中,她的絕大多數防禦法寶全毀,就連她從前的那件紅色法衣也毀得再也無法修複。如今這件雖然也是精心煉制,然而卻較之從前那件的防禦能力差了許多。想到之前那件法衣令她逃過多次危險,她就恨不得咬碎嘴裏的牙齒。
而那沈謙更是缺德,明知道她尚未補充法寶,卻連知會一聲都沒有,一聲不吭地将她扔了來。
嘴裏罵咧着爬起來,墨沉舟抓着劍的手絲毫不見放松,神識小心翼翼地掃過這一片區域,見沒有危險,她才望着方才那人消失的方向默默沉思。
若是以往,既然自己已經逃脫升天,墨沉舟絕對不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去承擔這莫名其妙的生命危險。重來一次,她的性命寶貴着呢,那人又與自己無關,她腦子進水才會去幫忙!
而且這些天她也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這片區域中,無論那些怪物的實力多高,卻絕不會踏足這片有着無數灰衣靈屍的範圍。不然就憑着這些靈屍雖然人數衆多然而連墨沉舟都不如的實力,早就被這些無臉怪物給滅了無數次了。
因此只要墨沉舟躲在這裏,卻是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
然而這卻并不符合墨沉舟的本性。她的性情堅毅,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竟然軟弱到因為一些危險就躲藏不出。而且這處秘境确實極為廣大,這些天她查看了那日得到的那兩枚玉瞳簡,一枚是如何走出這片範圍的地形圖,而另一枚,卻是一張更加巨大的地圖。墨沉舟細細看過,才知道自己所在的這片區域也不過是這個秘境極小的一部分。也難怪沈謙似乎并不太了解這個秘境,想來當初他也不過是粗略掃視而過而已。
墨沉舟那時心中卻是為沈謙待她之心微微動容。
這整個修真界如今除了個別宗門一直流傳下來的秘境之外,很少能再發現新的。然而一旦發現新的秘境,這其中蘊藏的巨大價值與資源,便是如淩雲宗這般的一等大宗門都會為之側目。而越先進入秘境之人,所面對的卻是可能數萬年來積累下的絕對的好東西,收獲是最大的。比如在外界早就斷絕的生枯草,就是其中的典型。墨沉舟本與沈謙沒有什麽交情,二人本不過就是見過幾面罷了,唯一的聯系就是都對端木錦極為重視。而單憑這個沈謙竟然就舍得讓她單獨進入這裏,可以說這個機緣,沈謙給得她大了。
不管沈謙最終的目的到底是為了誰,然而她墨沉舟确實得了極大的好處,從那一刻開始,沈謙方被墨沉舟放在了心上,視作如師般的長輩。
而剛才那人就令墨沉舟頗為猶豫。
能夠進入這秘境,想來這人不是經過沈謙許可,就是頗有淵源。若是真的袖手旁觀,只怕日後後悔。況且如果這些天她見到的戰鬥痕跡是這人所留的話,那麽這人的修為至少也是築基,且已然通曉劍意,戰力極其強悍,就算一人對上那怪物有些難度,然而若是自己在一旁掠陣,大概亦有勝算。若是斬殺了那怪物,她在這片區域行走時也會安全許多,算是一舉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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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那人似乎是因為見到她,不願禍水東引方才逃向另一個方向,如此心性也令墨沉舟心生好感。她雖然有些時候确實不是東西,然而下限卻也是還在的。
正胡思亂想,墨沉舟只覺得遠處一股淩厲無比的劍意沖天而起,即使離得如此之遠,卻還是能夠感覺到那股寒洌刺骨的劍勢在空氣中震蕩,為了那漠無人氣的絕寒劍意心中一跳,墨沉舟又發了一陣呆,才扼腕發現,自家思考的時間實在太長了!要知道在這般生死之境中,差個數息就或許死了幾個來回了!
向着那股劍意的方向全力而去,墨沉舟嘴裏嘀咕了幾聲“我不是故意拖延”,一直疾馳到一處空地,見那修士雖然渾身浴血,傷得極重,卻還是與那怪物相鬥不落下風,心中方松了一口氣。
墨沉舟方一頓之間,卻聽得那怪物猙獰無比地仰天嘶吼一聲,嘴中噴出一股黑色的光束,那修士避開大部分,卻還是有一些穿過他的衣裳,竟瞬間腐蝕出巨大的空洞,那件明顯是高階的防禦法衣竟然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發黑,而就算這樣,那修士竟是目中冷冽依舊,只揮劍将那片法衣斬去。
卻在這時,那怪物以極快的速度猛地竄到那人面前,一只黑色利爪訊若閃電一般插/進那修士的胸膛,墨沉舟心中一跳,顧不得繼續看戲,手中長劍一轉,一股兇橫無比的劍氣悍然斬向那怪物,而後縱身躍起,手中靈力聚集,一拳揮出!
一股帶着毀滅氣息的勁力瞬間脫手而出,竟在向着那怪物閃電般掠去時,發出撕裂空間的聲響,這一拳擊出,墨沉舟臉色發白,腳下一軟,忙往嘴裏丢了一顆回複法力的靈丹,胸脯微微起伏。
這一擊是她這些天因那黑火吐出的黑色靈力自行摸索出來的,雖然使用一次靈力消耗極大,然而威力卻連她都忍不住動容。第一次獨自實驗的時候,這一拳竟将一處石壁生生毀滅。的确是毀滅,這股勁力所行之處,竟是無聲地将所有阻礙全部化為虛無。雖然因她的法力有限,這股勁力只是勉強擊出,難有太大作為,然而若只是單單偷襲這個怪物,卻是綽綽有餘了。
與此同時,感覺到空間中靈力波動,那修士卻是向着墨沉舟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合雙目,受了重傷卻依舊面上無波地一手抓在那怪物的爪子上,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前,将那怪物整個的後背暴露在墨沉舟所發出的攻擊裏。
那怪物感受到危險,劇烈掙紮着,直将那人胸前的傷口攪得血肉模糊,分外猙獰,卻絲毫不能撼動那人,不禁眼中兇性四起,另一只爪子也狠狠抓進那人的腹中,正待繼續,墨沉舟的攻擊卻已擊到它的背後,那道劍氣只将它砍破了一點兒皮,那道黑色勁力卻是順着那微小的創口沖擊進去,直将那怪物的後背擊出一個坑來。
那怪物疼得一聲怒吼,卻還不待它反應,那修士雙目微睜,卻是劍光一閃,将它的雙爪徹底切斷!瞬間退出一丈地,墨沉舟只聽得一聲劍鳴锵然作響,那長劍靈光一起,又是一道寒意徹骨的劍氣當頭斬向那個怪物,離得老遠墨沉舟就感覺道那道劍氣上撲面而來的寒意,直刺得她皮膚生疼,就見那劍氣迅速掠過那怪物的身體,将它瞬間斬成兩段。
眼見那怪物和之前的一般,軀體消融不見,只剩個頭顱在地上滾動,墨沉舟垂涎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方才戀戀不舍地将目光移開,轉到那修士的身上,見他站着巍然不動,便輕輕咳了一聲,偷偷在身後握緊了劍柄以防不測,方向着那修士走去,卻在剛剛行至那修士身邊的時候,險些被那人突然一頭栽倒的身軀砸了個正着。
向旁邊一跳,躲過這人,任他閉目摔倒在地,墨沉舟方才看向這人,最先看到的,卻是這人胸腹中的兩只斷爪。為了這雙斷爪竟然還沒有融化消失感到奇異,也對這人對自己的狠感到詫異,又見到這人身上靖元宗的服飾,想到當日大典上那位與沈謙看起來頗有交情的靖元宗化神修士,心中略有所悟。
好半天墨沉舟才撇了撇嘴,彎腰将一枚靈丹塞進那人的嘴裏,護住他的一口氣,方伸手将那雙斷爪□,作為醫治了這人的藥費理所當然般收入自己的儲物戒以待日後研究,見那人依舊氣息微弱,有些不舍地又給他服了幾枚五顏六色的丹藥,心中暗道這次虧了,突然眼中一亮,将那怪物的腦袋取了過來放在自己的面前,方才有時間打量這人的長相。
待墨沉舟細看那人面容,也不禁暗自贊嘆。那人不過二十多歲,一張面容俊美到了極致,竟是墨沉舟生平僅見的俊美,然而那青年面色冰寒至極,仿佛帶着萬年不化的冰冷之意,便是如今昏迷着,卻依舊透着料峭的寒意,讓人望他一眼,就有寒入骨髓之感。墨沉舟看了片刻,見他還不曾醒轉,又覺得這時丢下他一人有些過分,便不感興趣地坐到一旁,等他醒來。
坐了一會兒,無聊至極的墨沉舟便翻起了自己的儲物戒,才翻了翻,就翻到了一個儲物袋,她怔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是沈端方的儲物袋。想到這厮再不濟也是個族長,便興致勃勃地将裏面的東西統統倒了出來。
卻見除了許多的靈石之外,這人手上竟是僅有幾瓶丹藥和一打書信,便有些失望。待一翻看那些書信,卻還是沈端方與田琴勾搭時往來的情信,肉麻無比,只讓墨沉舟渾身寒毛直豎。耐着性子看了一些,墨沉舟才要丢開,卻在掃過一段話時手中一頓,又将那信那道眼前飛快看完,墨沉舟卻是臉色鐵青,怒道一聲“賤人”,一拳将地面擊出一個深坑來!
卻原來這信是沈端方寫給田琴的,不知為何又回到了沈端方的手中,其中沈端方深情地述說了自己與妻子無愛寂寞的姻緣,又許諾會将田琴風風光光娶進家門,而在最後,卻是透露出,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給自己的妻子下了不易被人察覺的蝕骨之毒,發作之後,便會慢慢衰弱而亡。只等着這毒見效,就是田琴扶正之時!
待看到這裏,墨沉舟簡直怒氣橫生,只覺得那般簡單便宰了沈端方真是便宜了他,若是可能,她恨不得再将那沈端方一寸一寸地活生生斬成肉醬!
她對沈磊的母親沒什麽感情,然而沈磊卻是她墨沉舟放在心上的親人。讓沈磊傷心若此,又是如此狼心狗肺,連妻子都能下手之人,豈非連畜生都不如!
正在墨沉舟滿目陰郁,心中暗恨之時,卻見得那青年手指微微一動,緩緩睜開眼,露出一雙漠無人氣的眼瞳,那其中無波無瀾,靜寂無比。
他支撐着慢慢起身,正對上墨沉舟陰郁無比的雙眼,和地上的一片狼藉。卻漠然無比地收回目光,冷淡道。
“靖元宗,秦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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