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下午自習課，池之淮被班主任叫出去談話。

陳芩擔心地目送她出去，班主任一走，教室裏其他同學都忍不住竊竊私語。

池之淮知道自己又要發揮演技了，迅速擺出一副緊張的樣子，手腳僵硬地跟在班主任身後。

到了樓梯轉角，班主任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才問她：“池之淮，尚涵是從上周開始盯上你的嗎？怎麽不找老師說。”

“老師，尚涵沒對我做什麽過分的事……”池之淮小聲為她開解。

班主任嘆氣：“你不用太害怕她，跟我實話實說，她除了搶你東西，還對你做過什麽嗎？”

池之淮搖搖頭：“沒有，而且幾塊糖也不值錢，她可能剛好想吃糖了吧。”

說完，她忍不住在心裏鄙視自己。

這話怎麽透着一股白蓮花的味道呢？她只是想裝慫，沒想裝白蓮花啊。

擔心自己的開解起到反作用，她又補充道：“我沒有被威脅，老師您放心吧。”

班主任被她氣笑了：“都緊張成這樣了，還沒被威脅？”

池之淮雙手背在身後，輕輕攪着手指：“不是的老師，我以為您找我是學習上的事……”

班主任什麽都問不出來，只能示意她回去繼續上自習。

放學後，陳芩拉着同桌一起走，怕她再遇到尚涵。

從教室到校門口這段路上，池之淮第一次被這麽多人指點圍觀，她捂着臉一路小跑，仍能聽見些閑言碎語。

“就是她，被尚涵欺負的女生。”

“看着好乖啊，怎麽就被尚涵盯上了呢？”

……

池之淮跑到車旁，對陳芩揮揮手，迅速拉開車門上車。

池爸爸問道：“你怎麽這麽急？”

池之淮撒謊說：“我餓了。”

“小饞鬼。”池爸爸笑了笑，調頭駛上回家的路。

清爽的風順着車窗吹來，池之淮撐起下巴看向外面的車水馬龍，忽然，一輛黑色摩托車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戴着頭盔的腦袋往她這邊偏了偏，池之淮能感覺到，對方在看自己。

想到尚涵今天開玩笑式的讨糖事件被全校同學編造成惡劣的謠言，池之淮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想安慰她，又覺得自己沒有什麽立場，對尚涵來說也沒什麽必要。

可是如果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她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于是，停在紅綠燈前，池之淮深吸一口氣，對着頭盔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頭盔的主人有沒有看到。

笑過後，她縮回車裏端正坐好，目視前方。

紅燈閃爍幾下，變黃、變綠。

摩托車上的人愣了兩秒才想起發動摩托，絕塵而去。

池之淮看着她的背影，輕輕摸了摸校服口袋裏的奶糖。

有人和自己嬉笑打鬧、開開不過分的小玩笑，這才是正常的校園生活吧。

客客氣氣地過日子，那這還是青春氣息的高中生麽？

吃過晚飯，池之淮回屋翻開書本。

校園裏的傳言不知道有沒有傳到尚涵的耳朵裏，放學時的笑容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

池之淮心裏想着事，冷不丁聽到電話響起，吓了一跳。

來電顯示是“尚涵”，她呆了呆，連忙接起電話。

“你好……”

對面傳來嘈雜的交談聲，尚涵的聲音在這吵鬧中顯得格外清冷：“十分鐘後給我打個電話。”

“……”池之淮疑惑道，“有什麽事現在不能說嗎？”

“別忘了。”

尚涵說完，挂斷電話，走到堂哥身邊站好。

侍者端來盛放葡萄酒的托盤，尚淵端起一杯遞給堂妹，頓了一下又把酒杯放回去，讓侍者送橙汁過來。

尚涵懶得理他，自己端起酒杯，輕輕晃了晃。

“你才高二，喝什麽酒，不像話。”

尚淵企圖搶過她的酒杯，對方卻說：“我已經成年一年半了。”

“那也是學生嘛，”尚淵嘴上這麽說，卻沒有再搶她的杯子，“來都來了，你去和爺爺說點好聽的吧。”

尚涵看他一眼：“哥，你之前只說讓我過來。”

“哎呀，你難道不懂那種‘來都來了’的華夏文化嗎？難得你見爺爺一次，說點好聽的又不會死。”尚淵想起什麽，拉着她往外走，“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在車上，你順便送給他。”

尚涵跟着他走：“尚乾豪呢？”

“那是你爸……”尚淵嘆了聲氣，“伯父今天晚上有應酬，來不了。”

尚涵笑出聲：“親兒子都來不了，我一個孫女過來有什麽用？他來不了，他女人也來不了？”

尚淵解釋道：“聽說你要過來，伯……他女人說她就不來湊熱鬧了。”

尚涵沒再說話，跟着他來停車場，拿到禮物盒。

她攥着盒子說：“送完這個我就走。”

尚淵問：“去哪？”

“去蹦迪。”

“得了吧，”尚淵一笑，“我就不信你這性格能在舞池裏蹦跶。”

尚涵沒理他，直直往大廳裏走。

爺爺六十六大壽，商場上來的人比他的家人還要多。

她勾起唇角，走向那個染了一頭黑發，絲毫不見老态的老人。

“爺爺。”

走到跟前問了聲好，老爺子笑了笑，對旁邊的人介紹說：“這是我大孫女，尚涵。”

不知道哪家的經理露出欣賞的目光：“長得真漂亮，不虧是尚老先生的孫女。”

尚涵遞出禮物，加快語速道：“爺爺生日快樂，祝您福壽綿長。”

老爺子欣慰地接過禮物，旁邊的X總又奉承道：“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還是女孩好，我家那小子，連我生日是哪天都記不住。”

尚涵對他一笑，笑裏帶着濃濃的嘲諷。

還是女孩好？

這話說得真好笑。

恰在此時，尚涵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說了聲“抱歉”，走到一旁接起電話。

“十分鐘到了，到底有什麽事呀？”

聽到這聲音，尚涵糟糕的心情忽然好了一點：“我在爺爺的壽宴上。”

池之淮：“？”

所以呢？？？

她一臉莫名地說：“呃……祝你爺爺生日快樂，壽比南山。”

尚涵突然問：“必須現在去嗎？”

池之淮：“……”啥？

尚涵頓了兩秒，繼續自說自話：“好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池之淮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尚涵是在拿她的電話當借口，想提前離開。

于是她十分配合地說：“好好好你快過來。”

尚涵沒想到她會配合這麽一句，嘴唇抿起，微微笑了下。

挂斷電話，後趕來的尚淵嘲她：“想走就直接走，還找人當借口。”

尚涵看向他，抿了抿唇。

尚淵以為她要反嘲自己，連忙對她擺擺手：“好了你任務完成了，走吧走吧，我幫你和爺爺解釋。”

然而——

“不是找借口，”尚涵耐下性子，認真解釋道，“我只是想在一個不喜歡的地方，聽一聽我喜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