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二度離宮
三月,草長莺飛。
“我們這次應該帶些什麽出去?”宋天天問。
白南之踏在已長出一股青翠綠意的園中小徑上,回道,“你想要帶些什麽,全帶着便是了。”
宋天天撇了撇嘴,跟在他的身後,望着天想,“首先要帶銀子……嗯,這次還要帶上一些銅板!然後……然後,好像就再不需要什麽了吧?”
白南之走到石凳處坐下,手肘抵着石桌,撐着腦袋,看着她笑。
“還要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宋天天說着又問道,“南之呀,你想帶些什麽?”
他伸手摸了摸別在腰間的彎刀,“有這個,就夠了。”
宋天天瞧了瞧那把刀,又擡起頭盯着他的臉,“你确定?這把刀既可不能吃又不能穿啊……”
“吃的穿的,你不是要帶着銀子嗎?”他道,“還需要我操心些什麽?”
宋天天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的南之,已經很自覺地将自己的吃穿用度全部交給她了,只帶上一把用來保護她的刀。
她又瞅着白南之臉上的笑容,頗有些蕩漾地問道,“南之呀,你最近有什麽很開心的事嗎?”
他含笑低下頭,瞧了瞧自己的膝蓋,“當然。”
在他的那一個輩子,自那個申益十八年的十二歲之後,他便從未奢望過,能再度用自己的雙腿行走。
白南之壓低着聲音,輕輕道,“是可以改變的……”
“什麽?”宋天天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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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命運這玩意,果然是天注定的,想改都改不了。”他略顯誇張地嘆了口氣,擡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膝蓋,“想當初,在那輩子,我也斷過腿,而且也是個在這個時候。”
宋天天皺眉,這個話題讓她有點不大高興,“你現在不是好了嗎?”
“對,現在好了。”他笑道。
所以他高興。
接下來的幾日,宋天天又為出宮做了些準備。
首先,備好銀子,換好銅錢,打包好衣物,順便又将那張描摹了凹痕的紙給重新撰謄了一遍。
其次,沒事多在幾個宮門口晃蕩晃蕩,讓那些看門的認清,到底誰才是這皇宮中的主子!
再次,留書一封,說自己要出去多逛上時日,讓梁婉不要太過挂心。
最後,挑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拉着白南之,一溜煙跑到宮門口,對着那個哭喪着臉的門官耀武揚威。
“陛下……”那個門官很悲催地跪着,“能發發善心,過一個時辰再來麽?那個時候守在這兒的就不是我了……”
“廢什麽話?”宋天天喝道,“你還管得了我什麽時候出宮?敢抗旨不尊嗎!”
“太皇太後那兒……”
宋天天扔給那個門官一卷帛書,“收下這個。她要說你不該放,你就把這個拿出來,給她看。我倒是想知道,她會不會連這個都不認!”
那門官打開帛書一看,立馬抖動得更厲害了,連頭都不敢擡。
帛書上就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嘉希十二年三月某日某時,命某某某,開門放行。
只不過,在這麽一句話的後面,還蓋了一個戳……一個玉玺的戳。
宋天天生平第一道聖旨,就這麽給用掉了。
“卑卑卑卑、卑職接旨!”那門官哆嗦着磕了頭,又問道,“陛下,你們……就三人?”
宋天天正拽着白南之的衣袖,聽到這話一愣,“三人?”
那門官向她身後一指,“那個宮女,不一起出宮?”
宋天天轉身看去,看到莺寧那個小丫頭,正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後,畏畏縮縮地露着半個腦袋。
宋天天頓時一陣頭疼:她這次,本來是打算和白南之一起偷偷出宮的,結果竟然被跟蹤了……被跟蹤了也就罷了吧,竟然還是這個小丫頭。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總是瞞不了多久的。
于是,她開口道,“不……”
“陛下!”不等宋天天說完第一個字,莺寧便沖了出來,紅着眼眶跪倒在她身前,“求求陛下,讓奴婢跟着吧,奴婢在路上一定會好好服侍陛下,奴婢……奴婢……奴婢在這宮中,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宋天天很是苦惱。
雖然她已經對莺寧沒有了敵意……但是她也實在是不喜歡這丫頭。
“胡鬧!”宋天天道,“這宮中,也是你想不待,就能不待的?”
莺寧擡起頭,默默看了她一眼,又偷偷瞧了眼她身旁的白南之,然後擡起手,拉下自己的衣袖。
原本白白淨淨的胳膊上,一道道傷口,觸目驚心。
“她們讓我去将燒好的水提走,又在我将水壺拿到手上之後……”莺寧指着手臂上一片最明顯的燒傷,說着便埋下了臉,漸漸哽咽,“她們說,只能怪我不小心。”
宋天天光是瞅着那些傷口,臉色便是一白。
“你從未和我說過。”宋天天道。
莺寧點了點頭,沉默着,又擡起眼,偷偷看向她的身旁。
宋天天沿着她的視線,看向白南之。
他一直站在那兒,面無表情,默默無語。
那些宮女們會欺負莺寧,宋天天知道,宋天天一直知道,她只是沒有想到,這個丫頭竟然會被欺負成這副樣子。
宋天天又将視線移到莺寧身上,“你為什麽不與我說?”
“說了,又有什麽用?”莺寧垂下眼,話語中也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怨怼,“難道陛下還會為了我,而去責備那些姑姑嗎?”
宋天天沉默。
對,她一直不喜歡這個丫頭,從她知道這丫頭竟敢對她的南之有所宵想之後,她便一直讨厭她,所以她明知道宮裏許多宮女都對這丫頭不滿,她也沒有過多幹涉。
但是這并不代表……在看到如此嚴重的欺淩之後,她也會默不作聲。
宋天天問,“那麽,你現在又是為了什麽,要與我說呢?”
“我只希望,能随着陛下出宮。”莺寧埋下頭,紅着眼眶,深深跪拜,“如果陛下……和白公子……都離開了這兒,我在這個宮中,大概也再活不下去了。”
如果宋天天不在宮中,那些宮女們欺淩起莺寧來,只會更加肆無忌憚。
雖說宋天天是真不想帶着這個丫頭一起,但是現在,如果要把這個丫頭繼續留在宮裏,她也于心不忍。
“怎麽辦?”她低聲默念道。
身旁的那個人,并沒有給予她答案。
宋天天擡起了頭,向身旁望去,直接問道,“南之呀,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白南之一直默默站着,看着正跪在地面上的少女的身影,神色中卻瞧不出一點情緒。
宋天天不知道,他在瞧着莺寧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麽。
宋天天瞅着他這模樣,有些難受……
她說,“如果你覺得應該帶上,就帶上吧。”
他低聲道,“我無所謂。”
說罷,白南之轉過身,面對着已經敞開的宮門,“你如果想帶,便帶着吧。”
宋天天由他身上收回視線,再度盯着地上那個被踢回到自己手上的皮球,非常困擾地糾結着。
片刻後,她上前兩步,将手中的包裹扔到莺寧手上,開口道,“我想起來了,我們還缺個拎包的!”
莺寧抱着包裹,怔怔地看着她。
“還愣着幹什麽?”宋天天兩步跳回白南之地身旁,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邊宣告所有權,邊開口道,“快點跟上!”
莺寧又怔了好一會兒,然後再度彎下身,額心穩穩觸到手背,“謝陛下!”接着又沉默了剎那,低聲道,“謝白公子。”
宋天天摸了摸鼻頭,覺得自己這事做得有點冤枉。
——她一時心軟做了好人,結果到頭來,對方最感謝的還不是她。
兩人帶着身後的丫頭,沿着那條長長的道路走到宮外的時候,天上已經升起了啓明星。
“我竟然忘了帶上一匹馬。”宋天天望着星空,“我竟然還選在半夜出來……失策啊!”
月黑風高之夜,拉人私奔,想着确實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但是,一經實施,宋天天便發現了埋藏在浪漫之下的愚蠢之處:沒有馬車,沒有集市,沒有小吃攤,天冷,肚子餓……
“這樣走到驿站,大概得一個時辰。”白南之道,“剛好可以看到日出。”
宋天天滿意點頭:嗯,真浪漫。
就這樣走上一個時辰……她挽着白南之的胳膊,将頭靠在他的肩上,一點都不會累!
宋天天又稍稍将頭偏向後方,得意地看着身後的那個丫頭。
她想着:就當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吧,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絲毫無法阻礙她與他幸福的腳步。
莺寧在他們身後,有一步沒一步,頗為辛苦地跟着。
但是她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前方,一刻也沒有移開。
宋天天順着小丫頭的目光看去,視線又落在了她的南之身上。
剛剛還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宋天天,心中頓時又湧出了一陣不舒坦。
這個丫頭,還挺癡情……
“你和那個丫頭,到底是什麽關系?”宋天天咬着白南之的耳朵,低聲問着。
他道,“不是說過嗎,上輩子見過幾次而已。”
“就這?”
他肯定地點頭,“就這。”
宋天天撇撇嘴,再度将頭靠在他的肩上。
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她就這麽信了吧。
南之的話,總是應該信的。
作者有話要說: 宋天天這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瓜娃子
她完全忘記……當初小白第一次見她時,就騙了她了……
順說,我明天要去學校報到
不知道能不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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