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時隔半年
半晌後,宋天天才猛地從地上跳起,“你說什麽!”接着,剛被摔傷的腳腕一疼,又跌了回去。
“天機不可洩露。”白南之捂着嘴,望着天,“我不小心說漏嘴了。”
“你……”宋天天被他這句話給惱得哭笑不得。
“但是太皇太後重病這事,還是可以說的。”他道,“如果你不信,可以等進了京再打聽打聽,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宋天天坐在原地,揉着腳腕,糾結了一會,然後咬着牙道,“如果你敢唬我,我饒不了你。”
“當然。”白南之道,“如果有人敢拿這事來胡說,我也饒不了。”
她狠狠瞪着他。
“你大可以等進了京城,再決定回不回宮。”他走近最後兩步,伸手牽她。
宋天天将他的手打到一邊,自己咬着牙硬撐着再度站立起來,一瘸一拐走向那匹馬,掙紮着往馬背上翻了數次,沒翻上去,又回過頭看他。
白南之卻是先嘆着氣,看向空無一人的身後,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可看清楚了,我真是不小心說漏嘴的。”而後才走向了宋天天和那匹馬。
被他抱上了馬之後,宋天天一路上都沒再吭聲,直到又到了下一個城鎮,她吵着買了另一匹馬。
沒有如願遠離皇宮,讓她很是氣惱——她都不願意再與白南之同騎了!
但是,接下來的這段時日,她卻是很自覺地一直在往京城方向趕。
宋天天暗暗對自己道:那個老太婆再如何,也是她的外婆。于情于理,她都應該回去看上一看。
只是回去看看。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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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回去看過了之後……
宋天天默默拉緊了缰繩,低聲問道,“她真的……會……”
白南之騎着那匹新買的便宜貨,憑着技術倒沒有被宋天天拉開太遠,此時見她停下,也在她身旁停住,道,“反正現在是重病了。”
宋天天瞪了他一眼,又伸手拍了拍身下馬匹,再度一路朝前飚去。
白南之無奈,繼續摧殘着那匹便宜貨,努力追着。
好在宋天天并不敢跑得太快,否則憑着裴竹送的那匹馬,白南之就算再拍馬也追不上。
一個夜晚連着一個白日,一個白日再連着一個夜晚,一天一眨眼就過了。
宋天天堵着氣,也學着日夜兼程,現在擡頭看着月色,卻已經困得快要熬不住了。
她打着呵欠,回頭看到白南之那不遠不近正努力追着的身影,心口一股氣卻還是舒坦不下去,哼哼地繼續開始趕路。
野外的小樹林被籠罩在夜色裏,月光照下來樹影搖曳,寂靜中突兀地傳來一些細瑣的聲響。
宋天天向前跑上一段,又縮着脖子向後看看,看到了身後的身影再呼出口氣,又繼續向前跑上一段。
她就這樣跑一段,回頭看看,再跑一段,再回頭看看,跑着跑着,遠方突然傳來“嗚嗚”幾聲,像是狼嚎,将她渾身汗毛都吓起來了。
宋天天倒吸上一口冷氣,趕緊拉緊缰繩剎住了馬。
她豎着渾身的汗毛,再次回頭看上一眼,卻發現,身後只剩下一團烏黑,看不到半個人影。
宋天天攥了攥手心滲出的冷汗,低聲喚道,“南之?”
無人應答。
宋天天慌了神,趕緊掉轉馬頭向來路奔去。
回頭後跑不到一會,她便看到白南之正站在路邊,一臉郁悶地看着橫在小路另一邊的那匹馬。
——便宜貨果然是便宜貨,這麽快就受不了摧殘了,竟然跑在路上就直接往地面一撲。還好白南之身手夠快,跳馬及時,才沒被這匹馬給壓死。
宋天天稍稍松了口氣,湊過去之後又有些緊張地問道,“這匹馬……死了?”
“沒死。”他道,“瘸了吧。”
宋天天“唔”了聲,坐在自己的馬上,顯得有些躊躇。
然後她又打了個呵欠。
白南之擡頭看她,“休息休息?”
“你想休息,那就休息呗。”她梗着脖子道,“我可以大人不記小人過,勉為其難陪你休息一下。”
于是兩人又露宿一晚。
第二日天明,宋天天醒來,精神已好了。
然後她看到白南之正站在路邊,依舊愁眉苦臉的。
——看來那匹便宜貨的精神也好了,已經跑了。
宋天天默默解開栓在樹上的馬繩,牽着剩下的那匹好馬站到他身邊,一言不發。
直到白南之再度抱着她上了馬,她還是一言未發。
本來要一個半月的路程,兩人……還是花費了一個多月。
白南之掐指一段,一個多月再加上淮王先走的那一個月,總計兩個多月,還不夠人從淮南走到京城。于是,他也沒再催宋天天。
宋天天在靠近京城的時候,便開始打聽。
太皇太後重病這事,雖然不可能昭告天下,但這住在京城附近的人們,還是能瞧出點風聲。
一圈打聽下來,是不是重病不确定,但是宋天天知道,太皇太後肯定是病了。據說啊,現在太皇太後整日躺在寝宮,大臣們如果有政事需要她處理,都得去她寝宮找她。
宋天天再度跨上馬匹時,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個什麽滋味。
她低聲道,“我就算回去,也只是回去看看而已。”
白南之在她身後道,“我明白。”
宋天天咬着嘴唇,暗暗打定了算盤:
如果太皇太後真的會病逝,到時候,她就當真把玉玺砸在淮王頭上。
如果太皇太後安好,那更好。反正她宋天天能逃得出第一次,也就能逃得出第二次。再說了,既然太皇太後現在已經有意将皇位交給淮王,應該也不會太過逼迫她。
她就抱着這種天真的想法,走到了宮門。
宮門的守衛已換成了另一批人,居然還有人不認得宋天天,将她攔了下來。
宋天天瞪了那個門衛一眼,還未開口呵斥,那邊便有一個宮女喊着“你可回來了!”趕了過來。
宋天天擡眼一看,是個太皇太後宮中的老宮女,還是頗得太皇太後信賴的一位。
那宮女走近來,交代那門衛說“這丫頭是之前被派出去的”,而後便領着宋天天進了宮,徑直朝梁婉寝宮帶去。至于白南之,則被打發着自行回宮了。
半路上,宋天天問道,“外婆現在如何?”
“外婆?這也是你叫的嗎?”那宮女笑道。
宋天天不解其意。
“我們主子的外孫女,可是陛下。”那老宮女瞧了她一眼,繼續道,“陛下可孝順着呢,每日都在主子的床邊守着!”說到後來,她的語氣中湧出了些許憤憤不平。
宋天天一怔,停下腳步愣在了原地,“你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還想見我家主子,就快些走吧,姑娘。”那宮女冷笑,“要再晚上些許,就算你還想見,我家主子也不得見你。”
這個宮女在宮中少說待了幾十年,一直頗受梁婉厚待,也被養出了些心氣,此刻因太過為梁婉不平,就算明知不能太過得罪宋天天,對她說起話來依舊沒有好氣。
宋天天摸了摸鼻頭,知道自己理虧,也沒介意。
當一路被領到太皇太後宮內,被招進帳子裏,再見到梁婉的時候,宋天天被吓了一跳。
梁婉此人,雖然年歲已越五十,但一向極重視保養。半年前宋天天離宮時,梁婉看上去,還不過只是三十歲上下。
半年後再見,梁婉已頭發花白,皺紋滿臉。
梁婉揮了揮手,退下左右。只有一個新來的小丫頭,仍然站在梁婉床邊。
梁婉笑道,“添兒,回來了?”
宋天天點了點頭,看了梁婉床邊的丫頭一眼。
那丫頭,宋天天不認識。大抵也是十二三歲的模樣,而且那身形,看着和宋天天頗為相似。
梁婉又笑道,“玩得可盡興?”
宋天天再點頭,心中開始忐忑不安:梁婉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看來一頓罰是免不了的……
梁婉接着笑了笑,還想再說些什麽,喉中卻只湧出一陣咳嗽。
宋天天忙起身,還未上前,便見梁婉床邊的那個丫頭,已經比她先動了。
那丫頭扶住梁婉,又撫着梁婉的胸口,待梁婉順下氣之後,再端起擱在床邊桌上的一碗湯水,給梁婉喂去。
宋天天看着,想起了剛才那個宮女的話:“陛下可孝順着呢,每日都在主子的床邊守着。”
宋天天猛地一愣。
她從未盡過的孝道,現在有人在替她盡着。
她被……代替了?
梁婉吸了幾口氣,緩和下來,又看向宋天天,伸手指着身邊的丫頭,“她叫劉慧。”
劉慧躬身,向宋天天行了一禮。
宋天天有點手足無措。
眼前的狀況,讓她想不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宋天天看着劉慧,心情複雜。
“你該向慧兒道一聲謝。”梁婉道。
宋天天看看梁婉,又看看劉慧,咬了咬嘴唇,低頭乖乖道,“多謝。”但是她應該謝些什麽?謝這個丫頭幫她照顧了她的外婆?到底是怎麽回事?她還是梁婉的外孫女嗎?她還是這個宮中的皇帝嗎?難道她已經不是了?那麽淮王又是怎麽一回事?宋天天的腦子一團亂。
她離宮了大半年,現在回來,她發現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了。
而劉慧對宋天天的這一聲謝,竟然收得極坦然,沒有一絲回絕與膽怯,甚至在宋天天謝完了之後,毫不顧忌地用眼神直視着她。
宋天天咬了咬唇角,看向梁婉,“我……”
梁婉卻擺了擺手,止住宋天天的話語,向劉慧道,“你可以退下了。”
劉慧的身子,卻随着這句話,猛地一顫。
宋天天不解地看着劉慧。
劉慧低頭,顫聲到,“我能和陛下……說幾句話嗎?”
于是宋天天明白了,自己還是皇帝。
梁婉點頭應允。
劉慧走到了宋天天身前,緊接着,便“噗通”一聲跪下。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并不想給劉慧起名字,只不過如果沒有名字,總稱呼“丫頭”有點不舒坦。
于是
你們懂的
這又是一個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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