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番刺探
當宋天天被領進太皇太後宮中同梁婉對話時,白南之則站在她的寝宮內,搖頭苦笑。
這塊地方,他與她同住了十餘年。平常雖說是生人勿近,但在他們兩人與幾十個宮女的映襯下,也算是熱鬧非常。
現在,卻是一片寂靜。
白南之踏着灰敗的園間小路,推開自己房門時,竟還迎面撲來了一大片塵埃。
他站在門口愣了愣,又四顧看了看,嘆了口氣,沒有進房,而是走回院中,拍掉石凳上的積灰,坐下候着。
等不到片刻,太皇太後宮中便有人來尋了過來。
白南之被領入太皇太後寝宮時,梁婉已命人撤下了簾子。
她起身坐在塌上,擡起她那雙看穿過無數人的眼,審視着正跪拜在下方的這個小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眼瞧這個家夥。
相比宋天天臨走前所流露出的那一分擔憂,白南之此時跪在這兒,倒是顯得鎮定至極。
良久,梁婉嘆了口氣,問道,“你可知,我為何喚你來此?”
白南之平靜答道,“定然是為了陛下。”
梁婉沉默,眼中又染上了抹異色。
“我此次随陛下出宮,竟如此之久,惹得太皇太後如此擔憂,實在不該。”白南之又道,“任憑太皇太後責罰。”
梁婉聽罷,卻是搖了搖頭,“我瞧添兒那模樣,應該并非是自願回來的吧?”
白南之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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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半年來,護得她完好無損,現在又送她回來。”梁婉繼續道,“如此大功,怎能反而責罰?”
白南之低頭,喏喏應是。
若是平常,梁婉對他,定然不會如此客氣。
梁婉接着又開口,詢問了許多兩人離宮之後的遭遇。
白南之挑揀出許多并無波瀾之事,瞞下幾番兇險,一一應答。
梁婉每問完一句,便沉吟上片刻,視線卻一直籠罩在他身上,不住審視。
許久後,她道,“你自出生以來,就一直身在宮中,同添兒處在一起。這麽些年來,你也算是真心待她。卻不知,你今後到底有何打算?此番出宮,你也見識了宮外盛世,如果不再甘于宮內,我也可允你出宮,并保你一世榮華。”
白南之心中一謹,知道重點可算是來了。
“我已是陛下之人,往後,當然是想要一直待在陛下身邊。”他答完,又順勢問道,“不知陛下現在如何?”
梁婉不答,只是臉上浮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心中擔憂陛下,故而多嘴了,還請太皇太後恕罪。”白南之垂目低頭,“只是陛下此次出宮,也只不過是因為受不了宮中重壓,才想要在外散心……既然太皇太後連我都能饒恕,還請寬待陛下。”
白南之這一番話,倒是真心實意。他雖然相信梁婉能有将宋天天留在皇位上的法子,卻又怕梁婉的法子太過強硬,總免不得要為宋天天擔心。
而梁婉聽罷,笑道,“添兒以往常說你聰明剔透,如今看來,她的眼光着實不錯。看到你如此為她着想,我也着實欣慰啊。”
白南之神色未動。
“她是我親孫女,我雖然埋怨她竟抛下我這老太婆這麽久,卻也不忍罰她太重,你大可放心。”
白南之松上一口氣,眉間擔憂卻并未全消。
“怎麽,你還有其他憂心之事?”梁婉道,“盡管說來聽聽吧。”
白南之俯首,“陛下宮中,原本的那些宮女,不知……”
他說到這兒便噤了聲,沒再繼續問下去。
而梁婉也只是邊聽邊眯着眼笑,絲毫沒有回答的打算。
白南之嘆了口氣,暗道:果然如此。
當即他便俯身再行一禮,又擡起臉來看向梁婉。兩人皆心照不宣,一時間都默契地裝作他從未問過剛才那話。
片刻後,梁婉才笑道,“你同那些宮女,感情如何?”
“我與她們,自然沒什麽感情。”白南之道,“我只擔心陛下……”
宋天天同那些宮女們,平常雖然未見得有多深感情,但也一同生活了十餘年。她又并非是心性涼薄之人,一旦她知道了這事,估計很得傷心上一段時日。
梁婉卻沒有在意這份擔心,只又笑上一笑,“我聽說,這麽些年來,他們對你并非十分之好,你與她們沒有感情也很正常。卻想不到,你還會為她們問上一句,難道你對她們也沒有絲毫怨怼?”
白南之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那些都是人之常情,有何可怨怼的?”
“我以往對你也有諸多偏見。”梁婉複道,“你也沒有絲毫怨怼?”
他道,“都是人之常情。”
“我觀你神色,就知道你并未說謊。”梁婉口中嘆道,“你能真心這麽想,真不容易。”心中卻暗道:真是可怕。
遭受不公對待,卻能始終以平常之心冷靜看之,不留怨怼,這份心性自然是難得。梁婉卻暗自覺得,這種心性,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凡人身上。
而梁婉看了白南之這麽久,現在不得不得出結論:心性難得,才思聰慧,沉穩內斂,對她的孫女,看樣子也是一片真心。雖然還有幾分令她看不透,但已看透的這些,已經足矣讓她做出選擇。
半晌,梁婉問,“你同添兒相處了這麽久,她的心性,你覺得如何?”
“陛下的性子,就是太軟了些。”白南之猶豫片刻,道,“但是在許多時候,心軟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梁婉笑笑,不置可否。
“不過,陛下在該心硬的時候,還是應該再多硬上幾分才好。”白南之又道。
“我也如此覺得。”梁婉臉上這才浮現出幾分贊賞之色,“她現在,還是經歷得太少。我原本以為還能慢慢磨練她,可人算不比天算……事到如今,卻是再沒有多少時間了。”
梁婉繼續道,“你之前不是很擔心添兒嗎?我确實是罰了她,不過只是罰她在後面被關上一陣子而已。”
說着,就有宮女走到白南之身旁,掏出一枚鑰匙。
“你要真的擔心,現在就去看看吧。”梁婉道,“這枚鑰匙你拿着,這段時日,她就交給你了。”
白南之看着鑰匙,真真是受寵若驚了。
他雖然想到了梁婉他的态度應該會有所轉變,卻沒有想到,梁婉竟然會親口将宋天天交給他。
當白南之捏着鑰匙,被人領着走向關着宋天天的暗室時,他依舊覺得很不真實。
他邊走,邊嘆了口氣:雖然太皇太後是那麽說了,但那一句話,以及手中的這枚鑰匙,說不定也只是又一次刺探而已。
不管宋天天原本的那封辭位信曾經帶給了梁婉多少震動,現在宋天天既然回來了,梁婉自然一心只想着要穩固宋天天的皇位。畢竟比起不得已擁立淮王,梁婉當然還是更看重自己的親孫女。
而依白南之和宋天天一直以來的關系,梁婉此番布置,也是正常至極。
至于這次關宋天天進小黑屋……梁婉說時的口氣雖然輕飄飄,但白南之一聽這話,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
這個處罰看似非常輕,但是在黑暗中,如果待得太久了,也是會不得了的。
好在梁婉大概也不那麽忍心,沒過一會便打發白南之來看,還将鑰匙交給了他。這麽短的時間,宋天天應該不會有大礙。
只不過,白南之依稀記得……這次出宮之後,宋天天似乎莫名變得怕黑起來。
帶着這一分擔心,他又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而當白南之總算走到了地方,一看,石門附近的幾個看守,都正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神情注視着那道門。
白南之心中詫異,忙幾步走到門口,不待身旁人向看守說明完,便已掏出了鑰匙。
他正欲開門,卻聽門內突然傳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哈!”的,正是宋天天的聲音,笑得人毛骨悚然。
白南之也是一怔,豎着汗毛,心中大為不安:莫非這麽一會兒,就能真把她關出毛病來了?
他不及多想,手中便麻利地“哐當”打開了鎖,口中急急喊了聲“天天!”,人便已經沖了進去。
“天”與“添”同音,故此,四周幾人聽到他這一聲,也沒太詫異,只是被膩歪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宋天天縮在角落那一團軟墊上,正坐着發笑。
門雖然被打開了,卻仍只有門口那一塊是亮的,宋天天所坐的那一塊,依舊被黑暗籠罩。
白南之幾步沖到她身旁,伸手摸到她的肩膀,握住她,低聲問,“怎麽了?”
“南之,你怎麽來了?”宋天天的聲音倒是和本來沒什麽不同,還一副很雀躍的樣子。
白南之一愣。
宋天天緊接着說道,“我剛剛想到一個笑話,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你要不要聽?”
白南之郁悶得幾欲吐血。
宋天天又是一陣狂笑。
“你啊……”白南之無奈搖頭,伸手摸上她的臉,“真是白為你擔心了……”
他剛一碰到她的臉,話語便戛然而止。
手心所觸,全是濕漉漉的。
她分明正在大笑,卻哭得滿臉是淚……
白南之感到自己的手有點發顫。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想開新坑了
不知道還有幾個人想要繼續看這篇文
……或許真的開新坑比較好吧……
雖然曾經承諾過要完結……但是現在實在是有點心灰意冷…………
我構思這篇文的時候,想的是很好的,也花了很多心力,但是現在看來,這種題材這種主角,不被人喜歡,才是正常的吧……雖說我不應該為了別人的喜歡而寫作,創作本身也讓我感到了一定的滿足,但是,要忍耐住寫作的寂寞,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尤其是已經努力了,卻還看不到成果的時候,是最難熬的
不過大概還是會再堅持一陣子吧,畢竟還是有人在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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