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冷靜
那名青年滿臉的喜色,忙跪下謝恩。
然後宋天天又回頭,看着其餘那些臣子們。
她看到許多人眼中流露出的心痛與擔憂,不覺得憐憫,也不覺得氣憤,她很冷靜。
冷靜得讓她自己感到了一絲寒冷。
——為什麽要寒冷呢?在越是艱難的時刻越是要保持冷靜,這對一個帝王而言難道不該是理所當然的嗎。
“今天先散了吧,諸位愛卿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宋天天道。
臣子們聞言,皆行禮而後緩緩退下,只是臉上的神色各有不同。
宋天天望着他們的身影。
現在心中的這份冷靜,雖說該是理所當然,但偏偏令她覺得異常陌生。
她從未強迫自己如此冷靜過。
不對,其實是有一次的——她終于在這種陌生的狀态中找到了一絲熟悉。
那還是兩年前她在宮外胡鬧完了回來的時候,因梁婉的懲戒而被關進了那間一片漆黑的屋子。
那時她也是如此強迫着自己,和現在何其相似。
原本以為絕對無法忍受的壓力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不停地湧向她,她就那樣強迫自己承受着,強迫自己不要恐懼,強迫自己冷靜,居然還真就撐過去了。
現在也一樣,她不知道還能将這種陌生的冷靜維持多久。
臣子都已經漸漸走到了大殿門口,宋天天也轉過身,準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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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能撐成現在這個樣,大概也就夠了。
難道事情還能更糟糕嗎?
就在此時,一個人手持着一份奏章,火急火急地沖進了大殿,大聲喊叫着,“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因為其他地區的旱災而被或多或少忽略了的西南各地,終于也顯露出了獠牙,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之前的忽視有多麽愚蠢——因為連降驟雨,彤江改道,淹了兩隋道。
一大群正準備散開的人都僵在了那裏,宋天天剛剛擡起的腳還沒來得及放下。
她微微一晃,很快便重新穩穩站住。
“楊愛卿。”她喚了工部尚書,“快派人去探查清楚,一定盡快修繕河道,必要的時候可以從權處事。”
“張愛卿,盡量從戶部多抽一些人過去,安置好災民。”她又道。
一道道聖旨從她口中說出,被點到名的幾人都忙俯身接令。
“好了,還是散了吧,現在都聚在這裏又能如何?不如回去多想想還有什麽好辦法。”她擺了擺手,帶着深深地疲憊。
她最後又看了一眼先前被她指為欽差的那名季姓青年。
宋天天多少知道,剛剛那些命令不會有太大的用。
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會有多少人力和物力能提供給新的災區?那幾名臣子接了聖令,也不過是能盡盡人事而已。
事情已經向着她無法控制的方向崩塌了。
然而直到現在,她還在默默支撐着那份冷靜。
她所能承受住的,永遠比她曾經所以為的,要多得多。
宋天天還需要留着這份冷靜,去處理那條她之前所下達的旨意。
她派了幾名侍衛去暗中保護那位季欽差。這幾名侍衛跟過她許久,還曾經教過她一招半式,十分值得信任。
她又坐在了書房中,沒有翻閱奏折,也沒有查閱書籍,她将手臂擱在桌上,雙手插在頭發中支撐着自己的腦袋,閉着雙眼,回想着大殿上那群臣子的身影。
今天那場看似毫無結果的争論,讓她看到了一條清晰的利益鏈。
對,就是利益。她并不懷疑大部分臣子對宗吾的忠心,但是有幾個人會僅僅為了一個忠心而不計回報地付出一切?歸根結底,落腳處還是在利益二字上。
他們固然忠心。身為宗吾的臣子,他們在踏進朝堂的一刻就将最大的利益與這個國家緊緊捆綁在了一起。他們那樣冷靜而堅持地共同阻止宋天天動用第六倉,是因為這觸及到了國家的利益,不得不勸。
但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家族的利益,師門的利益,自身的利益,甚至是黨派的利益。宋天天開始刻意提拔新人還不到兩年,新派與老派間便已經隐隐有了一些對立。今天那姓季的站出來直指各大世族,可不僅僅是為國為民。
這些利益鏈,環環繞繞糾纏在了一起,盤根錯節。
要打斷它們并不是不可能,只是那代價太大。
然而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再是能計較風險的時候。
宋天天擡起頭,放下雙手,長長呼出來一口氣。
她順手從桌上抽出一張奏折,翻開一看,頓時笑了:這還是四月份的折子,當時那般大臣們正忙着逼她成親,這種類似相親指南的東西她不知道收到過多少。
宋天天又看了看這張折子,瞧了瞧遞折子的人的署名。
而後她一擡手将它抛到了一邊,苦笑着低聲嘀咕道,“混蛋。”
就連這種折子上所提及到的那些男子,也全與那名遞折人有着或多或少的關聯,雖然其中并沒有至親——想來也是因為那些大臣更希望自己的至親好好去走仕途。如果宋天天是個男的,怕是他們早就忙不疊将自家閨女給塞進宮了。
不過因為這些災害,已經許久沒有人再向宋天天提過結親的事了——她想這樣安慰安慰自己,但這種可笑的安慰,還不如不要。
因為太過疲憊,宋天天天還未黑便回了寝宮休息,第二日一大早便爬了起來。
有人來報。
宋天天聽完來人的述說,很是驚奇:昨日才播下的種,沒想到這麽快便發了一個小芽。
昨天那名季欽差,年輕氣盛又急于立功,竟然剛散朝便跑到了張家去要糧食。張家給了一部分,他嫌不夠,見張家不願再多給便亮出了聖旨以示威脅,并說下次再來若還是這樣,便當真會先斬後奏——結果半夜被人堵在了小巷子裏險些幹掉。
現在那季欽差正被幾名侍衛守着,拼命哭訴着要見聖上。
宋天天理了理儀容便趕了過去。
那季欽差也是被吓得夠嗆了,一見了她,立馬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半天,邊哭邊數落張家的不是,不住求她一定要嚴辦此事。
宋天天問那幾個侍衛,“确定是張家嗎?”
侍衛搖頭說不知:刺殺的那幾人見不敵他們便自了盡,屍體上也找不出什麽線索。
季欽差還想要繼續哭訴,被宋天天擺了擺手止住。
不多時,刑部尚書便趕了過來。
張尚書幾乎前後腳地也趕了過來。他臉色相當難看,不住說着此事與張家無關,請陛下明察。
宋天天也止住了他的話語,只吩咐刑部尚書,一定要嚴查。
“此事或許與張家無關……但是季欽差說張家拒不交糧,是否确有其事?”宋天天又問張尚書。
張尚書臉色又更難看了一分,“陛下,張家已交了糧,只是這季禾硬是要讓我們再多交一倍……陛下,請您也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吧,張家一家上下好幾百口人,我母親今年已逾八十……”
宋天天看着他笑了笑,只道,“昨天的事就揭過吧,下不為例。”
張尚書面色一苦,只得應承下來。
這事很快便傳了開來。比起季禾遇刺,他硬逼張家多交一倍糧食的事情更令衆人擔憂不已。
宋天天擺明了站在季禾這邊,這令朝堂上下都有了不少的怨言。
所有人都知道,宋天天派了侍衛暗中保護着季禾。
季禾也因此更加張狂,不過短短數日便連敲了好幾家,讓宋天天大為贊嘆。
這麽多糧食,又足夠供應一地的了。
過了大概半個月,宋天天悄悄抽回了護在季禾身邊的那幾名侍衛。
而後又過十天,季禾再度被人堵在了小巷子裏,給捅成了屍體。
當宋天天知道季禾死訊的時候,正值半夜。她坐在院中那石凳上,盯着涼涼的月色看了一宿。
她低聲問,“看清是誰了?”
身旁一名有些上了年紀的侍衛回答道,“聶大人府上。”
這名侍衛……直到梁婉死後宋天天才知道宮中還有這麽一個人。他一直為梁婉效力,甚至于還在兩年前跟蹤過離宮出走的宋天天。當時宋天天是一點沒發現,至于白南之發現了沒有,她不知道。
宋天天将他派去跟蹤季禾,并吩咐他要見死不救。
她到底還是邁過了那一條線。
夜風有點涼,宋天天坐在那兒很冷靜地想着:這是我會做出的事情嗎?
哦,對了,她早已不是宋天天,這個名字只不過是一個有關上輩子的緬懷。
嘉希帝葉添在這個夜裏,很認真地想着:這麽做是否值得?
謀害少數人的性命——哪怕他很大程度上是自尋死路——去尋求一個可能救多數人的辦法,是否值得?
這種問題太無稽,思考不出結果。
她所需要思考的事情,是這個國家的利益。
宋天天給了刑部三天的時間。
在她的暗示下,刑部終于查出了聶家。
兵部尚書聶聞直接被從朝堂上拖出去斬了首,聶家被宋天天給名正言順地抄了。
抄出整整兩滿倉糧食——雖然聶家的糧倉和國庫的糧倉不能比,但這個數目也夠驚人了。
宋天天在表示了沉痛地哀悼,并給季禾追封了各種功名之後,又重新指了個欽差,還是命他去各個家族讨糧。
新的欽差表現得謹慎得多,他與各大家族心照不宣,從不緊逼,只每隔段時日就去讨一點糧食。有聶家前車之鑒,各大家族也從不敢拒交,更不敢再動別的心思。
如此一來,雖然上交的糧食比季禾那時少了不少,卻總是能穩定地送往災區。
然而,這由重災所帶來的幾乎快要壓垮整個國家的莫大壓力,仍持續被一根一根地往上加着稻草。
沛東道,知府宅邸,付沅杉默默站在大門前,狠狠咬着幹裂的唇角。
他所就任的這處平庸府道,在被大旱波及的衆多地域中微不足道,卻是他兩年來耗盡心血拼命守護的地方。
京城撥來的糧草,今天便到了。
他安靜地看着眼前這好幾車糧食,許久後,才壓低着聲音問身邊人,“這有二十萬石?”
京城這次撥過來的糧食總共有二十萬石,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在京城為官的朋友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他。
但是看看眼前吧,這一批糧食已經全部在這兒了。
這有上萬石嗎?
他抓起了一把糧,握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沒讓一粒米落到地上,緊緊握着,漸漸紅了眼眶。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幾章寫得好累(我相信看着也會很累的,嗯)= =
對國事糧草之類沒有太大的研究……寫得好想吐血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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