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顧啓坐在醫館裏,臉腫的跟豬頭一樣。

郎中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晃腦袋:“這個,老夫真是很少見啊。”

“少廢話,開點藥!”顧啓一拍桌子,努力瞪大眼睛。

“啧,這個老夫沒有見過這種病怎麽開藥。”老郎中捋着他的胡須,“老夫是一名負責任的郎中,不能給你胡亂開一些藥吧。”

顧啓本來吃了蒜心情就不怎麽好,更別說現在臉腫的跟豬頭一樣了,聽了郎中的話就差伸手将他的胡子一根根的扯下來了:“你就開一些消腫化瘀的膏藥給我塗抹便可。”

“能行嗎?”老郎中一臉懷疑。

“我有經驗。”顧啓敲桌子。

他頂着一張紅腫的臉,語氣實在是好不起來。

顧啓這個怪病是小時候就有的,而且這麽多年了,無論吃了什麽藥都不見得好起來。

而且怪就怪在,飯菜裏面放了蒜沒事,只要別讓顧啓看見就什麽事情沒有,要是讓他看見了,臉立馬就開始紅腫,像豬頭一樣。但是平時在路上走的時候看見別人吃蒜也沒什麽反應,所以這麽些年來,他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時間久了,沒有什麽辦法,只能就這樣算了,還好不是什麽對生活影響很大的病,平日裏多加注意便沒事。

一般來說,他吃飯的時候會找固定的飯館,熟悉的老板知道他的喜好,不管吃什麽,裏面都不會放蒜,但是今天小二換人了,居然将有蒜的面端給了他,害的他現在不得不在醫館裏面看郎中。

“那好吧,我先給你一副膏藥,你回家塗抹在臉上,如果還是不見好,一定前來找老夫。”老郎中揮揮手,“你去前面抓藥去。”

“诶,好的。”顧啓連忙起身告辭,來到了藥櫃前,将老郎中開的方子拿了出來,“一副就好了。”

小學徒回身在身後的藥櫃中翻找着,顧啓雙手輕叩着櫃面看着他翻找的背影,過了一會兒,小學徒回頭羞澀道:“師傅的這個膏藥好像買完了,我去後面拿一點,您稍等一下。”

顧啓點點頭,小學徒蹭的一下蹿到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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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聽說了嗎?”

顧啓正在等待的時候,旁邊來了兩位抓藥的中年婦人,靠着藥櫃閑聊上了。

“聽說什麽?”

微微挪了一下身子,顧啓換了一個姿勢。

“馮家的事啊。”

“馮家什麽事,馮家的男人不是都死了嗎?”

“不是啊,馮家之前的事情。”

顧啓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馮家之前鬧鬼的事情。

“馮家鬧鬼?”其中一個婦人一臉好奇,“我怎麽沒聽說過。”

“這事你都沒聽說過?”最開始說話的婦人道,“就是七月十五那天。”

“那天不是鬼節嗎?”

“就是啊,你說馮家又沒有死什麽孩子,十五那天馮七的女人,那個馮柳氏,還在小河邊燒撥浪鼓和虎頭鞋。”

“咦,是不是她的孩子死掉了?”

“你聽過馮柳氏有什麽娃嗎?”先搭腔的夫人又說道,“還有以前那個妖裏妖氣的豔娘在的時候也是,我看見她偷偷的燒了好幾次虎頭鞋。”

“不會是她們的孩子都……”

“那肯定啊,說不定是那個馮七把孩子害死呢,要不然怎麽娶兩房媳婦都給小娃娃燒紙呢。”

“可憐了那兩個女人……”

“可不是嘛,馮七這種男人真是死了活該!”

拿着膏藥從後院出來的小學徒只能看見顧啓轉身離開的背影,一臉茫然:“你的藥啊!”

“不要了!”顧啓頭也不回。

顧啓風風火火闖進衙門的時候,許亦華正臉色沉沉的往外面走,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兩人當即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顧兄!”看見顧啓的豬頭臉,許亦華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的臉怎麽了?”

“腫了腫了。”顧啓哪裏還顧得上這個,“別管這個,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許亦華臉色古怪的開口:“正好我也有事情跟你說。”

顧啓想挑眉,但是發現現在的自己做這個動作有些費力,不得不放棄了:“牢裏出事情了?”

“不錯。”許亦華點頭,“如同你之前的猜測一樣。”

“我猜她們中間有一個人出了什麽事情。”顧啓道。

許亦華道:“馮柳氏中了毒。”

顧啓問:“什麽毒?”

許亦華答:“驚龍草。”

顧啓問:“現在如何了?”

許亦華答:“昏迷中,我已經為其針灸護住了心脈。”

顧啓問:“其他人如何?”

許亦華答:“皆不知何時下的毒。”

顧啓問:“現在人在何處?”

許亦華答:“後廳客房。”

果然如同自己猜測的那般,兇手就在這三人之間。自己之前提主意将三人關在一起,兇手立馬就按捺不住,趁着這個絕好的機會進行了動作。只是現在雖然鎖定了範圍,卻還不明白兇手是誰,無論是這三個女人之中的任何一位,似乎都有行兇的動機和時間。

顧啓來不及多說,轉身往後廳去:“帶我過去。”

許亦華忙道:“你的臉。”

“顧不上了。”顧啓腳下不停,“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我的臉吧。”

看顧啓的樣子,臉上的紅腫似乎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既然如此的話,關于馮柳氏中毒的事情相對來說是重要的多,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找到兇手,避免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先不管這些受到傷害的人是不是罪大惡極的人,不管怎樣,這些人也應該交到官府手中,畢竟是朝廷欽犯,要由朝廷來拿主意。

顧啓的臉也就是看起來吓人一點,實際上沒有什麽大事,不痛不癢,除了睜眼比較費力氣一點之外,對他沒什麽影響,不過,對別人的影響還挺大的。

周師爺還在不停的輕撫着他的小心肝,不願意多看顧啓一眼。

本來在外面還覺得什麽,但是一進屋裏,點上了蠟燭之後,在跳躍的火光下,顧啓的臉就顯得有些面目可憎起來,怪不得周師爺剛剛直接吓得尖叫跌倒。

“郎中來過了嗎?”顧啓扒開馮柳氏的眼皮看了一眼,又拉開嘴唇。

“我會對醫術也略懂皮毛。”許亦華有些羞澀,“剛剛已經替馮柳氏看過了,她中的是驚龍草,這種藥會不斷的腐蝕着馮柳氏的內髒,在七日內就會魂飛魄散,撒手人世。但是我剛剛已經施針為她護住了心脈,暫時阻擋了毒氣入侵,不過也只能拖延幾日罷了,還是要盡快的找到解藥。”

顧啓看了一眼許亦華,對醫術略懂皮毛不過是許亦華自謙而已,實際上他的醫術何止是高明,簡直是爐火純青。光是看之前他解剖葉孤松屍體的時候那套熟練老道的動作,便能明白他對人體的結構了解達到了常人所無法理解的地步。

“劉英和辛豔娘何在?”顧啓的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劉英和辛豔娘已經戴上了鐵鏈,上了枷鎖,跪在地上。

她們身旁兩側還站着幾位獄卒。

也對,畢竟是在牢裏出現了這件事,說起來獄卒也難辭其咎。

馮柳氏中毒,這兩人的反應也不一樣,劉英時不時的會看一眼床上的人,而辛豔娘只是盯着面前的地面,一臉平靜。

兇手就在這三人中間,會是誰呢。

顧啓沉吟着。

“可否把案發的經過講給我聽聽?”

辛豔娘擡起眼皮,劉英卻搶先答道:“不關民婦的事啊!”

“閉嘴!”顧啓大喝一聲。

周師爺又是一驚,不停摸着自己的心口,決定以後一定遠離顧啓這個人。

“辛豔娘,你來說。”顧啓緩了語氣。

雖然辛豔娘一直的态度都很冷,但是無疑,顧啓對她的印象還是非常不錯的,這是一位很有自主性的女人。

“當時劉英想與我商量越獄的事情。”

“辛豔娘!你個賤人……”劉英吓的臉都白了。

辛豔娘冷哼一聲:“我不願意,她便一直糾纏于我,後來說話的聲音的大了些,獄卒們便來了,警告我們安靜一些。”

“沒錯沒錯。”那獄卒雖然在監牢裏面威風凜凜,但是來到了衙門裏面還是一副狗腿的樣子,“當時我警告她們安靜一下,因為在牢裏是不準大聲喧嘩的,等到她們安靜以後,我就開始派飯,将三個饅頭給了她們。”

“你哪裏是給,分明是扔的。”辛豔娘斜眼看着那獄卒,“你将饅頭随手扔到了地上,劉茹只能去撿起來。”

“等等。”顧啓叫停,“劉茹……就是馮柳氏将饅頭撿起來,你們之間有接觸嗎?”

“有。”辛豔娘說的很坦然,“她将饅頭撿起來後,首先遞給了我一個,我們接觸了,然後遞給了劉英一個,她們也接觸了。”

顧啓轉身看了一眼床上的馮柳氏,她臉色慘白,沒有什麽血色,嘴唇烏紫烏紫的,眉頭還輕輕的皺着,似乎是在忍受着什麽痛苦一樣。

“七月十五那一天。”顧啓問道,“你燒的虎頭鞋是給誰燒的,據我所知,你和馮七之間并沒有什麽子嗣。”

“自然是給孤魂野鬼燒的。”辛豔娘垂下雙眼,“給那些夭折的孩子燒的。”

“看來你和馮柳氏是一樣的人。”顧啓笑的怪異,“一樣喜歡給夭折的孩子燒小玩意。”

許亦華眉頭皺起,似乎是明白了顧啓心中所想一般,轉身對周師爺道:“師爺,之前讓你查馮柳氏和辛豔娘你查了嗎?”

周師爺點頭:“我查了,但是我沒記住,資料在吏房,我已經整理好了,等會我前去拿來便可。”

揮手讓人将劉英和辛豔娘壓下去,顧啓煩躁的摸了摸眉心,發現自己還是腫的跟豬頭一樣,頓時一臉嫌棄。

“你跟我過來!”許亦華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怎麽?”顧啓一臉茫然。

許亦華伸手捉住顧啓的手腕,将他按到一旁的椅子上面坐好:“你的臉。”

“不是說了嗎,現在顧不了這個。”顧啓說着就想起來。

“不行。”許亦華從懷裏掏出針包,臉上居然挂出了如沐春風的笑容,“我是一名大夫,醫者父母心,不能看着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爬滿了身體,顧啓看着許亦華這張臉,覺得好幾天前解剖葉孤松屍體的那個人又回來了,房間裏面刮起了陣陣冷風,他結結巴巴的問:“你想幹什麽?”

“幫你治臉啊,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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