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難扯

喬栖第二天是被餓醒的。

拿起手機一看已經十二點半了, 她簡單洗漱了一下出去覓食。

恰好溫辭樹在做飯。

喬栖過去一看:煎牛排。

她笑嘻嘻說:“早。”

溫辭樹說:“不早了。”

她撓了撓頭發,問:“有沒有什麽吃的啊?”

“你的在冰箱。”

喬栖一怔:“你還開兩次火?”

她打開冰箱,一摸盤子, 是熱的,保險膜上還哈着熱氣。

“菜剛做好, 為什麽要放冰箱?”

“不知道你幾點起, 幹脆放冰箱。”

“……”喬栖語噎了, 過了一會才說, “你是西餐胃?”

溫辭樹牛排很快煎好, 邊裝盤邊說:“算不上, 只是突然想吃牛排了。”

“之前看你早飯也做西式的。”喬栖端盤子上桌。

“你是中國胃吧。”他反問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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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你知道?”

“不喝咖啡喝豆腐腦。”他說。

她反應過來,一笑:“你觀察的還挺仔細。”又開玩笑似的問,“暗戀我啊?”

溫辭樹手頓了頓。

他擺盤完,端着牛排坐過來,說:“對了, 等一會我們互發一下自己的喜好習慣, 恐怕以後用得到。”

喬栖夾了塊炒牛肉, 又放下去,煞有其事問:“難道很快就得見你爸媽?”

溫辭樹切慢條斯理的切着牛排:“不會,能拖一天是一天。”

喬栖重重點頭:“好!”

餘光瞥見了他手指上的痣, 她沉默了下來,若有所思,但很快就決定不想了。

下午喬栖照常去Hanky Panky上班,溫辭樹也如常繼續他的工作。

沒有什麽蜜月, 也不應該有。

四月初連下了幾場雨。

天放晴的時候已經是清明假期之後了, 随着豔陽高照, 氣溫也驟然升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一好, 人都願意出門了,喬栖店裏可熱鬧了,找她的人一茬接一茬。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先是喬橋來了。

對此喬栖不意外,甚至覺得喬橋來找她的時間比她預想的要晚。

那會兒喬栖的客人還沒走,正忙着,店員們都知道喬橋是喬栖的親姐姐,就請她上樓了。

周可專門停下手頭的活,過來給喬橋倒水拿甜點,讓她坐在沙發上等一會兒。

喬橋大着肚子一坐就是兩個小時。

十二點多,喬栖的門開了。

她送客人出門,順便看到了坐在二樓小廳裏的喬橋。

然後她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屋。

門沒關。

喬橋走過去,進了屋,幫她把門帶上,第一句話就是說:“你姐夫升職了,明天晚上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吧,帶上你家那位。”

喬栖說:“不去。”

态度強硬幹脆。

喬橋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嘆氣:“喬栖,你一定要為難我一個孕婦嗎?”

喬栖笑了:“誰為難你了?”

“我大着肚子來找你,等了你兩個多小時。”

“那是你自己願意來的,我沒求你來。”

“喬栖……”喬橋很無奈,她語噎了一會兒,又說,“你搬出來之後咱爸咱媽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很挂心你,你知道嗎?”

喬栖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了根煙出來,邊說話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煙倒嗑在煙盒上:“所以呢?”

喬橋一臉為難:“所以你今晚能來嗎?”

“不能。”喬栖還是堅持己見。

喬橋重重的吸了口氣,又重重的吐了出來:“如果你不去我就一直在這裏等着,你今天不回家我今天等,明天不回我明天等……”

“你威脅誰呢?”喬栖打斷了喬橋的話。

這次她不再玩世不恭,收起笑意,目光寒冷刺骨:“道德綁架玩挺溜啊。”

“我……”

“從小到大無論什麽事,你來勸我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我服軟,息事寧人。怎麽,只有我服軟,才能息事寧人?”

喬栖不愛與人争執,平時遇到要說理的時候态度也總是玩世不恭的,可她但凡要開口,別人就沒有還嘴的餘地。

喬橋沉默了很久。

最終說:“就這一次了,行嗎?”

喬栖沒說話,把煙咬在嘴上,微翹的眼尾透着嘲弄。

喬橋倒也倔強,一眨不眨盯着她,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但帶着勢在必行的執拗。

喬橋長得溫和,而溫和的力量往往厚重。

彼此沉默了一會,喬栖先開口了:“我答應你。”

喬橋目光閃了閃。

喬栖拿起打火機,噌噌擦着火:“但不是因為你的苦肉計有用,是因為我還有在乎的人。”

她可以一輩子不進家,但總不能連奶奶也不見。

喬育木和羅怡玲倒是其次,奶奶也總得見一見她的新婚丈夫。

喬栖腦子沒糊塗,她看了眼喬橋圓滾滾的肚子,和依舊纖瘦的身體,眼眸黯了黯,語氣并不善良,笑說:“你別拿身體和我賭,我他媽不是什麽低眉善目的菩薩。”

“但你是有血有肉的人。”

喬栖一噎。

喬橋默了默,竟一笑:“好了,我先回了,下午還要上班。”

她說走就走了。

獨留喬栖在屋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發火無處可發,想哭又沒有眼淚。

最後只好點上一根煙。

在喬栖心裏,喬橋一直是個很矛盾的人。

喬橋并不像喬育木那樣對她成見頗深,也不像羅怡玲那樣怕得罪她,憑心而論,她其實對她夠好。

但喬橋的思維太固定了,總覺得晚輩不該忤逆長輩,看重家庭和名聲大于自己的快樂與自由,甚至有點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意思,腦子裏像裹了纏腳布一樣。

所以喬栖對她也是矛盾的。

喬栖這個人情緣深,但親緣淺,希望她不要把她的感情消耗光。

這天第二個來找喬栖的人是何平。

這個從來沒單獨和她見過面的不速之客突然造訪,她是萬萬沒想到。

何平和喬橋一樣不說廢話,進了門,第一句就直奔主題:“喬栖,我和張杳打了個賭,現在只有你能幫我贏。”

喬栖那會兒沒有客人,正用海綿砂條磨指甲,打算等會兒給自己換一款美甲。何平這話一出,她動作停了。

何平會意,緊接着說下去:“我們打的賭是,你能不能把溫辭樹搞到手。”

喬栖目光變了變,有些沉:“說清楚點。”

何平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就是你婚禮那天大家喝多了酒,又都在興頭上,就打了這個賭。”

喬栖微眯雙眸,定定看了何平一會兒,而後鼻息間嗤了一笑:“賭注是什麽?”

“五萬塊錢。”

“呦。”喬栖低低笑出聲,“還不便宜。”

“拿你賭,誰敢開價低啊。”何平笑道,語氣谄媚。

他還以為她真和他笑呢?

喬栖嘴角還未松下來,目光卻驟然一冷,臉色說變就變,拿起桌上的東西就砸過去:“誰跟你嬉皮笑臉,給我滾蛋!”

何平被喬栖突如其來的壞脾氣,吓得直接從沙發跳起來。

“別別別姑奶奶,你看我什麽實話都給你說了,我是真心誠意來找你的。”何平忙讨饒。

喬栖朝門擡擡下巴,悠悠吐氣:“滾。”

何平哪肯,又走近了一步:“大家都是朋友,幫幫忙吧。”

喬栖哼一聲笑:“好,你提出朋友二字我多嘴提醒你一句——我身邊什麽時候缺過男人?有沒有溫辭樹錦上添花我一點不在乎好嗎,與其在男人身上花時間精力,我賺錢不行嗎?”

何平被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沉默半晌,他提議:“這樣行嗎,贏的五萬我一分不要全給你。”

喬栖沒表态。

何平嘆氣說:“我哪有錢啊,錢都在小琪手裏呢,你說我寧願不賺我也不能虧不是。”

喬栖還是沒表态,又拿起海綿砂條慢慢悠悠磨指甲。

何平盯着她看了半天,一咬牙:“這樣吧,給你多加一萬!”

喬栖擡眼了:“你把我當什麽?”

“七萬,不能再多了!”

喬栖一動不動,空氣安靜的一片樹葉落下也聽得清楚。

大概十幾秒後,她嘴一揚,皮笑肉不笑說:“滾。”

何平有點洩氣了,垮了肩膀,認真說:“八萬。”

兩個字,咬着牙說出來的。

喬栖能感受到他的疼痛,像是掉了兩塊肉那麽疼。

喬栖沒說話。

何平苦笑:“好吧好吧,算我沒來。”

說完,他要走。

手握到門把手上的時候,只聽身後——

“十萬。”

何平脊背一僵,反應了兩秒,露出一抹笑來——小琪說了,喬栖這個人,臭美財迷又不經激,果然沒錯。

轉過臉,卻還是皺着眉:“你是真能開價啊,你這樣我和輸了有什麽區別?”

喬栖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眼睛都沒擡,長長的睫毛一顫不顫:“得了吧,上秒還說錢都在酸琪那裏,下秒加價還加的那麽痛快。我要你十萬,你心裏指不定怎麽樂,沒準不虧,還賺了。”

“……”何平一句話說不出來。

“給你十秒鐘考慮,不然就滾。”喬栖磨着指甲“嚓嚓嚓”。

何平知道話聊到這裏基本沒餘地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定了幾秒,幹脆妥協:“算你狠。”

他松口了。

喬栖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給我打張欠條,再付一半定金。”

“我靠,你還真是……”

“痛快點,我要是贏了,你不就少了個大威脅?”

“……”

何平再次短暫地喪失了語言能力。

這女的真狠,眼光真毒。

他什麽都沒說,她就看出來他報價報虛了,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就知道他真正在意的不是她能不能拿下溫辭樹,而是倘若她拿下了,孫安琪就不能再惦記溫辭樹了。

認識這麽多年,何平第一次這麽直觀的意識到,原來喬栖不是繡花枕頭。

他倒有點欣賞她:“好,我都答應你。”

屋裏只剩喬栖一個人後,她虛脫的癱倒在椅子裏,閉上了眼睛。

靜默許久,她點上了一根煙。

怕留下不好的味道引起顧客反感,她此前從不在辦公室抽煙,可今天卻抽了兩根。

因為有太多微妙的情緒在心頭攢動,就像仙女棒上“呲啦呲啦”冒着的火星,她只能靠尼古丁熄滅它們。

她現在看上去無比無聊,陷在椅子裏,沒什麽力氣也沒什麽精神。

可其實她很想發洩,對着天空大喊好幾聲的那種發洩。

她今天一連答應了別人兩件事,可沒有一件是好辦的。

前者是因為她不想激化矛盾,後者是因為她不想浪費感情。

想到這,她用夾着煙的那只手摁了摁鼻梁,不知道為什麽,剛才一瞬間,她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溫辭樹手指上的痣。

那顆還沒有芝麻粒大的朱砂痣,在他左手食指的裏側,第一個指節的位置。

和那個給她遞過紙巾的男生一樣。

會是他嗎?

喬栖吐了個煙圈,她貌似連當年那個男生的痣是不是長在左手,都不能确定。

而且就算是他又怎樣呢,他這人長得就樂于助人,做的好事沒準比她做過的美甲都多,早就不記得那個連面都沒謀過的小善意了。

呵,說來也只剩一笑。

喬栖決定不想了,還是喊周可去livehouse聽樂隊吧,畢竟love哪有live好。

後來她蹦了兩個小時的迪,筋疲力盡了才回家。

進門後先甩左腳,後甩右腳,把鞋子亂七八糟甩在玄關,赤着腳進了門。

喬橋恰好在這時候發來消息,她摁開手機,掃了一眼,發來的是明天聚會的酒店和房間號。

喬橋提醒她:【記得帶你老公。】

喬栖摁滅了手機,屏幕的白光在她臉上熄滅,她看了眼溫辭樹的房門,決定去找他。

“溫辭樹,我有件事想……”

她滿腦子都是聚餐的事,敲了兩下門,沒等回應,就推門而進。

溫辭樹剛把上衣脫掉,聽到聲響,茫然轉過頭。

空氣突然安靜。

喬栖全看到了……

他是個極為自律的人,因為常年保持健身,所以肌肉緊實,肩膀寬闊,腰窄而有腹肌,隐隐約約的人魚線向下延伸,指向神秘而旖旎的風景。

瘦而壯,兩個本不可以放在一起的詞,同時長在了他的身體上。

禁欲是最高級的性感。

溫辭樹是禁欲這條食物鏈的頂端。

喬栖暗笑——不是有拿下他的任務嘛,正好拿這次機會練練手。

這麽一想,語氣不免暧昧起來:“可以叫你一聲樹神嗎?”

作者有話說:

love哪有live好,沒找到出處,應該是出自網絡。

何平:“我把五萬塊錢給你。”

喬栖:“十萬。”

溫辭樹:嗯?還有這等好事。

看到有朋友提到這本男主心理活動多,沒錯,相對于我其他小說,這本男主心理活動的确會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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