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閉嘴!”

這聲音實在聒噪至極,秦墨不由狠狠皺起眉頭。

有意思的是,“它”真的安靜了下來。

一陣風吹過,周遭的竹林嘩嘩作響。

秦墨雙手按在池壁上,身體緊繃,眼中滿是野獸般的警惕。

[……宿主,你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系統聲音冰冷,對他自作主張的行為表示了不滿。

而且眼下的情況,和它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宿主?劇情?

秦墨對這兩個詞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他有很多問題想弄明白,但最終保持了沉默。

系統也有些摸不清狀況了,但表面還是保持着鎮定,語氣也随之嚴厲起來。

[秦墨,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導致劇情崩壞嗎?]

秦墨眯起眼睛,警惕之心不減。

它竟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他同時也很确定,枕流峰現下只有自己與師兄兩個人,所以這一定不會是傳音入密之類的手段。

“我為何不能出現在這裏?”秦墨試探道。

[按照劇情進度,你現在應該在魔宮閉關才對。而且我強調過很多次了,不要擅自接近柳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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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是掐好了時間才回總部維修的,按照原本的計劃,正好能趕在秦墨出關前回來。可現在秦墨不僅提前出關,還招搖到了柳凝面前,樁樁件件,無不在它意料之外。

劇情,又是劇情。

秦墨不知道這是什麽,但他本能地感到一陣厭煩。而且這個會在自己腦子裏說話的玩意似乎并不願意讓他接近師兄,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被認為不是什麽好東西的系統試圖将其引回正軌:[秦墨,你現在回魔宮還來得及,別忘了還有……]

話音未落,柳凝捧着套幹淨衣服走了過來。

“你的東西都被清理幹淨了,這是我的舊衣物,你将就一下。”

柳凝身上常年萦繞着一股清幽的蘭花香氣,他的東西也不例外,秦墨一接過來便明白了。

“不将就不将就。”他喜歡得緊。

系統:[……]

雖然早就知道宿主是個什麽德行,但你這個神情是不是太蕩漾了,這只是一件衣服!

大約是他的視線過于灼熱,柳凝心有所覺,不自在地轉過身去,“洗好到我房間來。”

他就要離開,只是剛一拔腿就被秦墨叫住了。

“師兄。”

柳凝身子一頓,回頭問道:“還有何事?”

秦墨按在池沿上的手緊了緊,欲言又止。

他想詢問一番師兄眼睛的事,卻又怕萬一勾起不好的回憶,戳到對方痛處。

“沒什麽。”沉默半晌後,秦墨語氣再度輕快起來,“師兄回房稍待,我馬上就來。”

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偏經秦墨之口說出來,硬是多了三分旖旎,活像個在調戲自家小娘子的風流浪蕩子。

柳凝面皮薄,耳根子微微一熱,不痛不癢斥了句“輕浮”,捏了個訣轉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清香證明他方才來過這裏。

秦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微笑,不緊不慢地從水裏出來,換上了柳凝送來的幹淨衣服。

[你要去哪?]

他今天奇怪的表現讓系統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秦墨對它的話充耳不聞,徑直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眼看二人又要勾搭到一起,系統有些急了。

[秦墨,還剩最後兩年,一切就都結束了,你真的要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篑嗎?]

秦墨腳步漸緩,眸色随之暗沉下來。

然而片刻功夫後,他便重新恢複成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嘴裏哼着不知名的小調,大搖大擺地找柳凝去了。

分明聽得見,裝什麽聾作什麽啞!

系統快被氣死了。

這屆宿主怎麽這麽難帶!

秦墨走進房間的時候,柳凝正在擦拭一管白玉短簫——那是收了劍鋒的霁雪。

“坐吧。”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客氣道。

秦墨察覺到他語氣中刻意的疏離,眼神黯淡,悶悶應了聲“好”。

氣氛有些怪異。

在秦墨看來,他們本不該如此陌生,可于柳凝而言,在經歷了這許多事情之後,他們還能這樣安靜平和地坐在一起,也實在是件詭事。

“師兄……”

“你……”

二人同時開口,又默契地一起停了下來。

“師兄先問吧。”腦子一片空白什麽也不知道的秦墨謙讓道。

柳凝也不繞彎子,直言道:“你說自己失憶了……是怎麽回事?”

[失憶?!誰失憶?]

系統突然出聲,完全不複剛出場時的冷漠形象。

“失憶……就是失憶嘛,還能是怎麽回事。”秦墨習慣性地去撓頭,誰料先前忘了擦頭發,以至沾了一手的水。

他不甚在意,擡頭繼續說道:“昨晚醒來就是這樣了,頭昏昏沉沉的,周圍又陌生得很,一出門就有個魔修來恭賀我出關,可我根本不認識他。”

秦墨越說越委屈,眼巴巴望着自家師兄,期冀能得到個安慰,誰料系統比他哭得還慘,在腦海裏瘋狂念叨着“完了完了”,聒噪至極。

柳凝不為所動,“如此說來,那名魔修也知道你失憶的事?”

秦墨選擇性忽視掉系統的聲音,看到柳凝一臉正色,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師兄如今目不能視,他臉上就是再委屈也沒用。

念及此,他本想搖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我沒有明說,但他或許會有所猜測。”

這倒不是什麽要緊事。

魔族向來實力至上,只要秦墨不是功力盡失,他的魔尊之位就不會丢。

“那……你還記得什麽?”

他還記得什麽?

自昨晚醒來,秦墨的腦子一直有點亂,宛若置身一片迷霧之中。

“劍冢……”

這兩個字讓柳凝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就連系統都不知道跑到哪裏自閉去了。

秦墨按着頭苦想了一陣,沒發現他的不對勁,說:“從劍冢出來後的事,我好像都沒有印象。”

當年他們二人從劍冢出來之後不久,就發生了秦墨弑師,堕落成魔修的事。秦墨自此性情大變,二人幾乎斷了聯系,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也都是站在彼此的對立面上。

難怪這性子瞧着像極了從前的模樣。

柳凝微不可查松了口氣。

他又問:“身上可有什麽異常?”

秦墨想了想說:“腦袋疼算嗎?”

說罷,他就看見自家師兄以袖掩面,清了清嗓子,然後低下了頭。

秦墨:“……”

這心虛的表現是怎麽回事?

只聽柳凝道:“月前我派大開山門廣收門徒之際,我同你打過一場,大約……是那時候留下的傷。”

他眼睛不方便,大多數時候靠的都是聽聲辨位,能記得這麽清楚,還是因秦墨那時陰陽怪氣說了一句:“師兄當真下得了狠手,若再快些,師弟我這腦袋可就開瓢了。”

“你打我?”秦墨聽完這些,不敢置信,“你以前從來沒有打過我的。”

柳凝被他奇怪的關注點噎了一下,“……分明是阿墨你先動的手。”

一聲久違的“阿墨”,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柳凝雖然不曾對身為魔尊的他表現出厭惡,可冷淡的态度顯然與從前大相徑庭,秦墨面上不顯,心中卻難免落寞。但柳凝下意識的無心之語,讓他又重新振奮了起來。

“師兄……”秦墨聲音哽咽,又一次撲向他懷中。

柳凝剛從他一開始半真半假賣可憐的舉動中回過味來,只當他在故技重施,急忙伸手把人按住了。

“還請魔尊自重。”不要總是動手動腳,試圖賣慘博取同情。

好嘛,才一會兒功夫,阿墨就變成魔尊了。

“所以,弑師叛道,與你反目成仇,這些事都是真的?”秦墨如他所願停下動作,落寞一笑。

柳凝沉默良久,說:“我不知道。”

秦墨愣愣地看着他。

“我并未親眼所見,事情真相如何,大約只有你自己清楚。”

這個回答讓秦墨有些意外,可這話是柳凝說的,于是又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我也在尋求一個答案。”

他最後起身施了個小法術,替秦墨将頭發瀝幹了。

“下次記得自己擦幹,別再忘了。”

熟悉的話語讓秦墨心底生出了一絲留戀,他拉住柳凝的袖子,有些忐忑地問:“我能留下嗎?”

柳凝沒有看他,“我如今管不着你,去留何必問我。”

秦墨心下一喜。

這便是讓他留下的意思了。

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秦墨思索良久,主動呼喚起了自閉的系統。

“喂,在嗎?”

系統不想理他,報複似的保持了沉默。

脾氣還挺大。

秦墨嗤笑一聲,悠悠道:“不出來的話,你口中所謂劇情,就永遠別想回到正軌了。”

!!!

系統暴跳如雷:[你居然還威脅我?!]

做系統做到它這個份上也是少見,竟然被一個失憶的宿主給威脅了。

秦墨輕笑一聲。

誰讓它老是反複強調這件事,上趕着讓人抓把柄。

“怎麽能說是威脅,我還等着你來告訴我劇情是何意呢。”

啊啊啊啊啊!

什麽人啊這是!

系統抓狂了。

半晌後,它生無可戀地解釋說:[話本子知道吧?簡單來說,你現在所處的,是一個書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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