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上清門幾百裏外的一片山林中,一身血的秦墨背着柳凝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但心裏卻有一個極為強烈的念頭告訴他,走,走的越遠越好。
秦墨依然是雙目赤紅的狀态,但眼下只有他和柳凝兩個人的情況下,看上去卻極為平靜。
“阿墨……”
柳凝在他背後艱難開口,聲音有些喑啞。
“停下……”
秦墨腳步一頓,将他放了下來。
就在一個時辰前,秦墨如願從仙門百家的重重包圍中将柳凝帶了出來,但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些傷。
拜那蠱毒所賜,秦墨一見血,柳凝便會發作,只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方才在路上分明已經喂過一次血,可不過片刻,柳凝的身體就又發起熱來。
赤目狀态下的秦墨格外依賴師兄,也顯得格外孩子氣,看着柳凝難受的樣子,又是着急又是懊惱。
他想起柳凝對他血液的渴望,掀開袖子,欲将已經止血了的傷口重新劃開。
二人貼在一起,秦墨稍一動作,柳凝便發現了他的意圖,心下駭然,用力将他按住,緩緩搖了搖頭。
秦墨失落地耷拉着腦袋,說:“我不想你難受。”
他像只可憐的大狗,剎那間丢失了方向。
柳凝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強忍着不适,艱難道:“去找個休息的地方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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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哄孩子似的對秦墨提出要求。
秦墨忙不疊地點頭,重新将人背了起來。
他們好運氣地尋到了一處山洞,秦墨正要去替師兄接點水,一轉身就被拉住了胳膊。
“別去……”柳凝靠着山壁,眼神逐漸迷蒙,卻執拗地要他留下。
秦墨只好在他身邊坐下,想了想,又将人攬進懷裏,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調整到一個舒适的位置後,滿意地閉上了眼。
入夜後,柳凝身上越來越熱,就像一個燒着的火爐。
之前蠱毒發作,往往是覺得冷,燒成這樣卻是第一次。
蠱蟲本是用秦墨的血做的引子,加上柳凝後來又陸續喝過幾次,蠱蟲的狀态或許早就和他有了密切的聯系。
聯想到秦墨先前的失控,柳凝此刻身體狀況的異常似乎也有了合理解釋。
天生魔物的血脈太強,蠱蟲已經壓制不住了。
柳凝在秦墨懷裏難耐地掙紮起來。
他想起來時的路上有一汪清泉,就在山洞外的不遠處,于是踉踉跄跄爬起來向外走去。
就在他走出山洞後的一刻鐘,秦墨“唰”地睜開了眼。
他雙眸的顏色似乎又深了幾分,醒來後找了一圈沒有看見人,瞬間變得無比暴躁。
在原地像野獸般嘶吼了幾聲後,秦墨猶豫片刻,也走了出去。
秦墨踩着月影去找師兄,明明白日裏才走過一遭,結果到了晚上,他竟完全忘了方向。
幸而,跌跌撞撞走了許久,終于叫他發現了半個身子泡在水裏,已然失去意識的柳凝。
他不管不顧地沖過去一把将人按進懷裏。
失而複得,他心裏的後怕遠勝喜悅之情。
“咳咳!”
秦墨的力氣太大,柳凝想不醒過來都難,只是意識仍不清楚,咳了兩聲後便挂在他身上沒了動靜,只有不斷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還活着的事實。
“嚇——”
秦墨喉嚨裏發出一串無意義的聲響,似乎是想讓柳凝看看他有多生氣。
柳凝當然不會也沒那個力氣回應他,他只好低頭懲罰似的在柳凝細白的肩頸處咬了一口。
這一口也不知打開了什麽開關,柳凝倒吸一口冷氣,洩出一聲細吟,然後大口喘息起來。
端的是春色無邊。
秦墨如今的狀态,行事全憑本能,不及深思便湊過去銜住了他微張的唇瓣。大約是觸感過于柔軟,又忍不住狠狠碾磨了幾下。
這把火一旦點起來了,頃刻便能燎原。
秦墨憑本能行事,意識不清的柳凝同樣沒有什麽理智可言。他只怕掉進水裏去,于是手腳并用地往對方身上攀附,殊不知這樣的舉動無異于無聲的回應。
一汪泉水被他們攪得不得平靜,水花激蕩,四處飛濺,直至後半夜方才消停下來。
誤打誤撞的,一場誰也沒預料到的溫存過後,柳凝身上的溫度竟然降了下來,此刻精疲力竭,正乖伏在秦墨身上沉睡。
秦墨這回終于學聰明了,沿着來時足跡把人帶回山洞,心滿意足地相擁而眠。
這一番折騰下來,兩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秦墨掀了掀眼皮,露出一雙墨色的眼眸。
他頭還有些痛,記憶陸續塞進腦子裏,這讓他暫時忽略了手中不同尋常的觸感,直到身側傳來一道微乎其微的輕聲細吟。
看着自家師兄醒來後從茫然到滿臉通紅,秦墨終于從雜亂無章的記憶裏将自己幹的混賬事刨了出來。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聲音滞澀:“師兄,我……”
話還未說出口,柳凝便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轉過身去,将自己縮成了一團。
秦墨眼神一黯,心裏止不住的發冷。
他做了這樣的事,師兄莫不是厭棄他了……
“我……”秦墨從來沒有這樣不善言辭的時候,“對不起。”
拳頭攥緊了又松開,很快積起了一層薄汗,見柳凝沒理他,秦墨自覺起身,打算先滾出去冷靜一下,豈料剛坐起來,便被勾住了小指。
柳凝耳朵紅得吓人,手卻始終不曾松開。
秦墨頂着二人交纏的手指看了又看,心思又活了過來。
“不許走。”柳凝嗫嚅道。
他的聲音太小了,若非秦墨耳力一向出衆,只怕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好!不走不走!”這回便是趕他走也不會走了。
柳凝一句“不許走”,叫秦墨喜不自勝了好半天,而且看樣子還會繼續歡喜下去。
須臾,柳凝終于轉過身來,抓着他的五指在手中把玩。
“一百多年了。”他道,“我記得你從劍冢取出太長後,一直嚷嚷着要下山歷練,後來好不容易得了準許,在人前得意了好一陣。”
秦墨也記得,他的蠱毒便是從劍冢出來時被師兄發現的。
“……那時候不懂事。”
柳凝彎了彎嘴角,繼續說道:“下山歷練最少也需三個月,我那時其實是不想你去的,你長這麽大,還從來沒離開過我呢。”
他當年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別,就是一百多年。
聽着他這樣淡淡的回憶往昔,秦墨嗓子眼就跟被堵住了一樣。
“我只是想你離開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再留我一個人?”柳凝問。
秦墨終于抑制不住地流下淚來,用力将人擁入懷中,“不走了,再也不會走了。”
“以後你在哪,我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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