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謝憑瀾死了。
以一種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商行闕活了幾千年,一直都是一個人,現在快要死了,總不能還是一個人。所以他寧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拉上謝憑瀾陪葬。
并且這個人只能由他來殺死。
秦墨不關心老妖怪的想法,他只知道,謝憑瀾死了,但能救師兄的藥他還沒交給自己。
“你心疼個什麽勁?”商行闕方才硬生生接了那一招,此刻狼狽非常,卻居然還笑得出來,“他從頭到尾也不過實在利用你而已,有什麽值得可惜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嗆出一口血。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在可惜小美人吧。他那副病态殘軀,也沒幾年好活了。”
不得不說,商行闕在挑起旁人怒火這方面簡直天賦異禀。
“閉嘴!給我閉嘴!”秦墨毫無章法地揮刀向他砍去。
此前他還惦記着要回去,因為答應過師兄,不會再抛下他。可謝憑瀾這一死,秦墨腦子裏的那根名為理智的弦也徹底崩斷了。
[秦墨,你冷靜一點!]系統驚呼。
現下這種情況,即便秦墨想要冷靜也不能夠了,今日他和商行闕之間,必然是要死一個的。
或者同歸于盡。
商行闕大笑,“來啊,看看今日究竟誰能殺的了誰!”
兩人受傷都不輕,打得卻比之前更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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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沒有退路可言,如今不過是強撐着一口氣,看誰先洩氣罷了。
商行闕是從不給自己留後路,而秦墨的退路就是柳凝的活路。
只是這條路看上去,似乎已經被徹底堵死了。
柳凝是在秦墨他們走後的第二天醒來的。
為了讓他錯過前往或淵的最佳時機,秦墨甚至給他下了昏睡訣,只是沒想到蠱毒發作後的疼痛,讓柳凝提前醒了過來。
他從塌上掙紮着爬起來,又因渾身脫力摔了一跤,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守在外面的薛靈霜,推門進來後看到柳凝的臉色,心中大駭。
“掌教!您沒事吧?”
薛靈霜趕忙上前扶他,柳凝借力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問秦墨去哪兒了。
“阿墨呢?”
秦墨以為昏睡訣足以讓柳凝躺上兩天,便沒有囑咐小姑娘,讓她不該說的不要說。而薛靈霜也沒有多想,以為他是在問莫前輩,如實道:“莫前輩他們昨日便出發前往或淵了。”
“他怎麽能……”又不告而別。
柳凝氣得胸悶,連嘴唇也咬破了。
薛靈霜見他臉色慘白,想起秦墨臨行前說過的話,從懷裏掏出那個小瓷瓶,“這是莫前輩給我的,說讓我在您難受的時候喂些給您……”
她還沒打開過,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只以為是藥之類的東西,但柳凝卻再清楚不過了。
他竟連這個也準備了。
就這麽不想讓他跟着去嗎?
懷素師叔說得沒錯,他還真是小混蛋。
柳凝調整了一下呼吸,伸出手,“給我吧。”
他其實很想将這東西砸爛以示憤怒,可為了去找作為罪魁禍首的小混蛋,又不得不飲下它。
“他還同你說了什麽?”
薛靈霜搖頭:“沒有了,莫前輩只說讓我好好照顧掌教,說完就走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薛靈霜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那位,以她的年紀,謝憑瀾這樣活在各種傳言故事裏的人,離她實在太過遙遠。
她想了想說:“就是那位謝掌教,在莫前輩走後悄悄來過一趟,也不讓我跟着,進來出去不過片刻。”
感覺有點奇怪。
當然,薛靈霜沒敢把後面那句說出來,畢竟那是柳凝的師尊。
柳凝怔愣片刻,選擇了将此事略過,“我知道了,多謝。”
他現下沒時間計較這些。
“我也要走了,你可以自行離開。若是不嫌棄,藥櫃裏有幾株靈植,你盡可以挑走。”
說罷,還不等薛靈霜說什麽,轉眼就不見了。
“诶?”小姑娘眨眨眼,愣在原地。
對于柳凝讓她挑靈植的提議,薛靈霜并非無欲無求,自然是心動的。
不過做人不能太貪心。
就只拿一株好了。
柳凝緊趕慢趕,終于在他們出發後的第三天趕到了或淵。
大多數人留在了外圍,進入腹地後,他先是遇到了被逼退出來的懷素等人。
“阿凝?你怎麽來了?”
裏面沖天的魔氣讓向來從容的柳凝焦躁起來,他顧不得敘話,只問秦墨在不在。
“他和謝師兄都在裏面,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話音未落,柳凝便一頭紮了進去。
他心跳得比秦墨吻他時還要快,仿佛下一刻就要從嗓子裏跳出來。
他心道,小混蛋,你可不能死。
柳凝趕到時,秦墨已經站不起來了。
一身杏色舊衫沾滿了血跡,分不清到底是商行闕還是他自己的,見到柳凝,眸光跳動,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他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師兄了。
柳凝跌跌撞撞地向他跑過來,最後摔倒在他跟前,雙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幾下,幾乎快要哭出來,“阿墨,你在哪?”
咫尺的距離,秦墨将自己挪過去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也顧不得自己身上有多髒,緊緊将人抱住,“我在,我在這裏。”
柳凝的眼淚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秦墨的血是什麽味道,從他靠近這裏的那一刻起,體內的蠱蟲就瘋狂躁動起來了。
好多,好多的血。
這也是秦墨不敢讓他一起過來的原因。
一旦打起來,他不可能不受傷。
“你說過不會丢下我的。”
想到差點見不到他的可能性,秦墨呼吸一滞,“是我食言了。”
二人互訴衷腸之時,本該了無聲息的商行闕竟從地上爬了起來,将刀子捅向柳凝背後。
秦墨瞳孔劇震,奮力推開了柳凝,随後,那把刀準确無誤地插在了他心口上。
與此同時,霁雪和卻寒一前一後刺進了商行闕身體裏。
血染在他的紅衣上,只是将顏色又加深了一層,就像在上面繡了大片的花一樣。
不過一息的時間,這副妖冶皮相便化作飛灰,消散殆盡了。
秦墨力竭倒下,被柳凝手忙腳亂地接住,抱在懷裏。
“阿墨……你怎麽樣了?說話啊!”柳凝顫抖着撫上他的臉。
秦墨眼皮已經快要撐不開了,“師兄……對、對不起,我沒……拿到……拿到那株花……”
“我不要,我不要什麽花!我只要你活着!”柳凝拼命搖頭。
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滴在了秦墨手上,他有心擡手去摸一摸師兄的臉,結果卻是有心無力。
不過,就算他沒拿到苦葉兩生花,師兄也可以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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