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樂符一直想着忘了吧忘了吧,不要再去糾結這件可能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事情。可這事還是讓他幾天來的精神狀态都不是很好,起初樂符自己還沒有察覺,只是覺得最近自己做事的确有些心不在焉,偶爾還會丢三落四的。
有天他坐在陽臺的吊椅裏看書,江韬靠近了他都沒有發現。
樂符手上是拿着本書,但是雙眼卻沒有定點地抛向很遠的地方,書本上的字在他不集中的視線裏,也只是一些糊成一團的畫符而已。
江韬提醒了他:“我老覺得你最近做事總是不走心,魂不守舍的。”
這句話把樂符還流離在外的心思給召喚了回來,他立刻心虛地回答:“沒有啊,我在看書啊,好好的。”
江韬把他手裏拿着的書抽了出來:“書都拿倒了你還怎麽看?”
樂符一看,剛才那本書的确是倒着的,有點窘迫。
“最近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沒有,沒有。”樂符一直都沒能正視江韬的眼睛,“剛開學嘛,多少有些不适應。”
江韬将信将疑,在樂符的身前半蹲了下來,拉着樂符的手說道:“要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不喜歡看着你這麽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回樂符看了眼江韬,卻發現江韬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麽的坦蕩真誠,樂符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啦,知道了。可是我真的沒事。”
可能是潛意識裏一直想着一些沒有忘記的事情,夢的內容大都是以前的生活,但還參雜着許多後來的變故。夢境本來就是扭曲的,元素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太多的事情脫離了原本規定的時間軸,重重疊疊地覆蓋到了一起,一遍又一遍在樂符的腦內迅速過映着;放映到後來,樂符都意識自己其實是在做夢,他在心裏不停地告訴自己快醒過來快醒過來,可無法斬斷的過去就像纏繞在現實跟夢裏的惡魇,已經在他無法抵抗的情況下仍然苦苦壓制着他。
樂符好幾次醒過來的時候,恍惚之間還會以為跟江韬在一起兩年以來碰到的種種經歷可能都只是一場充滿了負面幻想元素的夢;他其實還身在被衆多親戚逼得走投無路的那一段時間,也可能只是在剛剛接受家破人忘這場災難幾近暈厥的那一瞬,也許等到他清醒過來,窗外還飄着南方特有的濕冷的雪,而自己卻看不到接下去要走的方向。
樂符從來沒有感覺到內心這麽壓抑過,渾身都像是被負面能量滿滿圍住了一樣。
樂符也覺得自己心裏憋着一些想法的确很難受,他也想找人訴說。可他自己心裏也不明白究竟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沒有什麽的事情,如今卻讓他渾身都是滿滿的無力感。
九月份的天還是非常的炎熱。樂符在開足了冷空調的房子裏光着腳走來走去,他的內心非常的暴躁不耐煩。樂符一直安慰自己這只是天氣的原因,在炎熱的季節,人的情緒往往會變得比其他季節更容易暴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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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樂符不安的情緒影響到了江韬,這段日子,江韬的脾氣也變得不是很好。
江韬的心情不好,再加上手頭上的生意臨時出了一些補救困難的問題,導致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随時爆炸的階段。原本待下屬雖嚴厲可還算講道理的他在那段時間幾乎變得極端的□□,聽不得一點違背反對的建議,稍有不順心就破口大罵,搞得下屬人人自危,提心吊膽。其中最倒黴的那個人,依然還是陳鋒。
有天樂符回到家的時候,站在樓下廚房都能聽到江韬在廚房罵陳鋒的聲音,樂符聽了都覺得恐怖極了。
樂符到了兩杯水,敲了敲江韬的書房。
裏面的罵人聲戛然而止,樂符聽到江韬說“進來吧”之後才走了進去。
樂符進去後,發現陳鋒真的被罵得很慘,低着頭站在那裏,就向正在挨訓的小學生。
“行了你先下去吧。”江韬對陳鋒說道,“這種事情都再不好,你就自己收拾包袱滾蛋吧!”
雖然被江韬罵得很難看,但是終于能離開這個書房了,陳鋒松了口氣,看着樂符的眼神依舊是充滿了感激。
樂符把水放到了江韬的桌子上,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發這麽大的火?”
江韬嘆了口氣,把樂符抱進了自己的懷裏。這是他們之間做的最多的一個動作,但這個動作,總是能讓他們兩個人都感到安心:“生意上的事情,這次整大了,有些麻煩。”
樂符的雙手搭在江韬的肩膀上,沒說什麽,只是用自己的額頭抵着他的額頭。
樂符不知道這種情況說些什麽才适合。他所有的不安害怕都源于江韬,但是靠近江韬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又有了舒心安全的力量。
“我們去走走吧。”江韬突然說道。
“去哪裏?”樂符問。
“帶你去我老家。”江韬說道,“我還沒帶你去過呢。”
“可是你不是說生意上遇到了些問題嗎?”
“這些問題已經解決不了了,再煩心也沒用了。”江韬說的很淡然,“所以你就當陪我去散散心吧。”
江韬的老家就在本市的一個鄉下。樂符到的時候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在如此快速嘈雜的城市還會有着這麽寧靜的鄉下。
明明生活的人口也不少,周圍的城鎮也已經開始走向了城市化的發展,商業也算繁榮,但唯獨江韬老家那一塊,還是保持着原來的發展水平,一走進就讓人覺得時光好像倒退了十幾年。
樂符還是挺喜歡這種感覺的,有種奇妙的穿梭感。
江韬以前住過的房子還在,是農村裏典型的那種老房子,牆壁是□□在外的紅磚,屋頂上鋪着瓦片。
江韬領着他走向這棟老房子的時候說道:“這其實是我大伯家的房子。”
樂符好奇地望着他。
江韬抽着煙:“我爸是個老賭鬼,我媽很早就跟他離婚跟別人跑了。我媽走了之後他就變本加厲地賭博,還酗酒,後來酒精中毒死了。之後我就跟着我大伯一家一起生活了。”
江韬從來沒有跟樂符說過關于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這會江韬說起來了,樂符就安安靜靜地聽着。
“寄人籬下的生活,尤其是在農村,你想想就知道了。”江韬說起這話時的語氣很輕松,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他們家是女兒,年紀稍大的時候被人騙走了,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裏。我大伯母接受不了,喝農藥自殺了;我大伯在我大伯母下葬後,也上吊了。那時我已經跟着秦澤浩在外面打拼了,很久之後才知道。”
“本來是我想賣了這裏的房子的,但是想想又覺得賣了太可惜。叫人重新裝修定期打掃的,就一直擺在這裏了。”江韬站在門口指着不遠處的一幢小洋樓對樂符說,“看到那棟小洋樓了沒,以前比這房子還破爛。以前那是秦澤浩家,我每次站在這裏喊他一聲,他就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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