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事發

第二章

事發

戌時。聞書月從早已打烊的茶館出來,因為時間過晚,他沒有讓侯府的下人候在門外。楊老板遣小厮從後院牽來馬匹,目送聞書月騎馬獨自離開,這才重新返回茶館內。

深冬時節,街道路上空空蕩蕩。聞書月催馬行至敬德侯府後門,隐隐看見朦胧月色之下,一人長身玉立身着極其低調暗紋玄色衣袍,倚在門邊。他雙手環在胸前,抱着手臂一臉嚴肅地看着聞書月從馬上跨下。

聞書月下馬後見他向自己走來,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你怎麽在這裏”

男子笑道:“你還不好猜這麽晚才回來,你敢走正門進是又遇到麻煩了吧?”

“少自作多情了。”聞書月不作回答,他側身準備繞過男子,侯府後門門沿兩側挂的兩只照明燈籠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微微黯淡。

男子趁機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帶到身後的牆上,一陣冰冷透過背後的披風和衣衫,聞書月渾身微微一緊。頭頂燈籠中的火光再次亮起。男子微微俯下身靠近他,将嘴唇湊到他的臉頰邊,吞吐這溫熱氣息:“你受傷了?給我看看。”

聞書月被他挑逗的胸中一熱,原本瑩白如雪的脖頸和耳垂染上了一抹粉色。他躲開對方來捉他腰的另一只手,微微側身卻又被他扳了回來。男子用着強硬卻輕柔的口吻說道:“書月,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我沒有意見。但下一次不可以再讓自己受傷了,聽見沒?!”

聞書月掙紮未果,只得微皺眉頭擡頭看向他:“任希睿,你到底想…”

火光熄滅的一瞬間,聞月明顯感覺到他的鼻尖離自己的不到一寸,聲音便一下子微弱下去半截,“怎...怎樣…”

任希睿暗自笑他口吃,伸手捏住他的下颌,用微微濕潤的唇瓣用力貼住他的嘴唇。聞書月輕哼一聲,拼命掙紮着想要推開他。但他十有八九打不過也着實不想打眼前這個人。

這個他從六歲開始至今認識了十二年的人。

這個從小跟他吵到大的人。

任希睿扶住聞書月的肩,任他在自己懷中微微喘着氣,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再吻他一次的沖動。只聽聞書月清冷的嗓音響起:“為什麽?”

“你前幾日在侯府将我評論一番,又當衆拒絕了我和聞季的婚事,搞得我很是不愉快。我這樣也算是平複一下心情。”任希睿笑道。

原來,這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笑。聞書月唇上的餘溫頃刻間消散殆盡,他暗暗握緊雙拳,自己又被這個人耍了!!

他突然伸手推開面前的人,壓低聲音怒吼道:“任希睿!你為什麽總是這麽讨人厭!把你跟季兒的婚事退掉于你有何損失就讓你這麽不爽,然後将這些發洩在我身上?!你把我當成什麽了?你的玩物想要就要,不想要的時候就舍棄!”

任希睿上前一把将低垂着頭的他再次拉入懷中,雙臂緊緊地圈住他微微顫抖的身子。“別胡思亂想了。”

原以為他良心發現一般的要安慰,怎料他道:“你是男子,如何能成為男人的玩物”

聞書月身形一僵,只覺得他被那人摟的更緊。似乎要将他埋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任希睿,已經夠了。”聞書月無力地垂下掙紮地雙手。

“書月,你明明不抗拒我碰你,又為何再一次拒絕我?”任希睿湊到他耳邊輕聲問。

他是從哪裏看出來自己不抗拒的!這個人說話每次都是一針見血。

一瞬間,聞書月眼中的月華險些失色,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尤為清晰:“我已經同你說過很多次了,小的時候認識你純粹是個意外,我爹當時也只是為了讓我在背後助季兒早日取得你的心,才同意我與你私交甚密。現如今,兩年過去局勢大改。季兒已經不需要你這未來夫君,我便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你說你認識我是有目的的,碰巧我也是。我自知父親失勢,得不到聞侯爺青睐便等同于娶不了聞季。但是為了讓聞家站在我這一邊,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要做的,就是得到你。我們兩個都是為了達到自己目的接近對方,不是很般配的一對嗎?”任希睿不怒反笑,似是滿不在意聞書月的話。

聞書月輕笑道:“就憑一個我,你就想讓聞家站在你這一邊未免也太癡心妄想了吧別說聞家上下,就是整個靖城都知道我是我爹最不重視的人。你想要拿我做聞家的威脅,怕是失算了。”

任希睿微微挑眉:“別人不清楚你,我還不清楚麽當初侯爺不對你加以約束管教,放任自流,卻又讓侯爺夫人送你去青冥天學劍。這一切看似順理成章,不過都是為了把你培養成聞家最好的暗殺打的幌子。被賦予‘南平劍神’的美名,也僅僅是讓別人認為,你是一個清高正直的世家公子。在你這些純良的表面之下,恐怕是連楚王都不得而知的面目。”

聞書月一怔:“你又是如何得知”

“我知道你的事情何止這一兩件青冥天的副門主。”任希睿笑道。

此前在青冥天打探過任王府的所有消息,在回靖城的路上也聽過關于任希睿的傳言。聞書月自覺任希睿只是聰穎但談不上手段高明心機深重八個字,如今親眼一見,已是不得不相信。

聞書月如鲠在喉,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冷聲道:“王爺,請自重。”

任希睿自知觸他逆鱗,卻也是想讓他明白,自己這兩年來從未放下過他。

他緩緩松開手,看着聞書月轉身一言不發地開門離去,任希睿擡到半空的張開的手指猶豫片刻後收回了袖中,他深吸一口氣。面上仍是一片平靜。

次日清晨,停了多日的霜雪最終還是在這時散了下來。聞書月正坐于地上小案旁翻看書冊,身邊暖爐熱流不斷。門外仆從便進來通報:“公子,安大公子來了。”

跟在他後面的那人帶進一陣寒意,肩頭披風微微落了些雪花,他聒噪地喊道:“聞書月,昨晚你沒事吧?”

仆從連忙退下,為兩位公子關好門。

聞書月見安颢坦然地坐在自己對面,拿起小案上新鮮的柑橘就開始剝皮,無奈地嘆口氣:“真沒事。只是...你不覺得奇怪嗎?”

安颢手中的柑橘皮一頓,被扳了下來。他神情凝重:“你一提醒我倒是發現了。為什麽那些使者好端端的酒館不去,跑到茶樓裏來聽書更像是刻意要說那些話被我們聽到。”

“不僅如此。即便是吳越小國的使者,只要是陛下指派的任務,楚王必不敢怠慢。為何他沒有出現,甚至也沒有派自己府中可靠的人跟随。昨晚的官吏看裝束也只是靖城的一位七品小官吧?”聞書月微微皺眉。

“你的意思是,我們中計了?”安颢一邊詫異一邊将柑橘瓣塞進嘴裏。

“算是。但是我已經有意留手。他們,或者說是楚王,可能只是想試試我這兩年來身體可有異樣。”聞書月斟酌道。

安颢露出虎牙,怒道:“那個楚王到底想做什麽?!自己都已娶妃納妾,還纏着你不放!”

“托他的福,我這兩年過得挺好的。游山玩水,脫離靖城鬥争許久,我還有些不習慣呢。”聞書月表情淡漠地說。

“別說這些喪氣話!他害你害得還不夠慘麽?!”安颢把手中的柑橘皮往小案上一摔,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浮現出兇狠的模樣,讓聞書月肯定他的這些神态是同他那兇巴巴的尚書父親學的。

“行了。”聞書月打斷他。

安颢撇撇嘴,不滿地撈起另一個橙子。誰知,門外女子輕輕敲門,試探道:“二哥,我能進來嗎?”

“進來吧。”聞書月柔聲道。

安颢一聽聲音,原本剝柑橘皮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胡亂地放下柑橘,又拿在手裏。腳步聲在木質地板上愈來愈近,他慌亂地甚至不敢回頭看。

“二哥,安公子。”女孩跪坐在小案的側面,正巧能看到兩個人的半張臉。

“季...姑娘,哦不,聞姑娘。失禮失禮。”安颢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袖,一手遞出手裏還沒剝好的柑橘,努力裝作平靜的樣子看向聞季。

聞季見他給自己遞東西,臉頰也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多謝。”

聞書月看不下去這兩人,開口打斷:“你們兩個又不是第一天認識,磨磨唧唧幹什麽呢?!”

安颢怒瞪聞書月一眼,聞季趕忙解釋:“我是來...跟二哥道謝的。”

“不必。二哥早知道你對任希睿沒有感情,也不願勉強你。父親不同意,他家除去陛下也沒有其他長輩威逼,陛下更是沒有賜婚,這婚不結也罷。”聞書月清清楚楚地知道陛下不賜婚,當然也是怕任王府得到聞家侯府的助力。

他沒有點明,頓了頓,繼續說:“季兒你也年滿十五,是應該擇婿了。你可有看上的公子二哥替你去打聽打聽。”

安颢的目光似有一瞬往聞季的臉上飄,聞季仍保持着大家閨秀的淑女模樣,面上微紅,道:“沒...沒有。小妹不敢...勞煩兄長。”

聞書月微一挑眉:“那你什麽時候有喜歡的人,不妨告知二哥一聲。我定能幫你。”

“好...那二哥,小妹就不打擾你跟安公子敘舊了。”聞季匆忙起身,不等聞書月做出反應,就轉身出門去了。

安颢有些失落地抿抿嘴,聞書月輕笑一聲:“你們兩個真是...明明互相喜歡,誰都不敢說出口。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拖延到什麽時候!”

“你別胡說!季兒她...”安颢吞吞吐吐。

“瞧瞧,私下裏都叫季兒了,面上還聞姑娘來季姑娘去。”聞書月瞥他一眼,“季兒的心思我最清楚,她喜歡你這一點,我絕不會看錯。”

“真的!”安颢喜出望外。

“假的。”聞書月端起書,回答道。

安颢不滿:“你要是感覺錯了怎麽辦?”

“我總是比你這種木頭感覺的準。難不成,你是想讓季兒主動開口!”聞書月的語氣裏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威脅感。

安颢忙擺手:“這種事我不會讓她一個姑娘主動的。”

聞書月笑着搖頭,不置可否。

“我這樣做,是不是很對不起任小王爺”安颢完全是沒話找話說,哪壺不開提哪壺。

聞書月在安颢面前沒有掩飾一二,他只是漠然地說:“他對季兒并非真心,否則退婚這事兒也不會如此欣然的接受吧?”

“那他喜歡誰啊?”安颢有些不安地問道,“...算了,你天天跟他吵,我真是瘋了,居然還問你!”

對,你不應該問我。

聞書月如是想。

整個天下除了青冥天門主,恐怕沒有第二個外人能了解他們對彼此心裏的那份情愫。

這時,院內尖銳的嗓音穿破屋內屋外衆人的耳膜:“楚王殿下到!!!”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出場了!!!

我們的是年上攻哈

大概大了一兩歲的樣子(/斜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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