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暗流

第四章

暗流

三年後。

上元佳節各家各戶張燈結彩,一片燈火通明,大街小巷挂滿的赤色燈籠映得滿城都是喜慶團圓的氣氛。

皇帝宮宴上的賜菜元宵在太監和禁軍的護衛下安全送達各府。今年聞侯爺的府中格外清淨,只剩下聞季一個小輩和侯爺夫人,皇帝考慮到這一點,體念聞侯爺是為國家奔波,故而特意将宮中各國上進的貢品賞賜了一部分到侯府上,作為慰問。

任希睿站在王府院中,領了聖旨和賜菜,命人備上兩匹駿馬在門前。

“你還去不去了磨磨蹭蹭地給誰看呢行了,這一身夠好看的了!我這三年也沒有虐待你吧每年不都陪你回侯府看望夫人好幾次麽?你還要在身上插幾朵花才放心!”他催促到身後那人。

聞書月一臉不滿:“我是要回去,也沒說讓你跟我一起回去啊!你又不是孔雀!”

“啧,我看是我這三年□□的不夠,說話還是難聽。要讓成平王殿下聽了去,你怕是還要在我府上受罪三年。”任希睿輕哼一聲,仔細一聽才知道這是在悄無聲息地威脅他。

“任希睿,你不要謙虛,說話這檔子事兒,你完全是不遑多讓。”聞書月挑眉道。

說是教他禮術,任希睿完全就是讓他在王府裏發洩各種不滿。以他對王府的整治,聞書月的所作所為在外界探不到一絲風聲。楚王派來的密探暗衛通通一無所獲。整個任王府從內到外就是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

聞書月知道自己逃不過,只得跟在他身後。兩人熟練地翻上馬背,小腿輕夾馬腹,說也奇怪,兩匹馬像是有意的,不但并肩前行,更是越走越近。

聞書月有些尴尬地幾次将缰繩往另一側拽,卻适得其反。

任希睿強忍住臨到嘴邊的嘲笑,同他說話:“一年前,聞侯爺向聖上請旨,派世子聞子初前往西疆擢兵部尚書手令,重整軍馬兵役制度,加強西疆防線。結果不日前,西晉派和親使團進入靖城,願與南平互嫁公主,在前幾年互通商貿的交易上多加兩成的商品互利。”

“所以父親才請命自願前往西疆”青冥天的消息在任希睿的默許下,每月準時送至聞書月的書案上。聞書月對此,看上去似乎一無所知,但也只是裝作而已。

“恐怕聞侯爺早對西晉此舉心知肚明。此舉極其睿智,留下一家老小在靖城做人質是為了讓皇帝陛下放心,親自鎮守西疆是為了讓南平邊境百姓安心。他這一走,幾年之內,無論靖城發生什麽大變,也能避免卷入黨争風波之中,護住聞家上下幾世功名。”任希睿認真地同他分析起朝政。

“說到底,無論最後是貴妃之子陛下的長子楚王,還是皇後之子陛下嫡子成平王坐上皇位,都與你們聞侯府無關。”

聞書月插言道:“父親或許也是在告訴想要拉攏他的朝臣,他手上的三十萬兵權是屬于皇帝陛下和南平的。無論誰坐上皇位,他都會護持西疆邊防。”

“不錯。侯爺這是給侯府留了一條最好的退路。”任希睿感慨道。

聞書月若有所思,沉默片刻。

兩人行至繁華街道處,兩匹馬擠在人群中,幾乎耳鬓厮磨,導致兩人的一側腿部不時地撞在一起。

任希睿一臉正經地傾身摟住聞書月的腰,輕聲道:“腿張開點。”聞書月一怔,身體似乎先做出反應,任希睿滿意地将他輕松帶到自己的馬背上安放好。

聞書月的後背與他的前胸貼在一處,耳根一紅,忙掩飾自己的尴尬:“任希睿,你不要亂...亂來啊,這麽多人看...看看着的。”

任希睿一面暗自欣慰聞書月有着一具聽話的身體,一面表現出一副真誠無比的形容:“你放心,你的面子我還是要護着的。”

聞書月為了親自澆熄體內的熱流,決計閉口不言。他将自己的前襟拉緊了些,他本就生得白皙,裝起體虛無力來完全是信手拈來,更不會讓別人發現他漸漸升溫的肌膚。

誰知,任希睿一手牽着他的馬,一手越過聞書月的腰拉住自己馬匹的缰繩。嘴上還閑不住地沒事兒找事兒:“你裝體弱多病裝得再像,還是瞞不住我。我掂量掂量你,就知道你每天精力旺盛到什麽程度,才會是塞多少糧食蔬菜都喂不出丁點兒肥肉來的。”

“這種話我也知道,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跟我強調!我是吃了你家糧食,可這是誰逼我吃的”聞書月極其不爽。

“不吃難道等你餓死在房中!你還真會說話,句句理直氣壯。這不擺明了都是我的錯”任希睿揚起一邊嘴角,些許寵溺藏在眉眼中。

聞書月被他堵得說不上話來,心生一計,突然向後傾故意把頭頂撞向任希睿的下颌。他的下巴毫無防備地被磕了一下,吃痛地抿緊了嘴唇。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聞書月腰間被那人大力揉捏了一把。

任希睿做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将馬慢悠悠地騎至敬德侯府府門前。

聞書月急于下馬擺脫任希睿,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沒有踩腳蹬,險些橫着從馬上摔下。

“公子小心!”仆從吓得伸手去接。

好在任希睿根本沒有跟他們任何機會,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腰身,把他放正擺好。自己邊下馬邊調侃道:“你們家公子身體不好,走平路摔跤,從馬上自行滑下,被路邊的石頭磕碰都是十分正常的,不用大驚小怪。”

轉身做出一副特別心細的樣子帶他下馬,聞書月腳剛落地,就聽他數落道:“你能不能注意一點別人見了還以為這三年你跟着我啥都沒學會,反而腦子不好使了。對了,你腦子本來就不怎麽好使。”

“你有完沒完!我拜托你早點去跟成平王殿下說一聲,我聞書月在你的王府已經待夠了,請他早日讓你放我回去!你折磨我也要有個限度,好吧!”聞書月炸毛道。

“安颢想見你我都準了,除了成平王殿下交代的任務,我也沒強迫過你什麽吧?!這還叫折磨你!我看你是嫌我對你太好了,日後每天不罰你站上三四個時辰你是不知道感恩!!!”任希睿捉住他的衣袖,不肯放他走。

一衆仆從站在門口慌張地看着争吵的兩人,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三年間偶爾幾次他們在自家門口吵架,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

“我懶得和你清算!”聞書月甩袖撇下他,朝着自家大門走去。

家宴初始,侯爺夫人同聞書月私下交代了幾句,才回到自己的主位上對任希睿行禮:“任小王爺,不知你今日要和我兒一同前來,府中多有怠慢,還望勿怪。”

“聞夫人無需多言,我不請自來才是要夫人多多體諒。”任希睿客套道。自上次退婚一事過去,任希睿和侯府上下自是有些心結,三年多去,任希睿依舊待二公子如初,也就沒人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

“也就是多雙碗筷的事情,只要小王爺不嫌棄,我也就放心了。”侯爺夫人示意請他入座。

任希睿熟撚地坐在離聞書月最近的位子上,聽着侯爺夫人繼續道:“我還得替我家老爺多謝小王爺這三年對我兒的照顧,讓我們家省了不少心。”

“無妨,至少他沒給我添什麽亂子,平日裏還是比較聽話的。”任希睿笑道。

這一般的郡王面對朝廷一品軍侯夫人是絕對不敢如此說話的。巧就巧在,任希睿是位帶兵打仗的郡王。他之所以能夠穩住那座皇帝親弟弟的王府,除了能在朝野上揣摩聖意,為成平王将眼線遍布靖城內外,還有他在聞書月離開的兩年間行軍平北境之亂的顯赫戰功。

聞書月瞪他一眼:“不要表現出跟我相處愉快的樣子,惡心。”

“書月!怎麽說話的”侯爺夫人愠怒道。

任希睿仿佛沒有聽見,笑道:“夫人不要動怒,你也知道,他同我從小就不對付。”

“你們兩個真是...”侯爺夫人哭笑不得。

坐在對面的聞季彎起眉眼,擡袖掩唇笑着:“小打小鬧說明二哥和王爺感情好。我看那些話本上都是這麽說的,兩個人越是吵得厲害就證明越是在乎對方。”

任希睿差點脫口而出的“說得好!”被聞書月堵了回去:“季兒你說得那種情況是男女之間的相處,不可能發生在你二哥身上,你二哥要跟誰吵架就是真的讨厭那個人。”

聞季有些詫異:“是麽?我還以為說得就是你們兩個...書上也沒說一定是一男一女啊...”

侯爺夫人開口打斷他們詭異的對話:“小王爺,今晚我想留書月在府中說說話,布棋局,怕您等得久。不如您用完元宵先回王府,待我們母子二人敘完舊,我就讓他回去。”

任希睿眼中微閃,神色如常:“自然是可以的。”

聞季咬了咬牙,趁此機會支支吾吾地說:“既然有二哥陪母親,不知季兒可否...”

聞書月離開侯府一年半後,安颢傳來喜訊,說是自家給侯府的聘禮聘書聞侯爺很是滿意。安大人在朝為官實是忠臣,未曾摻合在楚王結黨之中,身家清白。

原本安大小姐就是聞子初之妻,這安颢迎娶聞季之後,聞安兩家更是親上加親。

大婚那日,不僅是任小王爺賞光,就連楚王殿下和成平王殿下也親臨尚書府。任希睿早料到楚王以為他會帶聞書月前來,所以當日他讓安颢将聞書月安置好,來去匆匆地喝了幾杯喜酒,就被趕回了王府。

後來兩人又是大鬧一場,聽說聲勢浩大,任希睿的卧房差點被捅出個窟窿!誰知,聞書月卻和平日裏那些雷聲大雨點小的慫包沒兩樣區別,只當夜,這場紛争就被任希睿在床塌上輕輕松松地擺平了。

“你也是,都與安大公子成親了,還跑回來過上元節。”聞書月調侃道。

“我是怕二哥不回來,沒人陪着母親,才向公公請罪回了侯府。”聞季連忙解釋。

“畢竟是上元節,你還是早些回夫家同颢兒見面,也好讓他放心。”獲得侯爺夫人準許,聞季對着聞書月比出一個俏皮的鬼臉。

聞書月苦笑着心想,一周前安颢和侯府同時傳來同樣的消息,聞季初孕。可是日漸羽翼豐滿的安颢還将自己的妹妹寵得還跟個小孩子似的。不知聞季何時才能有一點即将為人母的穩重。

家宴結束後,聞書月将聞季小心翼翼地送上馬車,千叮咛萬囑咐,如同一個期盼着妹妹早些成熟的兄長語重心長一番,又客客氣氣地把任希睿催上馬,目送他離開,才返回房中。

侯爺夫人輕嘆一聲:“你爹和你大哥不在府中,成平王那邊一應事務還需倚靠你和任小王爺來完成。你的任務特殊,萬事務必小心謹慎。”

聞書月握緊手中佩劍,沉穩道:“母親放心,兒子雖多年未做,卻還是有信心一擊命中。”

“既然如此,你早些辦完便早些回任王府那邊去吧。”侯爺夫人親手為聞書月理了理束起的黑發,柔聲道。

聞書月微微颔首:“兒子因諸多緣由不能時常回府中看望母親,還望母親多保重。”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感情線發展快 又是短篇 所以劇情走向相對來說會快一點 希望大家接受一下三年這個問題(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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