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重逢

第八章

重逢

任希睿被成平王派出的親衛找到的地方,是在運河沿岸的一處岩石邊。暴雨平息後,他同幾個流民被沿路沖至下游河岸,險些喪命。好在任希睿命大,被洪水推上了岩石間天然形成的凹槽處。幸而那些流民中有懂得處理溺水情況的,将任希睿口鼻肺部中嗆入的積水按壓排出後,救回他一命。

也是多虧了親衛發現的及時,否則再遇大雨,他們一行人指不定會繼續失蹤。

任希睿恢複神志時已是被救至運河一岸提督府上的一周後。在此期間,他尚在昏迷中,根本沒有轉告任何人自己從營地住進了提督府。

成平王殿下本就懷疑這位提督大人,或者說通過幾天的明查暗訪幾乎已經确定此次暴民行動出自提督大人之手。而這位提督大人,順着他的人脈向上摸,根本不難查清楚他在替誰做事。

成平王刻意對外封鎖了一應消息的傳遞。以至于青冥天始終沒有找到機會進入提督府查看有關任希睿的情況。

“殿下,其他人如何了?”他被強行灌藥醒來之後的第一句話便是詢問同他一起卷入湍流之中的流民。

“堂弟且寬心,本王已派人将他們安置妥當。倒是你,足足昏迷一周有餘。好在上天護佑,得以讓你化險為夷。”成平王站在床榻邊輕聲道。

任希睿微微起身想要致謝,不慎牽動身上多處傷口,純白的繃帶下隐隐露出血色。疼得他額間浮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成平王擡手制止道:“你重傷未愈,還是多加修養。本王已經替你找到真兇,之後的事情本王親自操辦。”

“多謝...殿下。”任希睿忍痛咬牙道。

這時,門外傳來吵鬧聲:“二公子您不能進去呀!殿下還在裏面與小王爺相商要事,您先在門外等等吧!”

“我等不及了!”聞書月像極了一只豎起渾身尖刺的刺猬,心底裏腹诽了無數遍裏面那二人,好不容易把人找回來,都傷成那樣了,還在唧唧歪歪管天管地!!

“您就饒了奴才吧!要是讓殿下聽見,奴才的小命可就不保了!诶!二公子!”仆從哪裏捉得住聞書月,他執意要進屋,便不會給別人機會攔住他。

就在聞書月指尖觸及房門的上一秒,房門被人突然拉開。成平王沉着臉看着門外的衆人。

“吵吵嚷嚷成何體統!”他愠怒道。

院內頓時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就連聞書月也低着頭乖乖站好。

“聞書月,堂弟親自教你規矩禮儀也有幾年時間,你到底是學不會,還是根本不知悔改?恩?”成平王冰冷的語氣好比深冬時節的雪,在夏日裏也能将人凍出病來。

“臣,知罪。”聞書月垂着頭,小聲道。

“你們幾個還愣在這裏幹什麽?是要本王給你們找事做?”成平王用餘光掃視周圍一圈,吓得仆從們瞬間散去。院內只留下他和聞書月兩人。

成平王轉而輕嘆一聲:“你看你,都二十多歲了,還耍小孩子脾氣。本王看是堂弟平時過于遷就你,把你寵壞了。”

聞書月撇了撇嘴,卻不敢回話。

“事情辦得如何?”他繼續問道。

“雖未失手,但書月已然讓殿下失望了。自知留下痕跡,恐怕已經暴露。如有必要,書月願自戕請罪。”聞書月低聲道。

成平王緩緩閉眼,鼻尖拂過院中栀子花香。他微不可查地微蹙眉頭,頓了頓,終是說道:“本王還有要事要處理,日後之事,自行決斷。”

“是。”聞書月擡手行禮,直至成平王走過他身側,才微微直起身子。他冷靜地恢複了正常的神情,朝屋內走去。

任希睿早知剛剛是他在門外吵鬧,調笑道:“大老遠跑到荊州來,是想我了?”

“你怎麽回事?”聞書月也不多廢話,直截了當地切入正題。

“不慎落水而已,受了點小傷。”任希睿自覺不夠,又補充一句,“已經無礙了。”

聞書月冷笑一聲:“小傷?無礙?”他上前一步扯開被褥,直直地注視着任希睿被繃帶纏滿的上半身。

他幾乎是撲上去砸在任希睿的胸口上的,任希睿咬牙悶哼一聲,卻忍痛将他的後背牢牢箍在雙臂之中。

聞書月擡頭,二話不說便要湊上去吻他。

任希睿扶住他的肩膀,頓時拉開一段距離,沉聲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你不是說自己沒什麽大事兒嗎?我現在想跟你上床,你就說做不做吧!”聞書月竟主動沒羞沒臊地要求着。

此時的任希睿已是兩年多沒見他,如今親眼見到,恨不能将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刻進自己的骨肉中。聽着這一要求,胸膛處的□□連同着熱血就要将他蠶食殆盡。

就算他現在擡擡手都是困難,講句話喉間都是撕裂的疼痛,甚至翻個身恐怕都不能自理。

但他還是想要眼前這個有些灰頭土臉,怒目圓睜瞪着自己,束起的長發早已散亂的人。

任希睿不再多言,冒着把傷口都撕裂開的危險,一摟一抱将聞書月帶至床上。

兩人輾轉着頭部,互相啃咬吮吸,細細密密地反複親吻,似要找回遺失許久的甜美味道。任希睿脖頸上纏着的繃帶滲出的鮮血越發鮮紅濃郁,映襯得聞書月交纏在他頸間的肌膚更加雪白瑩潤。

任希睿将嘴唇貼在聞書月的耳根後,一點一點輕柔地親吻着,唇瓣處的溫熱漸漸蔓延至頸間。他想将這一點宣之于口的愛意盡數傳達給這個人。這個他愛了好多年的人。

忽然,他發現聞書月搭在他後背上的手順着他的背部緩緩滑下。原本急促的呼吸也驟然停止。

呼吸聲只停止了一瞬,轉而恢複,卻極其微弱。

再看向聞書月的時候,他正緊咬着下唇,雙眼緊閉,陷入昏迷之中。

任希睿微微皺眉,他現在根本沒能細想,忍痛從床上爬起來,順手披上件外衣便将他抱在懷中。

“來人!給本王備車!”他朝着遠處吼道。

片刻之後,車馬駛出提督府朝着青冥天的方向行去。

“門主!不好了,門主!副門主突然昏迷,已送至大別院了!”一名小弟子将木質地板踩得“咚咚”直響,引起了青冥天門主的注意。

有些年邁的老人緩緩擡頭,微微眯起眼,道:“什麽‘突然昏迷’他那是舊傷複發。”

“好的門主,副門主舊傷複發。那現在該怎麽辦?”小弟子問道。

門主慢吞吞地起身,道:“帶本座去看看。”

任希睿守在聞書月身邊,見青冥天門主進來,微微颔首:“見過門主。”

老人将他從上至下仔細打量一番:“你就是呆瓜”

任希睿:“”

小弟子見他疑惑,門主又出言驚人,急忙解釋:“門主,這是任小王爺。王爺,只是副門主在私下裏喜歡叫您‘這個呆瓜’,門主聽了去,才學着這樣叫您,望您不要計較。”

任希睿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無妨無妨,書月叫得沒錯,還請門主幫他診治一番。”

“你們都先出去吧,書月就交給本座。”門主微笑着将任希睿請了出去,轉而就嚴肅着一張面容,陰沉得可怕。

“副門主在來時的路上沒日沒夜地連續奔波了兩日,抵達青冥天山門的時候又得知王爺您已經被救回提督府安養。副門主連山門都沒進,就馬不停蹄地趕往提督府。想是筋疲力竭,才昏迷不醒的,王爺放心,應當不會有事。”小弟子安慰道。

任希睿一言不發,幾縷鮮血順着他的脖頸和手臂潺潺流下,浸濕了雪白的中衣。

小弟子看着他站定處的地面上,滴下赤色血液,實是觸目驚心。連忙勸說道:“王爺要不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副門主這裏恐怕還要些時辰。”

“不必。我守着他。”任希睿咬咬牙,堅持不肯挪動身體。

任希睿在院外足足站了兩個時辰。門主才從屋內推門而出。

“書月只是勞累過度,其餘已無大礙。”老人不緊不慢地說道。

“如果只是勞累過度,為何會突然斷了呼吸”任希睿微微皺眉。

“王爺所說,應當是書月在确認你安全之後,緊繃的狀态突然放松導致。”老人的聲音極其威嚴,不容他人質疑。他的眼神中無時不刻都在透露着,“信我”二字。

老人繼續道:“王爺身上傷口複發,如不及時處理,恐有後患。書月修養半日便能轉醒,王爺還是随我弟子前去重新包紮為好。”

任希睿擡手抹去下颌邊的汗珠,點了點頭。

成平王手段奇詭,一夜之間派人扣押了提督府及運河沿岸府衙大大小小官吏數十人。提督大人因謀害皇族之罪證據确鑿,即日将押送入至靖城,處以淩遲之刑。

大半年過去,夏至時節晃眼間已是春分。

任希睿和聞書月二人,一面協助成平王清理運河一帶多年頑疾,一面安心養傷。兩人就此分房睡,誰也不去碰誰。

楚王府內。提督大人淩遲之日。楚王揚袖大發雷霆:“簡直廢物!連個任希睿都解決不了!白白斷送了機會!你們到底還要折送本王手上多少人!”

幕僚們都知成平王前去荊州與靖城相安無事兩年多,本本分分整治的同時,也在各方面收集當地官吏貪污赈災糧款的證據。

可楚王畢竟之前料理荊州災區這麽些年,也不至于被連根拔起,怎麽會想到這成平王不聲不響地僅用兩年多的時間,以提督大人謀害皇族為名,解決了所有事宜。

楚王此舉,無非是打了自己的臉。

他緩了一口氣,咬牙道:“父皇如今一病不起,成平王回靖城後必定受封。諸位要同我做長遠的打算才是。”

“殿下。”先前的那位直言的幕僚開口道,“如今南平除卻鎮國正一品的聞軍侯爺以外,還有四家正二品的軍侯府。其中兩家歸順于您,另外兩家收在任小王爺旗下。若殿下能夠讓任小王爺投靠您,日後之事,豈不容易”

“但今日任希睿的立場已然明顯,本王又能如何拉攏他”楚王內心不悅。

“只要殿下能夠拿到老王爺當年被溫國公構陷一事的證據,不愁他不為殿下所用。”幕僚微笑道。

這天下,尤其是皇家,背上擁兵自重謀反之罪就是留下千古罵名。任王府至今都因為當年冤案被刻意壓制,親王府淪為郡王府,眼見着晉升無望。若是能洗清老王爺罪名,便能重整任王府。任希睿不會不在意自己父親的冤情。只要是皇族之人,都不能漠視。

況且溫國公一家只是被貶為庶民,流放甘州。任希睿和成平王斷然是無法拿到溫國公口實證據,但楚王就不同了。他可以許溫國公一家安全甚至是日後榮華富貴。

何況這一次設計陷害任希睿,楚王有了意外的收獲。聞家是何種立場,也未可知。

作者有話要說:

清水拉燈 絕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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