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折耳根
與路上碰到的熟人打着招呼,林江随先去了大表舅李彭偉家,給他們送了點買的水果,算是謝謝人家幫他看家,東西雖然不值錢,多少也是點心意。
他來的時候李彭偉不在家,只有表舅娘坐在門前,剁着一堆青菜葉子。
注意到有人來了,表舅娘— —現在林江随已經知道她叫宋金鳳— —擡頭看着他,露出熱情的笑容:“随娃子,放學啦?”
“嗯,表舅娘,你這是幹嘛呢?”林江随看着她把那一把把有黃有綠的青菜葉子放在一塊厚木板上,幹淨利落地剁着。
“宰菜啊,伴着飼料喂豬,保準那豬長的又肥又大,還可以拿來喂雞呢。”宋金鳳放下刀解釋道,他們家養了兩頭大肥豬,還有幾只雞,吃的可都是這個,“坐車累了吧?我給你倒杯水去。”
“那謝謝表舅娘你了,對了,這個是我剛買的柑子,你和表舅嘗嘗。”他把手裏的一個袋子遞過去。
“好嘞。”宋金鳳也不客氣,直接就接了,鄉裏鄉親的,哪來那麽多虛的,又不是貴重東西,“你坐會兒啊,你表舅到地裏去了,還沒回來呢。”宋金鳳進屋放好東西又給林江随倒了杯水。
趁着這空擋,林江随也開了門,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廳裏,随手拿了把矮凳子,又回到了門外,拿着刀,幫宋金鳳剁菜葉子。
“這點活兒哪用你幫忙,我自己來就行,先喝口水。”
“沒事。”林江随接了水杯喝了一大口,又繼續剁菜葉子。
宋金鳳堅持,也不再堅持,只坐在一邊和他話家常:“你在學校過得怎麽樣?聽說現在的老師可兇了,動不動就打學生,你哲宇哥小時候可沒少挨罰。”
“沒呢,老師對我可好了。”
“那就好。”
兩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着,大部分是宋金鳳說,林江随聽,偶爾回上幾句,就這樣做了好一會兒,菜葉子都剁完了,林江随也起身告別,說是一周沒回來,家裏該打掃了。
宋金鳳也沒攔他,她也要去熬豬食了,于是兩人就各自離開了。
進了屋,随手摸了摸廳裏的桌子,薄薄的一層灰,他想把買來的東西放進冰箱裏,插上插頭,這才打了水開始清理屋子。
,清洗被子床單,趁着外頭日頭好,把放久了的棉絮拿出去曬曬,擦桌抹椅,掃地抹窗,整整三個小時,林江随才把屋子整理幹淨,卻也累的手腳酸軟了。
從小在學校長大,除了偶爾收拾下宿舍,清洗下被子衣物,他還沒做過這麽多的家務活,差點沒累趴下。
等弄完這些,外頭也差不多快日暮西陲,趁着天還沒黑,林江随簡單的做了些吃的,飽餐一頓,燒了熱水舒服的洗了個澡,又收了棉絮換上幹淨的被單,也不管天色還早,直接鑽被窩休息了。
天色慢慢暗淡下來,窗外群星閃爍,與之相呼應的,是林江随胸前那塊泛着熒光的福祿牌。
睡夢中,迷迷糊糊的,林江随覺得自己突然置身于一片黑暗中,除了自己,什麽也看不到。不,在他腳底下還有一塊土地是可以看得見的。
林江随不知道這是哪兒,但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也不怕,只試探的跨出一步。
很好,沒有踏空的感覺。
松了口氣,就算是在做夢,他也不想嘗試掉落的感覺。
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不管到哪,他的腳下都是黑色的土地,真是奇怪,明明四周一片漆黑,他卻能清楚的看到腳下的土地,就像他本身在發光,照耀着身下那片方寸之地。
走着走着,他都走煩了,四周的環境還是沒有變換,仿佛這裏是個沒有盡頭的黑暗之地。
“這是什麽鬼夢啊!”林江随氣急敗壞的念叨着,下一刻,他就醒了。
看看四周熟悉的環境,從床上坐起身的林江随呼了口氣,打開燈,看看表,已經晚上兩點多了,看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他起身倒了杯水喝下,又繼續睡覺。
一晚上,林江随都在那片黑暗之中掙紮着。醒醒睡睡,沒個安寧。
第二天起來時,林江随不出意外的在鏡子裏看到臉上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跟熊貓似的。
“随娃子,昨晚沒睡好啊,這眼睛黑的。”在後院喂雞的宋金鳳看着正抱着昨天沒曬幹的被單出來繼續曬的林江随,帶着關心地取消倒。
“也不知道怎麽了,一晚上老是做夢。”林江随一邊晾着被單,一邊回答道,等晾好了被單,又揉了揉肩膀,昨天的工作量太大,今早起來他的肌肉越發酸疼了,上了高三學業緊張,除了體育課他好久沒運動過了,看來這塊還是不能丢啊。
“那你可要注意着了,別太累着自己,對了今天我要到地裏去挖點折耳根,這會兒的折耳根是最嫩的時候,味道好又開胃,你要不要一起去挖點?”宋金鳳邀請道。
折耳根,別名有很多,最出名的是《名醫別錄》裏唐蘇頌說:“生濕地,山谷陰處亦能蔓生,葉如荞麥而肥,莖紫赤色,江左人好生食,關中謂之菹菜,葉有腥氣,故俗稱:魚腥草。”
這種植物吃起來味道大,又腥又苦的,喜歡它和不喜歡它的人各半,但本身的藥用價值不小,又有開胃的效果,是很好的桌上涼菜— —只要你能忍受那種味道。
林江随不喜歡吃折耳根,但這不妨礙他對采摘折耳根的興趣,所以宋金鳳一說,他就答應了,約好吃過早飯一起上山。
吃過早飯,林江随與宋金鳳一起,一人拿着鋤頭,一人拿着簸箕,沿着後門上了不遠處的小山,宋金鳳的地就在上面。從家裏出去不到兩分鐘的路程,等到了地方,林江随才發現這兒就是正對着他們屋子的地,兩者之間的距離不到三十米,只因為前面是斷壁而不得不繞了些路。
路過幾棵枯黃的香蕉樹時,林江随一個沒注意問了宋金鳳這是什麽樹,被她很很鄙視了一頓,“這不就是你家的香蕉樹嘛,這都不認識,不過這香蕉也就是你奶奶在時随手種的,每年就長幾根香蕉看着好看,根本沒法吃,瞧見沒,那邊那塊竹子林是村裏共有的,也有你家的一份,等春天出筍了,你就到那兒挖筍,那味道可是不錯的。”宋金鳳一指,讓他看遠處的一片竹子林。那竹子林長在河對面,連綿不絕的一大片綠竹,在這萬物枯榮的冬日裏,真是不錯的風景。
林江随虛心受教,他也不是真不認識香蕉樹,只不過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才會出糗。
又往前走了幾步,他們停了下來。
“就是這兒了。”宋金鳳指着地上貼着地面生長的大片綠葉,對他說道。
“這個就是了?”林江随定晴一看,他是第一次看到長在地裏的折耳根,要不是宋金鳳說,他還以為這只是一片野草呢。
宋金鳳拿着鋤頭站在地邊,從邊沿角落處開始,對着那片綠葉一鋤頭下去,翻起大片帶着根莖的泥土,“這可是我年前種的,愣着幹什麽,快撿啊。”她催促了句,自己也蹲下開始翻撿起折耳根。
“啊,哦。”林江随有樣學樣,蹲着開始把地上的根莖全撿起來,這翻出來的他還是認得的。
“诶诶,那些太老了,別撿。”宋金鳳把林江随扔進簸箕裏的折耳根都挑了出來,“就撿連着葉子的那節白色的根就好,下面顏色黃點的都不要,太老了嚼不動。”
“嗯。”這次林江随機靈了,看了她挑揀的那些,對比着去選擇可以實用的折耳根。
宋金鳳的年紀已過半百,有着老人特有的習慣— —愛唠叨,她一邊教着林江随撿折耳根,一邊又念叨道:“這折耳根是我在山上田頭撿了根回來種的,這玩意長得快,只要把根埋土裏,它自己就能長,一年四季都有。不過還是二月份的時候味道最好,待會兒撿完了,把剩下的老根埋了,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又能吃了。”
“那怎麽不摘了去賣?我昨兒個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人挑着叫賣,一斤五六塊呢。”在這物價不高的地方,一斤小白菜也不過一塊錢,則折耳根的價格算高了。
“漲到這個價了?那倒是可以賣了,不過今天晚了,明天我讓我家那口子早點起來,把這塊地全撿了,趁着新鮮送縣裏賣去。”
“可惜我下午就走了,不然也能幫你一把。”
“你有心就好,多撿點,帶着回學校吃。”
“我不習慣這味兒,也就覺得有趣跟你上來看看,不用撿太多的。”林江随忙搖頭,知道是人家要賣了,他又不好這口,哪還會多要。
“帶回去給你同學嘗嘗也好,這東西吃了開胃。”宋金鳳還是執意要他帶着,一邊手腳麻利的翻地,撿根,沒一會兒,簸箕就裝了一半多,估計有個兩三斤了。
“這地裏還有芋頭,你要不要帶點?”宋金鳳一鋤頭刨出個帶土的芋頭,問他。
“學校哪有開火的地方,還是不要了。”林江随搖頭。
“那帶回去中午做了,你也過來嘗嘗。”宋金鳳一邊把芋頭上的土塊弄下來一邊不忘監督他繼續撿折耳根。
等到回去時,簸箕裏除了大堆的折耳根還有三個巴掌大的芋頭。
作者有話要說:親身經歷啊,前幾天去外婆家跟舅娘山上挖折耳根,路過香蕉樹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就問了,被鄙視了半天⊙﹏⊙b汗,回來我還帶了枝櫻桃花,開的可漂亮了,可惜一晚上就全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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