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別扭
從深度睡眠中被叫醒,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林江随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只睜着一雙迷蒙的黑眸,看着面前霧氣彌漫的水潭。卻想不起為何會在這裏。
【醒了就別發呆,能量轉換陣已經畫好了,現在的水溫剛好,下去試試效果吧。】冥帝低沉的聲音在腦中響起,催促着他快點下水。
林江随瞬間清醒過來,之前發生的一幕幕頃刻間湧了出來,填滿空蕩蕩的大腦,接着眼睛四周開始發紅發酸。
壓下心底突然湧出的複雜情緒,他乖順的從地上爬起來,一件件脫去身上的衣服,把自己剝得一絲·不·挂,然後走進水潭裏。
溫熱的潭水沒過腰間,适中的熱度刺激着每一寸皮膚,舒服的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似乎連原本陰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閉着眼睛享受着這堪比溫泉的泡澡,林江随也不再想那些煩惱事了,反正再怎麽樣也由不得他。一個下沉,他整個人埋進水中,玩起了憋氣。
一秒兩秒……二十一二十二……六十七
“唰!”
“呼呼~”林江随鑽出水面,邊抹了把臉,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水滴順着發絲滴落在身上,腦中一片空白,本該是缺氧的難受,他卻覺得說不出的順暢。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是不是連呼吸都沒有了,他就可以解脫了?
【你想死?!】冥帝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憤怒,那一瞬間他清楚的感覺到林江随的求死之意,如果不是林江随自己浮出水面,他怕是已經出手了。
林江随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無害的笑容:“怎麽會呢?您不是還準備讓我成神嗎?那麽美妙的未來,我怎麽舍得不要它而早死呢?”
【……】冥帝知道他在撒謊,甚至能感覺到他心底對他的抵觸,那一聲聲“不能讓他看我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徘徊,當事人卻似完全沒有發現般,口是心非的回答着他的問話。
真是麻煩的家夥!
林江随舍不得去死嗎?不,他很舍得,他從來不是積極樂觀的人,想反,過去的經歷讓他變得消極而悲觀,甚至是有些自閉,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求取死亡……頂多就想想自己會怎麽死……他只是在安靜地等待着死亡的到來罷了。
不過這種消極的想法在遇到冥帝後,開始有了變化,雖然也沒有多麽積極向上,但那種近乎于等死的想法卻越來越少了。
他已經很久沒去想過自己會有怎樣的死亡。甚至偶爾,他會覺得,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只可惜在剛才,賦予他這個想法的神親手把它掐斷了。
是從沒得到過,還是得到又失去更人讓人痛苦呢?相信大部分人會選擇後者,所以,原本就消極的他,開始有了自虐傾向。
【你很生氣,為什麽?】冥帝确實無法理解他反應。
林江随臉上的笑容不變,就像一張完美的面具,他輕掬一捧清水,傾倒在自己頭上:“您說笑了,我怎麽能生氣呢?”
不是“不會”而是“不能”,近乎挑釁的回答,林江随現在的狀況有一個很适合的詞語——找死,要是換個脾氣大又真不把他當回事的神,估計他已經如願消失了。
都用上敬語了,還說不是生氣?真是別扭的家夥。冥帝突然很想學林江随翻白眼。
冥帝覺得這人是不能太慣着他,不然指不定怎麽別扭呢,所以他沒再糾纏這個問題:【別泡太久,差不多就起來吧。】林江随自然是很聽話的照做了,冥帝一說完他就出了水潭,發現自己沒有準備毛巾,他幹脆就原地跳了跳甩掉身上多餘的水分,然後穿好了衣服。
“如果您沒有什麽事,我就出去了。”
【嗯。】
接下來的幾天,林江随依舊如往常一樣,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依舊笑着與人來往,溫和有禮,誰也沒發現他有什麽不同。
但冥帝還是知道他不正常了,林江随在他眼裏本就沒有秘密,外表掩飾得再完美,內在的空洞卻怎麽也隐藏不了,即使冥帝不刻意去探查,也能感受的到。
而且他對冥帝的态度變化的太快了,從前他有什麽喜怒哀樂都會同冥帝分享,閑暇之時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同冥帝聊天,而如果冥帝有什麽事要他做,他會去探尋原因,而如果那事情太累(例如挖土造地),他也會試着跟他談談條件,試圖減少些工作量。
可是現在,林江随不再主動找冥帝說話,也不問他任何問題,只要冥帝讓他的做的事,他就照做,回答永遠只有一個“是”。
這麽明顯的變化,冥帝要是還不能發現,那就真的跟豬一樣笨了。
所以冥帝很後悔,早知道他就不逗他了,誰知道平日裏總是跟自己大小聲的家夥,這次竟然這麽不經逗,不過是語氣重了點(你忘了你那威壓了啊?),竟然跟他冷戰,真是造反了。
但冥帝氣歸氣,卻拿他沒辦法,如果對他說教,他雖然會聽,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想動手給他點教訓嘛自己又舍不得。真是夠了,一個玩笑到頭來卻是讓自己也不舒服了。
就這樣,冥帝忍耐了三天,這三天裏,他的心情就像那一直下個不停的冬雨一樣,煩躁到了極點。
俗話說“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滅亡”,冥帝自然是選擇了前者。
【你都氣了這麽多天了,到底還想鬧到什麽時候?】依舊是在封印之地裏,依舊是在溫熱的潭水之中,林江随毫無保留的聽從了冥帝的吩咐,在挖完土以後來這裏泡一泡,減輕疲勞的同時又能吸收光屬性能量。
“我沒有鬧啊?”林江随一臉不解,最近都是這樣,不管冥帝跟他說什麽,他都會用嘴回答,而不是用腦“想”了。
【我沒有讓你冒雨去挖土,你就那麽想生病嗎?】這三天裏,林江随總是冒雨上山去挖土,身上就披了個蓑衣再戴頂鬥笠,在風雨交加的冬天裏一挖就是一整天,吃喝也是那些零食将就着填飽肚子,不到天黑決不回家,真是讓冥帝氣個半死。
“這樣不好嗎?您不是說要早點把地弄好嗎?”林江随繼續裝傻。
冥帝一聽,更氣:【我也說了在雨停之前不許再去!】“早點做完比較好,快過年了,到時候會很忙的。”
【我說不許就不許!】
“……是。”
又是這樣,到最後總是這個字,冥帝危險地眯起了眼:【你是不是以為,我治不了你?】林江随一臉惶恐:“您當然是無所不能的了!”
【哼,收起你那副假面具,明明腦子裏不是這麽想的就別說,口是心非。】冥帝毫不客氣的點出他的自欺欺人。
林江随臉上的惶恐僵住了,慢慢收斂表情,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沉默不語。
【……算了,我跟你道歉。】冥帝終于還是選擇了妥協。
【咦???】林江随驚愕地眨眨眼,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麽。
【前幾天是我态度不好,不過我沒有騙你,那些話都是真的,我保證不管以後我做什麽都不會傷害你。】冥帝覺得自己真的很窩囊,竟然簽下這種不平等條約。
林江随顯然還沒從他話裏的震撼中走出了,許久也不見有回音,冥帝探了探他的意識,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江随?】冥帝試探着叫了聲,他沒注意到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嗯?】林江随回過神來,捧起一捧捧清水潑在臉上,自欺欺人的不想讓對方看見他流淚。
【……沒事。】冥帝感受着他紛亂的思緒,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止了口。
半晌,才聽見林江随那委屈中帶着點自己也沒察覺的撒嬌的話語在腦中響起:【以後不許對我那麽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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