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先脫衣服

黃昏将暗不明,天光降散淡淡金色,渲染其中的粉,宛如少女羞紅的嬌嫩臉頰。

江辰遇在車裏凝望出去。

原來只是一場稀松平常的日落。

但這女孩子一站在那兒,長發白裙百般恬靜。

車窗是畫框,連帶她身後的風景忽就美似一幅綿密的油畫。

江辰遇沒有移開目光,聲音安靜。

“要我上去麽。”

向他發出邀請後,沈暮心裏就左右搖擺。

她在懊惱自己的不理智。

甚至退縮地在期盼他事忙婉拒,否則她怕是會徹底慌亂。

然而此刻聽到他的回答,沈暮心倏地停止跳動。

總感覺他是在說——

是你邀請我的,不要後悔。

沈暮悄聲擡起眼簾。

目之所及,他修眸滿含意味。

這人有時候真是壞得要死,老故意将問題推回來給她。

沈暮真想豁出去說,你上來就是了。

但她不敢。

失語片刻,沈暮學他似答非答。

輕微着聲:“……我廚藝,應該還可以。”

那不然,她還要怎麽說。

不要你上來?

怎麽可能嘛,明明是她先提的。

迫于他的段位壓制,沈暮先問:“還是,你已經有安排了?”

江辰遇慣常淡笑:“沒有。”

副駕駛座的方碩聞言,懵逼疑惑挂滿全臉。

但沈暮沒注意。

她只莞爾點點頭,心裏卻在犯嘀咕。

那你還不快下車。

不知道她摟着衣服站在外面很尴尬的嗎?

江辰遇像是将她所有的表情細節都看在眼裏,總算也放過她,不慌不忙推開車門。

他坐在車裏,沈暮還能放平心态和他對視。

但他邁了深色西裝褲包裹下的長腿,一站出來,颀長身姿瞬間在她跟前罩下一片陰影。

天。

他能不能不要這麽高……

被他一覽無遺。

沈暮心律激越了下,頓感壓迫和緊繃。

她忙将疊得規整的外套和方巾放到他的座椅上,借此和他錯開身。

然後故作淡定給他指路。

“前面右轉就到了。”

說完卻又一動未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等他這位客人自己摸索上樓。

江辰遇眼底噙出點笑意:“我跟着你。”

沈暮遲鈍地反應過來,連忙應聲帶路。

她當時都懷疑,自己被僵屍吃掉了腦子。

不然怎麽每次在他面前,她的思考能力和語言功能都盡數喪失。

沈暮突然領悟到喻涵說的獵物了。

哪怕是她主動邀請,最後也會輕而易舉被他反轉角色。

她完全不能夠反抗。

等這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區門口。

方碩了然于心地掏出手機,連撥三通電話。

“江總臨時有事走不開,聯系一下晚宴方。”

“通知紐約分公司,今晚9點的電話會議取消。”

“喂,江董……”

司機大叔地鐵老爺爺般地看他操作。

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JPG”。

七棟24層。

三室兩廳的套房120多平,不算大,但兩個女孩子居住足夠寬敞。

沈暮從鞋櫃找出一雙深藍色拖鞋。

她低頭認真拆塑封包裝,“這雙是新的,沒穿過。”

江辰遇進屋,便見她蹲下身将拖鞋擺到他跟前。

眸光淡垂:“男士拖鞋。”

他漫不經心的話裏透着點言不盡意的暗指。

沈暮下意識答:“應該是我閨蜜給……”

停頓一秒,她将已成過去式的“男”字自動略去,“她以前的朋友準備的,現在用不到了。”

江辰遇換拖鞋的動作有條不紊。

很随意地問:“不是你朋友?”

尾調略微上揚,卻分明是陳述的語氣。

沈暮搖搖頭:“不是。”

靜思瞬息,有心添一句:“我不認識。”

急着在他面前,和別的男人撇清關系的意味好明顯。

沈暮都不及臉熱,只見面前那人淡笑一下,反手帶上半開着的門。

關門聲輕響,沈暮心髒跟着砰了一下。

現在,他們真正是獨處一室了。

如墜落一方秘境,做什麽都再不受旁外打擾。

逼仄的玄關,站兩個人略顯擁擠。

尤其他居高臨下望下來,她無處遁形。

空氣像是被他散發出的男性氣息盈滿。

沈暮雙手不由背到身後,攥住了裙擺。

她緊張到慢慢往後退,扭捏說:“那個……你要到客廳坐會兒嗎?”

江辰遇依舊端站,看着她似笑非笑。

“我很吓人麽。”

沈暮微愣,薄弱地回答:“沒有。”

有。

怎麽沒有。

她都在暗示往裏走了,客廳敞亮,非要擠在過道裏談敘嗎,她已經有些喘不過氣。

沈暮正腹诽,手腕忽地被他捉住。

江辰遇将她輕輕扯近半步,沈暮便如蓄謀逃脫的小兔被無情揪了回來。

雙方突然僅隔半臂距離。

他垂凝的目光是旋渦,沈暮仰望一眼,心就怦怦直跳。

是不是男人的體溫都這麽灼熱。

腕間他指腹的溫度,燙到沈暮耳垂都在散發蒸氣。

對視頃刻,江辰遇便慢慢放開她。

語調一如既往地熨帖:“當心。”

他漆黑的眸太容易誘人迷失,像滾在熱浪裏。

有那麽一瞬,沈暮還以為他就要捅破窗戶紙,将她拽到岸上坦誠相見。

原來。

只是剛剛她後腳跟差點絆到那一砌臺階。

沈暮暗舒口氣,溫溫順順彎唇。

那笑容灼若芙蕖,幾絲碎發沾在暖白的臉蛋,又純又欲。

江辰遇神色潛靜。

姑娘家膽子就芝麻點大。

沈暮剛想說她去做飯,讓他随意坐。

然而下一秒。

男人含一點啞味的低沉嗓音,如挑撥大提琴的弦,厮磨她心跳。

“怎麽敢請我上來。”

……

廚房。

砂鍋裏的魚頭煲炖得沸沸騰騰。

幾顆去皮洗淨的土豆躺在砧板上。

沈暮思緒神游,握菜刀的手全憑本能地切滾刀塊。

那人剛剛意味深長一句,缱绻的回音在她耳畔萦繞不止。

怎麽敢。

你怎麽敢……

沈暮心躍在嗓子眼,竈臺的火像燒到她臉上。

這人是能在敗類和紳士間自由穿梭的嗎?

他上來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沈暮做了幾組深呼吸,放下菜刀,摸過流理臺邊的手機找喻涵求救。

她招架不住了。

喻涵幾乎是秒回:擦擦擦擦擦擦擦!!!

驚爆程度令她炸裂:你一個花季少女!怎麽敢!!把男人請到家裏來!!!

這句話如出一轍。

沈暮靠着冰箱,徹底慫下來:我開始……只是想禮貌性地問他晚飯。

真是如此。

至于後來怎麽請的他,她都忍不住诘問自己。

喻涵随即松口氣:還好是江總。

沈暮皺眉:?

他就不是男人了?

喻涵: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她毫無同情心:諒你也不是江大佬的對手。

雖然是大實話。

沈暮還是癟癟嘴:……幹嘛啦。

喻涵忖明白:別攻略他了,你就乖乖窩他懷裏吧,大佬的小嬌嬌,也賊特麽香!

這還是人言?

沈暮:[你是不是瘋了.JPG]

喻涵:去吧。

喻涵:開瓶小酒,醉了好辦事。

沈暮臉紅心跳,但态度仍一身清正。

她說:我們關系純潔,正經吃飯,才不灌他呢。

喻涵理所當然:誰讓你灌他了,他是你那半杯酒量能喝倒的嗎?

沈暮:……

沈暮:那喝酒幹什麽。

喻涵:把你自個兒灌醉。

喻涵:方便他辦事。

沈暮:………………

很好,喻涵放棄了她。

沈暮不想再跟她說話,關掉手機放遠,咬牙決定自生自滅。

“要幫忙麽。”

清清淡淡的溫嗓在身後響起。

沈暮防不勝防地回頭。

那人不知何時信步到廚房門口。

他今天的西裝是深沉的灰藍色,內襯雙排格馬甲,搭配要比以往工作時正式。

沈暮忽然懷疑他今晚是不是真的沒有安排。

但遲疑少頃,她沒問。

沈暮搖頭溫聲:“不用。”

她穿的是一條藕色圍裙,長及膝蓋,完全遮掩住裏邊的白裙,裸露的小腿纖細白嫩,長發用頭繩松松挽在後邊。

那是一抹嬌柔淡雅的溫柔。

會讓人聯想到那句——

自此長裙當垆笑,為君洗手作羹湯。

在她身上好似找不到缺點。

一張初戀臉純情漂亮,脾氣溫和,安靜又懂事,溫柔淑賢得有如古時候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

若非要說出一點。

那就是太容易害羞,也容易被欺負。

這樣的姑娘,該是大部分男人都會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吧。

江辰遇站在玻璃門邊凝了他一會,擡步走進去。

廚房是他極少踏足的地方。

不過今晚,他倒是願意過去看看,到她身邊。

“要做什麽。”

沈暮沒想到他會進來。

微怔片刻,才輕望着他回答:“土豆牛肉。”

沈暮把切塊的土豆裝到盤裏,然後将那塊新鮮的牛腩放到砧板上,剛想切,江辰遇先她拿過刀。

沈暮頓了下,忙說:“我來就可以了。”

江辰遇不以為然:“不要我幫?”

他似乎是吃準了她接不住這招。

沈暮啞然一瞬,果然沒了聲。

咬唇半晌,沈暮嗫喏出一句:“……你會嗎?”

他看着也不像是在廚房游刃有餘的人。

“不會。”

江辰遇垂眸望進她迷惘的雙瞳,語氣淡然無愧。

沈暮懵懵無言。

那你這麽自信,還争着切牛肉……

仿佛能透析她心理活動。

江辰遇唇角微擡:“我在等你教。”

想他是對人間煙火氣突生興趣,但來者是客。

沈暮欲言又止,最後小聲說:“你的手還要簽幾十億合同的,傷了我賠不起……”

江辰遇有點好笑。

他不會做飯,倒也不至于動個刀都危險系數滿級。

“畫畫的手在我這比較貴。”

那低音域的惑人聲線蘊含溫醇。

沈暮驀地心捶如鼓,面對他,她根本無法應對。

還真如喻涵說的那樣。

在他那,她只能乖乖老實。

沈暮耳尖都悄悄泛了紅,和他周旋全軍覆沒。

廚房火燒火燎的,沈暮怕弄髒他西裝。

瞄他一眼,輕微結舌:“那你先,脫衣服。”

這人現在倒很聽話,她說脫,他修指就撚開了衣扣,往後敞開外套褪下,走到餐桌旁,随手挂到椅凳。

白襯衫外只剩一件矜貴的小馬甲。

某人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心要逗她。

視線越過廚房移開半扇的玻璃門,望進去,交纏她目光。

江辰遇薄唇輕啓,微沉的嗓音彌漫笑意隐約。

“還要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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