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祁正掉馬甲 (1)
成長的标志是, 絕對不會虧待自己。
只有一帆風順的人,突然得知自己被離婚,才會哭哭啼啼吃不下東西。
像許疏桐, 經歷過被親人算計, 甚至經歷過生死的人來說,離婚, 只是小菜一碟。
如果不是被離婚,甚至是值得放鞭炮慶祝的好事。
把面湯煮上之後, 許疏桐還給自己煎了兩個荷包蛋。
不僅如此, 還用炸丸子, 炸小黃魚還有雪菜來做澆頭。她要吃豪華版的面條。
祁正站在廚房, 看着女孩娴熟地準備晚餐,看到她準備的配菜時, 心裏頓時一暖——小東西還是很有良心的,還給他準備晚飯。
剛才對他冷淡,肯定是因為這幾天他不在家裏的緣故, 她在責怪他吧。
一定是這樣!
成年後,他沒少聽大院裏那些經驗豐富的哥們談風月, 據說女孩就是這樣, 有時候會心口不一, 明明在乎, 卻要做出無所謂的樣子。
祁正走進廚房, 在許疏桐踮腳, 準備拿架子最上面的那瓶醋時, 一個跨步走到她身後,幫她把醋拿下來。
看到他從後面伸出來的手,許疏桐微怔, 然後回頭。
這才發現,他竟然挨着她。
她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
如果是在拍偶像劇,她是女主的話,應該被他撩得臉紅。
她把他手裏的醋拿過來,再拿起放在旁邊的刀,“讓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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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準前妻的渣男!當她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嗎!
出乎意料,他竟然把她手裏的刀拿過來,問:“切什麽?我來。”
行吧,上杆子給她當小工,她為什麽不用。
“切韭菜。韭菜在旁邊的籃子裏,拿出三分之一,洗一下,再切。”許疏桐退後一步,把操作的空間留給祁正。
祁正按照她說的,先洗,再切段。
雞湯做的面湯開了,她又讓他放面條。
祁正在許疏桐的指令下,煮出一鍋有綠葉菜,有魚有肉有蛋的面條。
祁正準備從碗櫃裏拿出兩個吃面條用的大碗時,又聽許疏桐說:“端出來!連鍋端。”
餐桌上,許疏桐放着專門墊鍋底的木塊,煮面條的鍋放在上面,她用小碗吃,吃多少裝多少。
看到她只拿了一雙碗筷,他猶豫了一下,準備去廚房給自己拿,卻聽到她說:“祁營長,這麽晚趕過來,是有什麽迫不及待的事情告訴我嗎?”
她說完,就呲溜了一口面條,看都沒看他一眼。
剛剛在廚房,給她煮面時,滿肚子的人間煙火和一股不知道哪裏來的甜蜜氣息,此刻,煙消雲散。
祁正說:“确實有事跟你說。”
許疏桐吃了一口肉丸,咽下肚,“離婚的事?”
他詫異地看着她。
她瞥他一眼,好看的眼睛裏,滿是譏諷。
她是什麽意思?責怪他當時在那種情況下,提出跟她結婚,害得她的人生無端地走了一圈彎路嗎?
他下意識想說,是。但是話到嗓子眼,被他硬生生憋回去。
“不是離婚的事,是想跟你談談,該怎麽做好軍嫂。”祁正坐在許疏桐旁邊的椅子上,繼續說:“我幾天不在家,趙小強天天往你這裏跑,你也不知道惦記一下我。還有,天氣忽冷忽熱,萬一我的衣服沒帶合适呢?你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咱們倆這樣,像夫妻嗎?提醒你一下,我們的師政委,是個非常關心下面幹部家庭是否和睦的人,你再這樣下去,他就會找你去談話了。”
什麽玩意?還有這種操作?
怎麽聽起來,像以前上學的時候,成績下滑,被老師找談話呢。
許疏桐愕然的表情,令祁正非常滿意。
“我們師政委,最擅長做細水長流的思想工作。你要是再這樣,接下來,他就會找你,甚至有可能陪你一起去菜市場買菜,邊走邊聊,從方方面面了解你,為的就是知道你心裏有什麽想法,有什麽困難。”祁正越說越起勁。
我去!這麽可怕嗎?
“我知道,你本來就想跟我在這裏呆多久,但是結婚才一個月,就有離婚的跡象,政委肯定不能容忍自己的工作有疏忽。他會跟你講各種各樣的故事,循序漸進地引導你,想方設法讓你改變想法。一天不行,兩天,兩天不行,他能做到一個月,锲而不舍。”
許疏桐頓時覺得豪華版的面條都不香了。
這時,祁正已經去給自己拿了碗筷,把許疏桐可能要浪費的面條,全部吃完。
吃完,看時間,其實已經不早,不過祁正還是把鍋碗洗了才走。
祁正走到院子門口,許疏桐才在他營造出來的“唐僧版政委”的恐懼中緩過來,對着他的背影:“老公,那麽晚了,你小心開車啊。”
纏綿的,不舍的,留戀的……還真像不舍得老公的新婚妻子,電視裏那種。
祁正差點被絆倒,幸好他訓練有素,才沒丢人。
看到祁正倉惶的背影,許疏桐心裏那口濁氣終于驅散不少。
狗男人,不想早點把離婚的事解決,還讓龐青梅住軍部招待所。
又讓她來幫他穩住師政委!又狗又渣!
祁正回到軍部的臨時宿舍,剛從車裏下來,之前也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的搭檔政委就冒出來,“團長回來啦。”
“老張,怎麽還不休息?”
“還早呢,咱們聊聊?”
“行。”
張政委不是一團的政委,是軍裏為了這次組建的實戰隊伍,抽調來跟祁正搭檔的政委,年紀比祁正大少。
往旁邊的小路上走的時候,祁正滿腦子都是剛才離開的時候,許疏桐叫的那聲“老公”。他知道,許疏桐是故意的,為之前他說教她怎麽當好軍嫂,報複她。
但是,祁正還是忍不住懷念她嗓音裏,僞裝出來的纏綿。
張政委斟酌了片刻,終于開口,他說:“團長,我想跟你說的是明天你們訓練的事情。那個……齊志遠營長……哎,就一句話,看在老師長的面子上,明天在山裏,你多關照他一下,可別把人折在山裏了。”
家屬院的家屬們,傳得沸沸揚揚,說齊志遠仗着身世,不講規矩,被一團長收拾很多次。
被一團長收拾确實是真事,但原因不是仗着身世不講規矩。說白了,就是天之驕子,從小在象牙塔裏長大,腦子裏很多東西都理所當然。
比如,齊志遠剛來到營裏,就大放厥詞:“我的營,可以不疊豆腐塊,浪費時間。”
軍隊裏,要求內務整潔,疊“豆腐塊”,是為了消磨時間嗎?是為了戰士們養成好習慣,把過去慵懶和随意的性子改掉。
比如,齊志遠說,現在的訓練方法,非常過時,以後的戰争拼的是武器,沒必要把人往死裏練,而是應該提高戰士們的文化程度,教他們了解導彈潛艇……
一團長直接怼他:“齊營長你怎麽不再建議師長,買架飛機回來,只讓咱們的野戰陸軍只搶二炮和海軍的活,你是不是瞧不起空軍兄弟?”
當時齊志遠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滿臉通紅。
從那之後,齊志遠也收起原來的性子,不再像之前那樣,建議這個建議那個,上面的幹部也都松了口氣,特別是齊志遠所在的二團的相關幹部。
但是大家都能看出來,齊志遠根本不服氣,他憋着勁兒,想證明自己的軍事理念,沒錯。
這次軍裏抽調骨幹,為山地作戰做提前訓練。本來訓練團的團長不是祁正,一個星期前,該團長的父親去世,軍區來督促訓練團的領導,讓該團長回家奔喪,然後點名讓祁正來接替工作。
張政委始終覺得,齊志遠還是沒有準确認識到山裏的情況有多兇險,屆時肯定會掉以輕心,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柳城的山,靠近村莊的地方,确實給當地村民提供了豐富的天然食物,有野兔有野豬還有野菜。但是他們訓練的地方,地形卻非常險峻,如果不能足夠重視,真的很可能發生意外。
齊志遠就是不重視的那個人,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是像張政委這樣的有玲珑心思的政工幹部,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呢。
祁正明白政委的意思,他說:“放心吧政委,我祁正,從來不允許非戰鬥減員的情況。”
就算齊志遠不是老師長的兒子,是普通的戰士,祁正也不會讓他出事。
三天後,一直在家裏畫服裝樣稿的許疏桐,中途出來給花花草草澆水,順便放松一下。
花還沒澆到一半,就聽到外面傳來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呵,祁營長回來拉她秀恩愛了?
“嫂子,營長出事了!”一個面生的戰士,突然出現。
許疏桐:……
“營長在醫院搶救,嫂子,快點,我送你去醫院。”
祁正在搶救?!許疏桐懷着複雜的心情,上了車。
許疏桐坐的車,剛開出家屬院,又有一輛車開到她家門口,是師長安排來接她的車,車裏還有趙小強。
沒看到人,趙小強心急如焚。
一個剛才在附近玩的小孩出現,告訴趙小強,莊晶晶的漂亮姐姐被某個車牌號的車接走了,好像去醫院。
趙小強一聽車牌號,就知道是二團的。齊志遠所在的團。
此時,許疏桐坐的車正飛奔在路上,一輛車突然超過他們,疾馳而去。
司機跟許疏桐解釋說:“是師政委的車,他應該也是去醫院。”
師政委啊……許疏桐在心裏暗暗下決心,一會到醫院,就發揮精湛的演技,一定要讓師政委看到她對祁正那顆真誠的心。
此時,齊志遠剛被推出手術室,大腿骨折,身體多處劃傷。
聽主治醫生說,好好康複,還是能會恢複如初,不會殘疾,手術室門口等的衆人,松了口氣。
轉移回病房後,齊志遠的情緒一直很低落。看到他這個樣子,張政委讓其他人先離開病房。
“志遠,怎麽樣?要不要跟你父親他們說一聲?”
“別!別跟我爸說……”
張政委點點頭,“那你就好好養傷,其他的,不要多想。”
齊志遠表情有些別扭地問:“一團長怎麽樣了?”
張政委說:“放心吧,一團長沒生命危險,就是傷了胳膊,也在這個樓層的病房。比你還早出手術室。”
齊志遠松了口氣,說:“那就好……對不起,政委,是我太自負自大了,差點連累一團長……”
張政委露出欣慰的表情,經歷過這事,想必年輕氣盛的齊營長,終于能從他的理想主義裏走出來。“一團長是個豁達的人,肯定不會埋怨你。不過,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兇險,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齊志遠鄭重點頭:“我知道,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
事情的起因是,齊志遠在跨越險峻的山坳時,沒有聽從祁正的安排,做好相關的防護措施。
就在齊志遠掉下懸崖的瞬間,祁正飛快地拉了他一把,結果兩人都掉下去。
下墜的過程中,祁正抓住峭壁上的蔓藤,兩人得到很好的緩沖。
在這個過程中,祁正被鋒利的石頭劃傷胳膊。
距離山谷兩米高的時候,兩人摔下來,祁正磕了頭,齊志遠摔斷腿。
如果沒有祁正的快速反應,這會兒師裏估計要開始給他準備墓碑了。
同一個樓層,另外一邊的病房裏,祁正在趕人:“行了,看過了,我還活得好好的,身上零件都在,你們可以放心了,都走吧!”
今天是周末,有外出名額的一團官兵,全都跑來醫院。還沒站穩,就被團長趕出去。
病房終于安靜下來,祁正躺回病床上,心裏頗為郁悶,似乎又在期待什麽。
剛才從手術室出來,他也預料到接下來養傷的日子,恐怕少不了每天被人探病,特別是跟齊志遠一起受傷,每天來病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他特別有先見之明,讓護士長給他安排了一間離齊志遠最遠的病房。
自己期待見到的人,才叫探病。其他人,是打擾。
祁正讓護士幫忙拿來一張紙和筆,寫上“養傷中,勿擾”,然後讓護士給貼外面門上。
護士說:“這不太好吧,萬一首長們來探病呢?”
祁正:“他們來了能治病嗎?”
護士:“……首長們哪裏會治病,治病是醫生的事。”
祁正:“那不就完了!你去貼上,沒什麽事,也別來打擾我了。”
護士撇嘴,拿着紙出去,卻沒馬上貼,而是跑去找護士長。
護士長看着剛才竭力争取當一團長責任護士的下級,說:“剛才我就提醒過你,這位一團長,和你幻想中的不一樣。之前還是營長的時候,也住過院,懷着和你一樣心思的,沒人能成功。在這位眼裏,只有軍人和普通百姓的區別,沒有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咱們除了這身護士服,還有軍裝,你可別一時腦抽,想用什麽手段成為團長夫人。別到時候反過來,被他搞得下不來臺。我可不是吓唬你,都是有前車之鑒的。”
護士表情有些不自在:“護士長,我哪有你說的那種想法。”
護士長:“沒有最好,就按照他說的,把紙給他貼到門上。”
護士剛貼好,師裏的政委就來了,看着上面的字,師政委冷笑。
旁邊的通訊員說:“政委,我敲門跟一團長說您來了。”
師政委:“不用!人家一團長不想被打擾,想早點養好傷,咱們怎麽能耽誤他!”
病房其實并不隔音,外面的對話,祁正聽得一清二楚。他絲毫沒有心理負擔,悠然自得地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腦袋和胳膊上纏着繃帶,光看他這副樣子,還以為是來度假的。
師政委已經轉身,朝走廊另外一邊的齊志遠的病房走去。
恰正好,許疏桐剛剛在齊志遠所在的營的戰士帶領下,從樓梯上來。
“政委!”
順着戰士的目光看去,許疏桐看到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軍人,瞬間陷入被祁正之前提醒過的被政委找談話的恐懼中。
不需要任何醞釀,許疏桐立刻入戲。
“老公,你怎麽了?你怎麽受傷了!你要是有個好歹,我該怎麽辦啊!”許疏桐的聲音裏,帶着悲傷的哭腔,直接朝三零五病房跑去。
擔心表情不到位,許疏桐還用手肘擋住大半張臉。
到病房門口,就看到有好幾個人在病房裏。看來,除了政委,還有其他觀衆。
許疏桐絲毫不怯,只是把臉稍微又捂得嚴實一些,進去後,直接趴在病房上,“老公,你為什麽不能小心一點,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我考慮吧!剛結婚,你就讓我守寡嗎?”
說完,許疏桐繼續嗷嗷哭。趴在病床上的她,腦子轉得飛快,眼淚擠不出來,要不要用口水裝一裝?
呃……還是不要了,怪惡心的。
來之前,帶塊生姜或者辣椒就好了。
病床的被褥倒數有消毒酒精的味道,難聞,卻不能催淚。
齊志遠吓一跳,把手舉起來,有些無措。
其他人,面面相觑。
一九八二年,社會青年大多數還非常內斂,更不用說軍人們。
家屬之間,在有外人的情況下,很少有人說“老公”“老婆”。齊營長的家屬,就這麽喊出來,可想而知,家屬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轉而,大家紛紛用羨慕和調笑的目光看着齊志遠。
“齊營長,你這是什麽樣子,趕緊安慰一下你對象。”張政委說道。
齊營長嘴巴一張一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趴在他病床上的,不是他家龐芳呀!剛才她進來的時候,用胳膊肘捂着眼睛,擋住大半張臉,但還是能看出,個子比龐芳高一點。
還有她的聲音,明顯和龐芳不一樣。
再有,她露出來的後腦勺,也能看出區別。她的頭發又濃又密又黑,龐芳就特別不滿意自己的頭發,之前還專門讓人買何首烏來洗頭。
這人是誰啊?
“你是不是搞錯了?你對象是誰啊?”齊志遠非常緊張。
趴着的許疏桐當然不知道問的人正是躺病床上的人,還以為是來探病的人,她抽抽搭搭地說:“老公還能搞錯嗎,我老公是齊營長。”
整個師,乃至整個軍,行齊的營長,只有齊志遠一位。
“不是……我沒有……我……”齊志遠吓得連連擺手,語無倫次。
這時,病房又走進來一個人,“打擾了,這是我老婆,我這就領回去。”
什麽情況?這是祁正的聲音,怎麽會從後面傳過來?許疏桐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眼眶連濕都沒濕,猛地擡起頭,轉過臉。
真是祁正,他腦袋和胳膊纏着繃帶。
那病床上的是誰?許疏桐又轉過來看病床上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傷失血過多的原因,臉色慘白。
比頭上纏着繃帶的祁正,臉色要白得多。好像是吓的……
病房裏,其他人,面面相觑。每個人臉上都寫着大大的問號。
師政委也進來了。剛才,一個女孩哭着跑進齊營長的病房後,剛剛門上還貼“勿擾”的祁正,突然從病房裏跑出來,越過他,跑進齊營長的病房。師政委在門口,已經聽到祁正說的話。
“等等!你說是你老婆就是你老婆啊!萬一你是人販子呢。”師政委把祁正想拉許疏桐的手給拍掉,然後面對許疏桐,露出慈祥的笑容:“小姑娘,外面的人,險惡着呢。你要當心,別被那些看着人模狗樣,其實心是黑的壞男人給騙了。”
許疏桐:……
其他人:!!!!
祁正:……!!!!
師政委繼續說:“來,跟我說說,那個號稱是你老公的人,是怎麽介紹他自己的?他家裏什麽情況?他的職務是什麽?”
到這份上,許疏桐如果還沒意識到,她陷入一個大烏龍,那她就白活兩輩子了。
“祁正,你滾出去,你在這裏,小姑娘都不敢說話了!”師政委給祁正下命令。
祁正沒動,他嬉皮笑臉說:“政委,瞧您說的,我祁正還需要坑蒙拐騙才能娶到媳婦嗎?”
“你敢說你沒騙?沒騙的話,小姑娘怎麽跑到齊志遠的病房叫老公?”
祁正:……
師政委再次收起嚴厲的表情,對許疏桐微笑着說:“小姑娘,別害怕,跟我說實話,我替你做主。祁正是不是跟你說,他是營長?”
許疏桐想了想,也不算祁正親口說的,是原主記憶中,他的前丈母娘炫耀的時候,總是說,她的女婿年紀輕輕就當了營長。難道,祁正不是營長?是連長?又或者……是排長?
現在的軍人,穿的是65式軍服,只能區分幹部和戰士。幹部的軍服,沒有軍銜,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級別。
許疏桐說:“我……反正叫他祁營長,他也沒否認過。”
病床上的齊志遠,目瞪口呆。天上飛來一口鍋,砸到他頭上,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啊,不對,不是鍋。是老婆!比鍋還可怕,他可不敢跟一團長搶老婆。還有,這事可千萬別傳到龐芳那裏,她可是個大醋缸。
其他人,已經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祁正,心裏活動都非常豐富。
師政委繼續問:“那你知道他家是什麽情況嗎?”
許疏桐搖頭。
“他知道你家什麽情況嗎?”
許疏桐點頭。
衆人:卧槽!一團長還真是騙來的媳婦啊!不至于啊,他想娶媳婦,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啊。不說別的,光是軍醫院的女護士和女醫師,多少人想倒追,他都不給機會。不對,軍醫院裏,可沒長得這麽漂亮的……
沒想到,一團長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師政委掃了一眼其他人,繼續問:“你是海州大學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許疏桐點頭。
其他人:卧槽!原來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怪不得一團長要靠騙。
祁正知道,政委是故意的,為的就是坐實他騙老婆的罪名。哎,他不就是貼了“勿擾”的字條嗎,至于這樣打擊報複嗎?
祁正終于逮着機會,用沒受傷的手拉住許疏桐,往外跑,“政委,我一會再過來給你做檢讨。”
把許疏桐帶回他的病房,祁正說:“你先在這裏呆着,我去處理一下。”
許疏桐求之不得,雖然剛才那樣的環境,最尴尬的人是祁正,但是被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她也有些不得勁兒。
祁正離開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這期間,許疏桐接待了好幾個來訪的女護士、女醫師。
病房樓下,趙小強氣得半死,對二團二營的戰士跳腳道:“那是我們一團長家的嫂子!誰跟你們說是齊營長的家屬了!我們嫂子,是大學生,還會很多本領,怎麽就成了你們的嫂子啦!強盜!土匪!”
誤會啊!烏龍啊!
之前是家屬院開始傳出來,齊營長娶了個又漂亮又有本事的媳婦。
現在是得到消息的男人們,回家後,跟家屬們說,之前她們都搞錯了,那個漂亮的姓許的大學生家屬,不是齊志遠營長家的,是一團團長的媳婦。
家屬們目瞪口呆,怎麽可能呢!小許親口說的,她愛人是齊營長啊。
男人們有些一言難盡地告訴家屬,因為一團長不知道出于什麽緣由,沒跟家屬說清楚他的職務。
家屬們紛紛替小許不值,同時譴責一團長——小許好可憐,一團長真是……肯定平時在家裏啥話也不跟小許說。甚至可能不想跟小許長久過下去,所以才瞞着他是團長的事實,甚至連自己家是什麽情況,也不跟小許說。過分了!
接下來的幾天,許疏桐每天象征性地去醫院“照顧”祁正,早上出門,晚上回來。飯盒每天都帶着,不過裏面只有她自己的中午飯。
護士看到一團長的家屬,自己喝湯吃肉,完全不管團長,還跟來探病的師長、政委告狀。哪有這樣的家屬,團長是救戰友受傷,差點沒命,結果他的家屬,來醫院不管不問,不給團長煲湯就算了,帶吃的來,還自己吃。
師長和政委卻說:“該!小許幹得好!”
許疏桐每天來醫院,為了的也是躲避熱情的嫂子們。天天接待她們,聽她們幫忙譴責祁正,她都沒時間畫衣服樣稿了。
在醫院,祁正的病房門口貼着“養傷中,勿擾”,平時很少人過來,除了醫生定時來查房,護士定時來送藥打針,其他人來了也只是在門口張望一下。許疏桐在病房裏,有桌子有椅子,可以寫寫畫畫。要是有耳機聽音樂,就完美了。
最主要的是,祁正還挺有自知之明,幾天下來,都沒打擾她,随便她幹嘛。就是看她吃好吃的午飯,眼饞得多看幾眼。
至于祁正的病號飯,就是醫院裏提供的。
住院的第五天,趙小強終于趁嫂子去外面透氣時,帶着飯盒出現。
趙小強說,師長和政委,給他們團的炊事班下了命令,誰也不許給團長開小竈做病號飯。這是懲罰!
沒辦法,趙小強只能去家屬院找嫂子,讓她們幫忙做點好吃的。結果呢,嫂子們猜到是給一團長的病號飯,紛紛拒絕。哼,欺負小許,才不給他做。就連鄧嫂子,也拒絕。
絞盡腦汁後,趙小強終于想到辦法。他去新開張的“飛燕食品店”蹲守了一會,然後找來個小孩,用幾塊豬肉脯做報酬,讓小孩幫忙拿着飯盒去熟食。不用在方紅嫂子姐妹倆跟前露臉,也避免被拒絕購買的情景。
趙小強看着團長吃得很香的樣子,有些幽怨地說:“團長,您要是之前對嫂子好點,哪裏至于連病號飯都吃不上。”
久違的美食,讓祁正吃得有點撐,吃完後,他出去晃了晃。
首先,祁正來到院長辦公室,往濱城那邊打了個電話。其實這是祁正往濱城過的第二個電話,第一個是前幾天,去家屬院見過許疏桐,回來後又跟張政委聊完,然後去有電話的辦公室打的。
打第二個電話,就是為了确認,蘇莉莉在招待所的工作是否已經處理好。
和蘇莉莉結婚,純粹是因為他當時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又恰好蘇莉莉碰瓷一樣碰他,不肯撒手,他索性将錯就錯。
結婚一年,蘇莉莉提出離婚,他當然沒意見。考慮到現在的環境對二婚女性不是很友好,離婚的時候,他還把身上的錢都給了蘇莉莉。
雖然後面有李麗娟和李麗梅聯合算計他和許疏桐的事情,祁正也沒想過要把這筆賬算在蘇莉莉頭上。
那晚,聽邱飛躍轉述的話,祁正向來波瀾不驚的情緒,突然變得出奇憤怒。
诋毀他,他無所謂。诋毀許疏桐,不行。
和蘇莉莉認識,到結婚一年,其實見面的次數,兩只手的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結婚後,再見就是一起辦理離婚。
最開始幾個月,蘇莉莉每個星期都會給他寫信。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信就少了。祁正對她的轉變,心裏其實還挺開心,每個月把一半的津貼寄給她,當補償。
或許真的像邱飛躍說的那樣,蘇莉莉其實早就已經物色到好的接盤手,之所以沒有馬上離婚,是因為不舍得他每個月寄的錢。
這種女人需要招待所的工作嗎?她需要的是一張板凳,往人多的地方一坐,搬弄是非就好。
電話那邊的人說:“放心吧祁哥,搞定了!蘇莉莉已經被開除!不過兄弟我得問一句,你之前到底是有多想不開,找這麽個女人來膈應自己。”
“會說話嗎?”
“會會!您現在,因禍得福,娶回家一個仙女!可惜我沒見過,聽邱飛躍說,天上有地下無。哦對了,還有件事,我覺得有點蹊跷。那個叫許建國的,對親生女兒都不待見,不見得待見老婆家的外甥女,對不對?蘇莉莉在市委招待所的工作,是許建國安排的。現在,工作被我攪黃了,許建國好像又準備給她安排進石化公司。”
“你盯着點,繼續做你應該做的事情,別讓好好的單位,變成垃圾回收站。”
打完電話,祁正回到病房,發現許疏桐還沒回來。平時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躺在折疊床上睡午覺嗎?
往窗戶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她正坐在下面的綠化帶的長椅上,手裏拿着本子和筆,寫寫畫畫。
許疏桐合上本子,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女孩,盯着她看,眼神有些幽怨。
呃……什麽情況?不會又是哪個沒穿制服的護士或者醫生吧?
許疏桐剛其實,那女孩就走過來,“你好,我叫龐芳。”
“你好,我叫……”
“我知道,你叫許疏桐,海州大學77屆的畢業生。最近,整個軍裏,誰不知道一團長的家屬。”
許疏桐有些尴尬,她已經猜出來,眼前的女孩,是齊志遠營長剛領完證沒多久的妻子。之前她在心裏,還給她取了個代號——龐青梅。
“龐同志,那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的錯。我應該看清楚再哭的,給你造成的困擾,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許疏桐真誠說道。
龐芳撇嘴:“你也真是夠有意思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叫別人老公。哪怕你叫老齊,也不至于會變成這樣!”
“是是!我的錯。”
許疏桐的反應,讓龐芳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更郁悶了,“你認錯人,确實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就連志遠的父母,都在電話裏打聽你。我很不爽,你知道嗎?”
“有什麽不爽,你找我,找她沒用。”祁正突然走過來。
龐芳看到祁正,嘴角抽了抽,臉上也沒有剛才面對許疏桐的咄咄逼人。其實他們住院的那天下午,她得到消息來醫院的時候,祁團長已經專門去病房跟她和齊志遠道歉,這幾天一個顧嫂子拿來不少補品和好吃的去招待所給她,說是祁團長的愛人給的。還讓顧嫂子轉告她,等什麽方便,再當面道歉。她心裏不爽,拒絕對方的拜訪。
剛才看到傳說中的祁團長的愛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她心裏突然很不舒服,若不能發洩一下,她覺得可能會憋得難受。
祁正站在龐芳面前,“還有什麽不爽,一次性說完。根源在我這裏,不在她,你要算賬,也該找我,明白嗎?”
龐芳有些委屈,低着頭:“知道了……”
祁正:“要發洩嗎?不發洩,我走了。”
許疏桐趕忙拉住祁正:“好了,走吧!”
兩個星期後,祁正不再需要每天換兩次藥,他讓醫生給他辦理出院。
出院後,祁正讓趙小強把車直接開到營區宿舍,可惜還沒等趙小強把行李從車裏拿下來,師長就出現。
師長繞着祁正上下打量他:“喲,祁營長,出院啦?”
祁正:“師長,您就甭埋汰我啦。”
師長“哼”了一聲,用開戰時動員大會時的音量說:“誰讓你住營區宿舍的?給我滾回去摟老婆睡覺,多跟老婆溝通,省得你老婆對你一無所知!你去問問,有那個家屬不知道男人的級別?剛搞對象的都比你強!”
祁正:……
那些從宿舍裏探出頭看熱鬧的戰友們,個個笑得很開心。
師長又說:“趙小強!”
趙小強:“到!”
師長:“拿着你們團長的東西,讓他滾回家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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