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解風情

回南興的高鐵是中午出發的，他們這裏是起點站，時間很準，習盡歡早上起來洗漱完了才開始收拾行李。

“這個帶上。”汪秀梅大包小包地給她拿吃的過來。

“姨媽別帶了，都裝不下了！”習盡歡一邊往行李箱裏塞，一邊拒絕，“這個南興有的，不用帶了！”

“帶上帶上，這個山藥片是我專門去進的貨，南興肯定買不到的，你放點在辦公室裏，餓了就吃。”

“買得到的，我在網上買！”

“那不還得花錢嗎？”汪秀梅打開她的行李箱，手腳麻利地又塞了兩大帶吃的，“高鐵又不怕超重的，多帶點沒關系，到了那邊你拎不動就打車，叫司機師傅給你送到樓下。”

習盡歡想到司機師傅是利慎平，忍不住有點好笑。

“行了行了，”汪秀梅擡起一條腿壓在行李箱上，費勁兒地蓋上蓋子，松了口氣，“你看，這不全都裝進去了嗎？”

汪秀梅又趕了習盡歡先去吃飯，高鐵上一頓盒飯得四五十，那多劃不來！況且也沒她做得好吃。

習盡歡聽話地吃了飯，和姨媽一起下樓上了張叔的面包車。沒想到路上遇上塞車。習盡歡看着地圖預估的時間離開車很近了，心裏着急，又不好意思催，只能一直刷手機。

到的時候離開車就只有20分鐘了，習盡歡還沒取票。

汪秀梅抓住她的身份證沖到取票大廳，找了個人少的自動取票機，跟前面的人商量，“不好意思啊小夥子，我女兒的車馬上就要開了，能不能讓我們先取？”

“行。”

汪秀梅雖然胖，跑起來倒是快。等習盡歡推着行李氣喘籲籲地跑來，她已經去好了票，把車票和身份證往習盡歡手裏一塞，疊聲催促：“快走快走！”

真到了分別時候，習盡歡看着一頭汗水的汪秀梅，念念不舍地說：“姨媽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啊，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知道知道。”汪秀梅覺得她磨蹭，不耐煩地喝道，“快跑呀，都來不及了！”

Advertisement

習盡歡“哎”了一聲，轉身就往安檢處跑，一路推着超重的行李箱，總算是在開車前趕上了車。

她跑累了，開車後沒多久就睡着了。

等睡醒了起來，習盡歡發現旁邊位置換了個男生，看模樣像是大學生。她看了看窗外，也不知道是到哪裏了，于是問旁邊的男生，“現在是到哪裏了呀？”

“剛過長沙。”男生笑了笑，“你到哪裏？”

“南興。”

“我也是。”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男生忽然說：“哎，我發現你聲音好熟悉啊。”

“是嗎？”習盡歡以為他随口說的，“可能比較大衆吧。”

“不是。”男生搖了搖頭，從兜裏摸出手機，“你等等啊，我給你聽。”

他遞了只耳機過來，打開微博，放出一個視頻。

習盡歡塞進耳朵裏，聽視頻中間的女聲溫聲地說：“今天呢，我們就來看一下傳統的元宵是怎麽做的。”

她愣了下，瞟了眼男生手裏的視頻。

習盡歡以為自己沒睡醒。

全屏的畫面裏中間是一個大圓盤似的篩子，視頻裏的人把揉好的餡料沾上了水，放進篩子裏搖啊搖啊，黑色的餡料球相互撞擊，漸漸沾滿了白色的糯米粉，有了元宵的雛形。

可這不是她過年的時候發的那個視頻嗎？！

“能給我看看嗎？”她摘下耳機問。

“行啊。”男生倒是大方地把手機遞給了她。

習盡歡連忙接過，退出了全屏一看，那條微博的轉發已經過千了，評論也有好幾大百。她點進主頁，發現粉絲也翻了一倍，都超五百了。

簡直是大驚喜，她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啊！

習盡歡壓抑住激動的心情，把手機還給人家，輕描淡寫地說：“你們年輕人也要自己做飯呀？”

“大v介紹元宵和湯圓的不同，剛好轉了這微博，我就随便看看，當長見識。”男生随手關注了她，“聲音是不是和你有點像？”

習盡歡見他關注了自己，自動過濾了那句“随便看看”，搖了搖頭，說：“我覺得不像。”

不是像，那本來就是她的聲音呀。

她笑眯眯的，真有了種面對粉絲的心情。

*** ***

男生叫沈瓯，也是南大的學生，今年大二，習盡歡覺得挺奇怪的，“我們學校開學一向晚，你怎麽來這麽早啊？”

“我挂科了，補考。”沈瓯嘿嘿一笑，“難得碰上校友，學姐加個微信吧。”

“行。”

兩個人一路說着話，時間倒是過得快，車子準點到了南興。

沈瓯主動幫她取行李，“哇，你這箱子夠沉的。”

“謝謝。”習盡歡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了，車外太熱肯定穿不了。

沈瓯好心道：“那我先幫你那下車吧，一會讓再給你。”

他們一起下了車，沈瓯還在問一會兒要不要拼個車。習盡歡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本能地側首看去。

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眯起眼睛，看見在站臺裏面，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即便沉默不語，也足夠引人注目。

利慎平看着她下車，邁步朝她走來。

周圍的人群都往出站口的方向走着跑着，像是一股溪流，他偏偏逆水而行，直到來到她身邊。

“怎麽不走了？”沈瓯順着習盡歡的目光，看見了利慎平，目光在兩人中間來回掃，“這是你男朋友啊。”

利慎平的目光全都在習盡歡一個人身上，聽見沈瓯的聲音，才撥冗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行李上，很自然地接過，以行動回答他的問題：“我來吧，麻煩你了。”

沈瓯見狀，識相地先走一步。

站臺上的人陸陸續續地少了。

利慎平看着她，直到這一刻，才發覺十幾天的時光是那樣的漫長。

他見她歪了歪頭，以為要說什麽，卻聽見她萬分不解風情地問：“現在高鐵也賣站臺票的嗎？”

利慎平哭笑不得，沒想到她回來後，第一句話會是這樣的。

他笑着搖了搖頭，一手推着行李，一手牽着習盡歡的手腕，“走吧。”

手腕上貼合着他的掌心，曲線貼合，柔軟而有力。這樣獨特的肌膚響起，讓她覺得有點害羞，又有些迷茫。

利慎平沒有順着人群出站，帶着她一直走向了站臺底部。

習盡歡跟在他身後，落後了一步多，見他停了下來，才看到那裏停着一輛車。

穿着制服司機站在旁邊，看見他們過來，很快上前幫利慎平把行李放進了後備箱。

習盡歡見他連車都能開進來，發現自己剛才有問了個蠢問題。

利慎平拉開車門，“來，先上車。”

習盡歡乖乖地坐了進去。

司機平緩地起步，從站臺尾部的後門駛出車站。

利慎平随手升起車內的擋板，偏過頭來看着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車子裏安安靜靜的，他也只是安安靜靜地看她。

習盡歡原本來假裝看着窗外的風景，不被他的視線影響，但高鐵站在新城區，路上實在沒什麽可看的。

她回過頭來，氣息微微不穩：“你看什麽？”

金絲邊鏡片後的眼眸帶着笑意，掃過她的眉眼，落在唇畔。他微笑着說：“胖了點。”

習盡歡臉上一熱。

過年這十幾天，她天天吃得好睡得好，不胖才怪。

“很明顯嗎？”習盡歡也沒生氣，認真地摸了摸臉，“我一胖就先上臉。”

他傾身靠過來，擡手，溫熱的指腹滑過她的臉頰，從上一直慢慢到下巴。

“不明顯，就一點兒。”

習盡歡嗅到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緊張了起來。她握住他的手指，佯裝不悅，“你別靠我這麽近呀。”

他沒動，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

一個大帥哥靠她這麽近，她壓力很大的。

習盡歡縮了縮肩膀，“你靠這麽近，會顯得我更胖。近大遠小知道嗎？”

利慎平聲音低低的，有些啞：“我喜歡你……胖一點，更漂亮了。”

她的臉本來就小，下巴尖尖的，初見時太瘦了，看上去驚慌不定，像是一只迷路流浪的小貓。

這段時間稍微胖一點了，線條略微圓潤起來，那種緊迫的氣質就淡了許多。一雙眼睛只剩顧盼之間的靈動，反倒看上去更漂亮了些。

習盡歡放開她的手指，把他往旁邊推了推，“馬屁精哦。”

他聽了輕笑出聲，坐直了身體。

兩個人十幾天沒見面，但感覺卻親密了一些。

至少她也敢這樣放松地跟他開玩笑了。

思及此，利慎平又笑了笑，“周末有空嗎？

“什麽陰謀？”

“想約你，可以嗎？”

“可……”她想也沒想就要答應，又覺得不太對，話鋒一轉，“可得看看是什麽事情？”

利慎平聽出她的動容，也沒點破，就事論事說：“是一個畫展，關于國畫的。”

“我不懂國畫。”習盡歡老實說。

他笑起來，也老實道：

“沒關系，這只是我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