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當馬車停下時,蕭元揚是摔簾子率先下了馬車的。

馬車上又被甘子越将了一軍的蕭元揚,心情又晴轉了陰,用繁忙的事務才将甘子越的氣人勁兒給抛到了一邊兒。

出門了這麽一次,雖然算不得愉快,但甘子越依然如被充了電,他覺得他能再在房間裏繼續茍個兩周不在話下。

但其實他在隔了一日試探着問木頭樁子,他能不能在樓裏轉轉的時候,楚佑回來,帶回來的消息居然是可以。

甘子越很開心,雖然這段日子他暫時沒被人擾,但是身在狼窩裏又怎能安心呢?

甘子越逃跑的心不死。

甘子越已經知道這處南風館叫平蘭樓,明明是處風月之地,卻不見奢靡低俗之氣,而是走的風雅範兒。

甘子越走出房間,下了樓,一路留心着樓裏的構造,楚佑對甘子越此舉視若未堵,但是當甘子越稍走近大門的時候,楚佑立馬就擋在了甘子越的身側。

甘子越也就不挑動楚佑的神經了,從大門那處走開,後又想往樓後走去,他從窗戶上看這處廣闊的庭院看了好多日,但還沒有真的去過。

又被擋住,甘子越:”這裏也不許去?”

“館主也沒說不許去吧?行,我不去,不過那你下次再幫我問問,也許館主并不在意。”

能逛的地方不多,甘子越又沿着樓梯上樓,看到了現在還沒有客人的包間,也看了夜晚會有表演現在則空曠的舞臺。

還有許多個房間,則是樓裏的小倌公子們住的,只是現在都緊閉着房間,這個時候都在補眠。

至于三樓,楚佑又不許他去了,據說樓裏的公子都不許上去。

楚佑道:“主子住在三樓,閑雜人等不許出入。”

明白。

逛了一圈,甘子越回房,不過在經過一個房間時,終于見到了一個人。

甘子越的房間住在最東側的角落,而這位則就在他的隔壁,甘子越經過的時候,他正推門而出。

見到甘子越時,這人愣了愣,繼而向甘子越微微一笑示意,甘子越也愣了一下之後,忙道:“你好。”

此人點了點頭:“我是寧町,你可是新來的?還沒見過你。”

甘子越:“算是吧,我就住旁邊,有空可以來我這裏坐坐。”

楚佑嘴唇動了動想說話,主子沒說甘子越可以和別人交談。

寧町道:“好啊。”不過在甘子越進房間的時候,寧町看着甘子越的背影卻若有所思。

旁邊那個房間一直都緊閉着門神神秘秘的,他知道,但他從來沒有試圖打聽過。

寧町在這種地方待着,最沒有的就是好奇心了。

之後,甘子越又見到過寧町幾次,但聊的都很短,雖然寧町看着和和氣氣的,還算友善,但甘子越發現這個人警惕性很重。

甘子越并沒有從寧町的嘴裏聽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楚佑也總是盯人盯的緊。

就這麽過了幾天,甘子越又見到了蕭元揚,甘子越擱下手中的筆,道:“要出去?”

蕭元揚哼了一聲,道:“沒空陪你出去。”

甘子越才心中嘁了一下呢,誰又需要他陪了?

蕭元揚拿起甘子越記筆記的紙,道:“寫的不怎麽樣。”

“遠不如新科狀元所寫。”

“你現在才練可就太遲了。”

他當然比不上新科狀元,而且比不上這裏的大多數人,他日常又不會用毛筆寫字,他能寫的整潔清晰,已經超過了絕大多數人。

不過,“你以為我在習字,想和新科狀元作比?”

蕭元揚那眼神寫着難道不是?

甘子越伸手将自己的字拿回來:“不是。”

“我看比起我,你們才是時時刻刻無論看到什麽都會想到榮王的人。”

“我為愛較勁?奢望和新科狀元一比肩?這個笑話很可樂?”

“不過若是這樣想你高興,那就這樣想吧,我不介意。”甘子越一臉大度的樣子,拿回紙後,繼續提筆,一句話就還剩幾個字沒寫完了。

再次被堵的啞口無言的蕭元揚,眼睜睜看着甘子越無視了他。

蕭元揚捏着折扇的手指緊了緊,擠出了幾個字:“牙尖嘴利!”

見甘子越不搭理他,蕭元揚用折扇在桌子上敲了幾下:“你知不知道我是樓主,你的小命在我手裏,我決定了你是繼續過的舒舒服服,還是生不如死。”

“你膽子很肥啊,才過了幾天,就忘了自己的處境?”

甘子越終于停下筆,擡頭看向他,濃密彎翹的眼睫也向上擡起,但那雙烏亮的雙眸裏卻也并沒有看出怯意畏懼來。

“我不是一直在配合你在讓你高興?你不是想看我被新科狀元比成泥土,對榮王愛而不得的痛苦?”

“剛才都說了,你高興怎麽想我都不介意,還可以配合你演出。”

“一直都在讨好你,你沒有發現”

呵,蕭元揚都給氣笑了,說的還很有道理的樣子,有個狗屁的道理?

這麽讨好他的還是頭一遭。

“哪次不被你氣夠嗆?行,行,不說這個,有別的事要問你。”

蕭元揚自己扯了個凳子過來坐下:“我問你,上次出去的時候,是不是救了鎮國公府家的小少爺?”

“是不是鎮國公府家的小少爺我不知道。不過你要說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我有見到,而且也是木頭先下水将人給撈上來的。”

“木頭?”

“吶。”甘子越往楚佑那邊擡了擡下巴,“嘴巴緊的跟木頭似的,問他名字都不答。”

蕭元揚看了一眼楚佑,又敲了敲桌面,繼續道:“那就是鎮國公家的小公子,宣小少爺了。”

“聽說宣小少爺當時已沒了氣息,你有令人起死回生之術?”

甘子越道:“起死回生?你相信我有那麽大本事?”

蕭元揚:“好好說話。”

甘子越道:“直白來說就是還沒死透,才能救的回來。若是耽擱再久點兒,也沒用,我可不會起死回生之術。”

蕭元揚:“那也挺厲害了。”

蕭元揚有一絲不自在:“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甘子越搖了搖頭:“沒想到還能從你嘴裏聽到一句誇獎我的話。”

甘子越想起來道:“對了,你說那個小孩是鎮國公家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挾恩圖報了?”

蕭元揚:“……”

“先說說看?”

“比如把我從這裏放出去?”

蕭元揚:“別想。”

看着甘子越亮起的雙眸又暗了下去,蕭元揚道:“午後,宣小少爺還有他家人想見你,屆時會給你許多謝禮。”

甘子越對蕭元揚說的謝禮不感興趣,見蕭元揚還不離開,他道:“還有事情?”

他這是被人給趕了?

但這次蕭元揚沒有口出惡言,頓了一下,忽略心頭的不自在,他拿扇子扇了扇,道:“雖然不是起死回生,但也挺有用,所以你當時是怎麽做到的?”

說完之後,蕭元揚迎上甘子越似笑非笑的眼神。自覺自己在草包公子跳梁小醜甘子越跟前應該高高在上的蕭元揚,首次低下頭顱的滋味不好受。

這種落差讓蕭元揚體味到一種局促之感,差點不想問了,想從凳子上起身。

甘子越拉長了腔調:“哦,想知道呀?”

本來清冽的嗓音被故意拉成了長長的腔調,讓蕭元揚有一種頭皮發麻之感。

蕭元揚:“……”

纏在榮王屁股後的跳梁小醜角色為什麽會這麽難搞?

蕭元揚覺得應該扳回來,他正了臉色,氣勢也變得壓迫起來,冷了神色,聲若冰霜寒涼道:“說。”

蕭元揚的恐吓是讓甘子越收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卻歸成了冷淡,他也不再看向蕭元揚,而是看向了書頁。

甘子越側顏專注冷淡,蕭元揚又被憋住了,他拿着折扇的手捏了放,放了捏。

但也犯不着用拷問手段,甘子越又不是死士細作之類。

過了好大會兒,甘子越都翻頁了,蕭元揚咳了一聲,見甘子越還是沒有反應,他只好開口說道:“不白要你的。”

“你不是想去後面轉轉嗎?答應你。”

“你不知道,在平蘭樓的西面還有一個小門,通向一處園子,裏面是樓裏的人學藝練功的地方,你若想去看看熱鬧,也能去。”

“還有後面,在你看到的庭園後,也還有一處仿江南的園林,那處更清幽雅致些,不過會有客人在那地方宴客讓樓裏的倌倌作陪,你挑沒有宴客的時候過去轉轉,免得被人誤會為樓裏接客的人。”

“再答應你,以後不讓你接客,可以說了嗎?”

甘子越雖然視線依然沒有從書頁上移開,但卻豎着耳朵在聽。

蕭元揚說的前面幾條只是讓他稍微心動,而當聽到最後一條的時候,他心中的巨石落了地。

雖然不是他想要的脫離這裏的自由,但已是一件能讓他睡個安穩覺的巨大進步。

“成交。”

甘子越抽出新紙對蕭元揚道:“我将做法細細寫給你,你将剛才所說寫作字據交給我。”

蕭元揚氣道:“你認為我會毀諾?而且還是這種小事。”

甘子越:“對你來說是小事,對我有字據更穩妥。”

呵,若他真想毀諾,即使簽了字據又有何用?

而且蕭元揚還見甘子越在書寫方法的時候,還側身擋住了他的視線,那個戒備樣兒,讓蕭元揚沒好氣兒地筆走龍蛇地飛快将字據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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