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魔鬼與詭謀

[撄寧7.魔鬼·詭謀]

簡陋的空間裏空氣帶着異味，殷寧擡眼便撞上一道黑影，仔細認出是個比自己黑壯得多的男孩，男孩用稚氣的嗓音說：“我還以為你是女孩呢！”當時年幼的殷寧掃視了一圈周圍，壓抑沉悶的空間中容納着十餘個六七歲的孩子，每個席地而坐的孩子都帶着倦色，一些回避着殷寧的目光，個別漠然盯着殷寧，不待殷寧回以什麽反應，尖厲地目光便移向了別處。殷寧面前的男孩半蹲着，臉上有些污漬，卻挂着這群孩子中少有的笑容，男孩一歪腦袋擋住了殷寧探尋別處的目光，雙眼炯炯看着殷寧，“我叫嚴川，你呢？”被教導在特殊狀況不要用本名，殷寧說出随母親取的R國名字：“曉烏晴彥。”男孩随即嚷道：“诶诶你的名字好長啊，我就叫你晴彥好不好！你可以叫我阿川！”

熱情的男孩減輕了殷寧心底的恐懼，兩個孩子湊在一處交流了一下年齡，嚴川年長殷寧一歲。殷寧問及他們正被帶去何處，嚴川大大咧咧笑着說：“不管去哪，哥哥我都會保護你的！”這時嚴川摸出一顆糖果暗地裏塞進殷寧的手中，看着殷寧眨了眨眼，開口招呼殷寧可以繼續睡。殷寧心領神會，咽下一聲“謝謝”，更靠近嚴川俯下腦袋，合眼休息。一顆普通的奶糖讓殷寧寶貝了很久。

如果殷寧詢問嚴川，初遇時為什麽對自己那般自來熟，嚴川給出的答案一定會讓殷寧無語地垂下眼：因為你睡着的樣子很像大院裏養過的白兔子嘛！來自福利院，因不規範的領養手續而陷入與殷寧相同境地的嚴川一向是個樂天的好孩子，即使在一片低氣壓中，嚴川也可以興致勃勃守在比自己晚到的“小兔子”身邊，擋去一些不友善的目光，直到看見小孩緩緩睜開眼，随之為孩子咧開一個笑容。

這批孩子最終的目的地是個位于熱帶的特工訓練島。在初期，殷寧體力完全跟不上高強度的訓練，嚴川盡全力護着殷寧。兩人磕絆着相互扯後腿，卻沒有發生過矛盾，時間流逝中搭檔兩人迅速成長，逐漸磨合成最默契的同伴。

在殘酷的訓練中，殷寧逐漸适應。似乎挖掘出了潛能，碰上有本事的老師殷寧學到很多。殷寧與嚴川從同期的幾十位孩子中脫穎而出，被島上領袖身份的人看重。但島上的規則很兇殘，訓練方式無人道，如同地獄。殷寧的個性受到影響變得冷漠，有段時間十分暴戾。在此期間唯一的幸運，大概就是擁有一個可以放心交付後背的搭檔。

殷寧在那座訓練島上成長了七年。

殷寧有時會想，如果不是夏川家族吞并了這個組織，來處理這個島；如果不是藍溦阿姨嫁到了夏川家并活躍于其中事務，正巧來到那座島，發現了自己。也許有一天自己會和嚴川逃出那裏，搭檔着混跡于世。可是在藍溦帶走殷寧時，與嚴川失散的殷寧從此失去了這個兄弟的消息。

離開了嚴川身處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殷寧拿出了十二分的戒備。殷寧記得當時的自己似乎很讓藍溦頭疼，與自己一致不肯原諒無作為的父親的長輩與自己商量後，把自己送到大阪，殷寧這才得以見到恩師岩崎三郎。殷寧被師父的氣度折服，請求拜在門下學習，被師父收為弟子，與幾位師兄弟同處一個屋檐，這樣過了五年。

如今自己為躲避內斯特倉促回到這裏，殷寧扶額。自己是以“殷寧”的身份離開大阪，“晴彥”如同消失，只願等自己回到大阪後不會再碰上那個魔鬼。殷寧心說，如今自己的行動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殷寧有些懊惱，也許內斯特并沒有認出自己，也許自己不該這般狼狽地跟随藍溦離開，只是想到那怕僅是微毫的幾率，殷寧也不能放任半點給家人帶去危險的可能。獨面空屋，殷寧松懈了四肢靠在沙發上，把自己心底星點不甘按壓。

殷寧盤算着，處理完這件事，等內斯特這風波平息，自己要回去好好向師父表示自己會闖出一番事業，然後，然後呢……

少年人發覺離家不過是早晚之差。

固執如殷寧，決心平息這一切後一定要回家——哪怕再被師父趕出來。

另一邊的世界某個角落，慷慨咒罵着離沚的中年人完全不知曉有家不得回的離沚心中的哀苦。

機房裏，伯特看着面對自動恢複正常的系統大喊“啊啊該死的蝴蝶！！”的自家組織技術部長Wayne（韋恩），在心裏為不知何故被喑蝶的離沚先生盯上的軍火販米裏亞默哀，轉念又想，這個米裏亞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說起來這人犯過最大的案子就是綁架淡合市殷家的夫人和小少爺，結果還鬧出人命，當時卻逃過一劫，至今逍遙法外。現今喑蝶的離沚來替天行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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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弱弱發言：“Wayne，離沚傳送了新版防護系統……”“我堂堂‘影子’竟被人這樣戲弄！！”韋恩無視他，義憤填膺狀掃鍵盤，幾分鐘後，轉頭面對伯特，“把那玩意傳輸給我！”習以為常的伯特按鍵發送，看着計時器心說，頭比之前更快認輸了！

知道破解不了對方的信息鎖，影子都懶得追查離沚的蹤跡。影子在道上算有些威望，以信息齊全兼神龍不見尾揚名，卻對喑蝶的離沚無法。

伯特檢查着數據，心裏飄過一串資料：名為喑蝶的組織，2193年末在衆人的視線裏冒出頭角，至今僅僅四年。其領導者是曾活躍于網絡的自由黑客Perse（佩斯）和K，以及以獨立藥劑師身份出名的離沚，這些年逐漸壯大，主要從事軍火以及藥物生意。若說佩斯與K還有點真實感，這位離沚先生可謂藏匿得深不可測。從未顯露過真人，從語音判斷是位青年男子。喑蝶在網絡上接訂單的業務範圍包括定制藥劑，武器設計，其中大部分工作歸離沚負責。佩斯和K負責組織的運營工作。喑蝶在道上的名聲很好，組織标志是只翻飛狀的藍蝴蝶，離沚甚至被部分崇拜者稱為“蝴蝶公子”。

如今米裏亞在Z國淡合市活動，那裏怕是有場血雨腥風将要上演。伯特自顧聳肩，勤懇工作。

殷寧打算休息時，接到了一通通訊。來自家中的小師弟江之鶴。

聽到提示音，知曉是小師弟，殷寧的心瞬間柔軟起來。熟知師父的脾氣，定是不許師兄弟聯絡自己。殷寧記得小師弟這段時間需在學校進修，才有這機會。

“阿鶴。”殷寧接聽後低喚一聲。

“晴彥師兄……”軟糯的聲音帶着些哭腔，殷寧微微有點心疼，平淡地說：“我很好，讓大家不要擔心。”

“嗯。”江之鶴吸吸鼻子。殷寧笑了：“多大了還這樣哭。”

“我不哭！”小師弟高了音量沒幾秒又軟下去，刻意壓低了嗓音，“晴彥師兄，照顧好自己。晴彥師兄！你會回來的吧？師父只告訴我們你離開了……我怕師兄你不會再回來了……”

我當然會回來。殷寧垂下眼，心裏感到溫暖，用寡淡的聲音緩聲說道：“我處理完事就會回來。”

“晴彥師兄，我們很想你。”小小的聲音帶着委屈。殷寧輕輕舒一口氣，開口道：“我也是……”這時通訊器那頭傳來中年男子杳遠的一聲力喝：“那邊的，什麽人！……砰，咔嚓！”通訊匆匆斷了。

殷寧呆站了好一會，認定江之鶴無法再打回來，才動身去休息。

規矩洗漱完畢，整理好床鋪，殷寧聞着被鋪幹燥的氣味進入睡眠。

恍然置身夢境，殷寧眼前出現多年前特工島上的場景。殷寧身處廢樓，不遠處傳來壓抑的打鬥聲響。在這種環境裏任何發聲都是有風險的，你不知道招引來的是同伴還是敵人。這時傳來一句人聲：“靠……我還以為是……”殷寧辨出那是嚴川的聲音，試圖靠近，腳下的路卻怎麽也走不完……

一片黑暗裏殷寧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響，前方似乎有一點光亮。漸漸靠近，牆上有一個豁口，殷寧向外探看——樓底土地上滿地的污血，纖細的肢體，野獸般的男人，哭泣呻_吟的少年……男人石雕一般的臉如同厲鬼，青面獠牙。

殷寧轉醒睜開眼睛，看着房間貧乏的天花板，一些室外的光亮映在材質較薄的窗簾上泛出朦胧白光。

殷寧記得這是六年前的事，随後一雙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扯倒，嚴川在他耳邊壓着聲音說：“是我！……不要看。”嚴川帶着當時吓呆的殷寧潛離。訓練結束後回到宿舍，嚴川擁着殷寧告訴他，那就是Nestor。相處六年來，嚴川第一次見到這般的殷寧，緊抱殷寧安慰之餘提醒：“一定要離那個人遠點，他是魔鬼！”

直到如今，殷寧對內斯特也只有逃離這種反應。

殷寧合眼揉揉太陽穴，心說暫且安心吧，至少現在是安全的。眼下有自己必須去做的事。

——2197年12月9日。

周六。

19:40。

“老大！Bert又和我訴苦，說因為喑蝶的離沚招惹，他家部長最近經常處于暴走狀态！”彙報完工作，下屬Miles（邁爾斯）幸災樂禍友人的悲慘境遇。尹熙聽着通訊器，撥動手指翻看平板上的文件，笑着搭話：“離沚又招惹Wayne了？偶爾看那個狂人暴走也不錯！”

加班中，尹熙穿着西裝端坐在辦公桌前，舉手投足間顯露一份潇灑氣度。一旁的辦公室裏，有着年輕總裁作表率，一群加班的秘書小姐們辛勤工作着。

“嘿嘿，還是我們家的老大最好！”尹熙聽到邁爾斯谄媚的聲音，挑眉提了音調：“诶，你們最近很清閑？”邁爾斯趕緊表示情報組忙碌得快炸了。尹熙不再與作搖尾賣萌的大型犬狀态的邁爾斯瞎扯：“離沚為什麽找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考前來攢些人品，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