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中元節當夜，陰氣最盛之時，楓葉村上空飄上了一片燭光，天燈順着風的吹拂向上空飛去，想要飛入天空，融入滿滿星空之中成為其中一員。

村中河流之中也放滿了河燈，盈盈的燭火跳躍着，仿佛藏了一只活潑的精靈，繪成一條璀璨的星河。

封稚将家中最後一盞河燈送進河中，看着一只五六歲模樣的小水鬼爬到河燈上，搖頭晃腦地甩動着被水打濕的長發，拍拍自己的衣裳，朝封稚露出大大的笑臉。

【謝謝姐姐！】他頓了頓，在融入星河之前，鄭重地向她彎下腰，【對不起，姐姐。】

封稚笑着對他揮揮手，看着小水鬼融入燈芯之中，火苗輕快地跳了兩下，似乎回應了封稚的告別。

河對岸飄着一道透明的身影，她茫然地看着滿眼的火光，一盞盞精美的河燈從她的視線中漸漸飄走，順着河流的流向，向下游飄去。待到中元節過後，人們會到下游去，一同将這些河燈收回來，在河岸邊燒掉，算是對河中亡魂的祭奠。

封稚看着水鬼的身影，歪了歪頭，輕聲問：“你想走麽？稚兒可以找別家借一只河燈。”

水鬼愣了一會兒，緩緩地搖頭，堅定地說：“我要找我的夫郎和孩子。”

鬼的執念是很可怕的。

封稚早已見識過，并沒有再勸。

水鬼不想再呆下去，她最後看了眼眼前亮堂的星河，又不受控制地将視線落在蹲在封稚身邊的于唯身上，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從人群之中注意到這個少年。

……也許是因為他正巧在封稚身邊？

水鬼想不通，只是注意到之後便覺得在意，那少年的臉在燭火之中若隐若現，她似乎——在哪裏見過。

水鬼迷茫地想了片刻，慢慢移開了目光，向後山飄了過去。

……

于唯輕輕推了一下，将河燈推向河中，收回手站起來，看着河燈融入其他河燈之中，變成一片連在一起的燭光，再無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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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封稚：“稚兒，這些河燈都載着水鬼麽？”

封稚搖搖頭：“沒有呀。姐夫，世間沒有那麽多水鬼的哦。”

“這樣啊。”于唯看着河中，笑了一聲，“說的也是。這麽多河燈，要是真的都有，那還得了。”

四人在岸邊看了一會兒河燈便準備回去休息了。

封稚白天陪着阿鏡一起補了覺，現在一點也不困，精力旺盛，沿途都唧唧喳喳地沒完沒了地蹦跳。

一路走到封家院中都還睡意全無。

阿鏡無奈地嘆了口氣，問封雅：“姐姐，有什麽事情還需要做麽？我看妻主今夜一時半會兒是睡不下去的。”

封雅還沒說話，封稚就舉高了手，存在感十足地歡呼：“有的有的！阿鏡說要給稚兒編花環！”

阿鏡為難道：“妻主，那個我還不會編……”

封稚道：“娘親幫阿鏡問了相熟的人，有個姐姐說，要送給阿鏡一本書，裏面記錄得可詳細啦。阿鏡可以跟着學！”

阿鏡道：“也沒有花……”

封稚早有準備：“稚兒已經摘好了放在房間裏了！”

阿鏡：“……好吧……”

封雅對他們揮揮手：“那你們努力學吧。稚兒，別鬧阿鏡太久，還是早些休息。”

“哦。”封稚鼓了鼓臉頰，看向封母，“娘親也跟稚兒和阿鏡一起學吧？”

封母表情複雜，欲言又止地看看女兒，又看看阿鏡，憋了一下，道：【還是算了，今夜夜色不錯，娘親打算賞賞星空。你們慢慢研究吧。】

她看向阿鏡，又說：【稚兒，你跟阿鏡說，……注意身體。】

“哦……”封稚疑惑地看看封母古裏古怪的表情，依言跟阿鏡說道，“阿鏡，娘親不跟我們一起學了，她要你注意身體。”

“好。”阿鏡對封母的方向點點頭，“多謝娘親關心。那我們先回房了。”

封母點頭，轉過頭去，摸了一下鼻子，表情讪讪的，透露出一絲尴尬。

阿鏡一進門就看見一捧鮮花，根莖都留得挺長，各種花朵都有，大多是山上盛開的野花，紅的、白的、藍的、黃的都有，看上去五顏六色花團錦簇，生機勃勃的，很喜人。

封稚高高興興地湊過去，圍着那捧花嗅了一圈，笑容滿滿。

阿鏡問：“妻主，你說的書呢？”

封稚指了指床上：“姐姐說幫我們藏在枕頭底下啦。還要稚兒不給除了阿鏡以外的人看。”

這是什麽獨門秘籍麽？還不給別人看？阿鏡滿臉疑惑，而且還藏在枕頭底下……跟見不得人似的。

他走過去，見外側的枕頭底下露出一角藍色的書皮封面，看着有些舊了，有股舊書的味道，露出的紙張有點泛黃。

還是本年代久遠的獨門……秘……籍……

阿鏡：？？？

阿鏡：！！！

阿鏡猛地合上了那本沒有名字的“獨門秘籍”。

封稚聽到“啪”的一聲，轉過頭去看着阿鏡，見他合了書，還以為他看完了，興高采烈地靠過去：“阿鏡阿鏡，你學會了麽？我們開始吧？”

她手裏還拿着兩朵嬌豔欲滴的花朵，湊到他跟前時雙眼純潔，表情歡欣，特別單純——

“我們從哪一步開始做起啊？”

阿鏡：“……”

他覺得從哪一步開始都不對——

面對這麽單純可愛的妻主，他怎麽能昧着良心下手！

等等——

所以娘讓他“注意身體”，是真的要他注意身體、懂得節制麽！

阿鏡整張臉都紅了。

封稚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擺出那副表情——太複雜了，稚兒看不懂什麽意思。

“阿鏡看不懂麽？那稚兒看看。稚兒可聰明了！”封稚乖乖地對那本獨門秘籍伸出手。

阿鏡看到獨門秘籍對封稚露出了不純潔的、不懷好意的奸笑。

聰明的封稚寶寶看了兩頁，眨巴着眼睛，委屈地看着阿鏡：“——阿鏡，稚兒看不懂……稚兒是不是不聰明了？為什麽書裏沒有花環呢？”

她左右看看獨門秘籍，不确定地問：“姐姐是不是拿錯書了呀？姐姐年紀大了……”

阿鏡：“……”

不，就娘的表現來說，我覺得她沒拿錯。

阿鏡艱難地想起新婚第二日的事情：“妻主……給我們這本……書的，是不是咱們在河裏抓魚時遇見的鬼？就是……說什麽……好東西的那個？”

“對呀對呀！”封稚點點頭，“姐姐說這本書是她收藏好多年的寶貝呀！——可是稚兒看不懂……怎麽辦呀，阿鏡……”

阿鏡閃爍其詞，目光躲閃：“不、不然……”他悄悄地湊近封稚，趴在她耳邊，紅着臉小聲地問，“妻主……你喜不喜歡我？”

封稚沒有猶豫，肯定地點頭，笑得眉眼彎彎：“喜歡呀，稚兒最喜歡阿鏡了。”

“那——”阿鏡偷偷瞄向獨門秘籍，“妻主想不想跟阿鏡試試……書上小人做的事？”

封稚眨眨眼睛，随便翻了一頁，見其中一個小人在親另一個小人的嘴唇，馬上就想到了她和阿鏡之間的“晚安吻”，順勢點點頭：“阿鏡嘴唇軟軟的……”

她話還沒說完，阿鏡就松開她，在床上躺平，紅着臉羞澀地看着封稚：“來吧妻主，我準備好了！”

封稚：？

阿鏡勾着她脖子将她壓下來，低聲道：“妻主，你學着書上來做就好。”

“哦……”

封稚看了眼書上，抓住阿鏡一只手腕，将自己的手貼過去，掌心相對，十指相扣。

這個動作他們下山時也做過，那時阿鏡還覺得沒什麽，現在卻覺得封稚微涼的手指如同冬季的冰雪，驟然融入夏日暖陽之中，冰得他渾身一抖，一下就羞紅了臉。

桌上一捧姹紫嫣紅的野花豔麗地綻放着，兩支嬌豔的花朵放在床頭，清幽的香氣不時沿着阿鏡急促的呼吸鑽進他鼻子裏，癢癢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心裏，只有看到封稚時才感到一絲安然。

封母望着無垠的星空，濃黑的夜空将群星襯得更加璀璨奪目，夜色已晚，涼氣襲人。

封母嘆着氣想，果然啊，白天休息過的年輕人，精力就是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