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大結局終

大魏皇宮, 乾正殿內。

卧在床上的病弱君王屏退了其他人，正在仔細注視着面前的表弟，晉安王謝致。

“致弟, 聽說你王妃有孕了, 這是喜事啊, 只不過你都要當父親了，而朕卻已經老病如斯。”

“聖上何須如此悲觀，太醫們已經在加急給您配藥, 想必日後……”

面無血色身形瘦弱的君王勉力地擺擺手, 打亂了他的話語, “咳咳，好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曉是什麽情況。只是致弟, 你覺得誰才堪當朕未來的繼承人呢。”

他的兒子有不少，但真正合适的卻沒有。年紀最大的大皇子喜歡武治頗有雄心壯志, 但太過正直不懂變通；二皇子先天不足活不過三十；三皇子駐足分流不學無術, 不談也罷。再剩下的都是些小的書都沒讀都是的, 而皇後所出的嫡子更還是個紮着雙角的六歲小童，難易看出之後的好壞。

“這事微臣如何能妄加置喙, 想必聖上心裏已有決斷。”

“唉, 你別多心。如今不過是咱們兄弟間閑話罷了, 致弟我素知你天性純真率直, 也許有些東西你看得比那些老家夥還透徹。你只管說你怎麽想的，以往那些大臣一直不停進谏，也沒聽到你怎麽說，現在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那臣就鬥膽說一說了。臣喜歡九皇子，他雖然是年紀最小的, 但聽說和微臣小時候脾性最為相似，頗有志趣。更何況他是嫡子。”

“哦？”嘉慶帝渾濁的眼睛轉了轉，心裏反而對自己的小九又少了幾分想法。可像誰不好，要像謝致，若不是晉安還有幾個衷心老臣在撐着，他這王位可做不了這麽穩。但可悲的是，若是小九坐上了這皇位，他所能擁有的信得過的忠臣可能還沒有謝致的多。

嘉慶帝嘆了口氣，“還有呢。”

“大皇子人也不錯呀，以前他與微臣去宋閣老家喝喜酒時，那新婚的小宋公子賭輸了，說是喝三大碗酒，大皇子便硬是要他喝了足足三大海碗的酒，讓這這小宋公子後來去洞房時連路都走不直嘿嘿。想來大家夥都是敬重大皇子的面子，這才是一言九鼎的真丈夫！”

謝致表面誠心贊賞着，嘉慶帝卻沒有多被他的話打動。新婚之夜将新郎官灌得走不直路，這便是不知變通了。做君王的只需讓天底下的人認為是一言九鼎，而私底下各種權衡利弊下，是不需要多少正直道義在的。

“還有嗎？”嘉慶帝似乎還不死心，想聽聽這大魏位高權重卻無多少心機的晉安王還有什麽想法。

“還要說啊？”謝致挺為難了，“皇上，這可是外邊呼聲最高的兩位了……其餘的就算是想出頭被人看見也無能為力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嘉慶帝被這番話給狠狠攪動了心弦。立嫡立長立賢，如今“長”和“嫡”都不如他的意，便唯有“賢”來繼承他的皇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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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如謝致所說，如今外邊呼聲最高的是一大一小兩個，他其他的兒子會不會，會不會就有的被埋沒了才幹的呢。

“好了，你這些話我都會好好思量的。去讓她們進來，你退下吧。”

“是。”謝致像是終于松了口氣，逃出了這個要命的話題，告辭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寝殿。

路上見了蜂擁而至的諸多後宮妃嫔，他依舊是那幅沒多大心機的模樣，帶着恭敬和笑意同她們見禮。

三日後，為了替聖上祈福，太後娘娘吩咐讓諸位皇子都給聖上獻上一道菜肴，以博得聖上開心。

大皇子獻的是皇上最愛的蒸熊掌，軟爛易消化，九皇子進獻的是自個最愛食的五鮮粥，也是病人好入口的。而其餘皇子都進獻的是貴族且好克化的羹湯。只有三皇子，親自端來了一碗尋常老人家常吃的由粗糧制的壽面。

于是聖上召見了三皇子，一次不夠又召見了幾次，最終将那道聖旨給了他。

朝廷上自然是有不認可的聲音在的，但奇異的是很多從前不表态的官員紛紛都站在了聖上和太子身邊，如刑部尚書楊明祖，還有葉離之父葉大将軍，另外那些藩王對于皇上的旨意也是不敢有置喙。

最終在位不超過二十年的嘉慶帝終于滿意地将帝位傳到了他心屬的兒子手中。

《大魏歷書》有雲：大魏嘉慶十八年八月，帝疾在卧，恐不久矣，遂召藩王入宮，商議太子人選，以定國祚。

時年十月，定蘇貴妃所出三皇子為太子暫領國事。十二月，帝薨，康治元年啓。

康治元年末，幾輛寬大豪華的馬車上，謝致輕輕摟着已經有了六月多身孕的妻子，參加過新皇登基大典，他們終于要回家了。

“謝致，我總覺得不真實。”

她在王府裏過得□□逸了，除了先帝出葬她去守靈了三日，其餘時日她都是在王府修養胎氣。她母親自從知道趙瑞曦懷了孕，且家裏媳婦也是早有了的，整日裏喜氣洋洋的走路帶風。

“什麽不真實？”謝致親昵親了親一下愛妻的額頭，手一直放在她已經微微顯懷的肚子上。

“之前先帝一直未立太子，低下諸多皇子争鬥得有多激烈我其實也是有所耳聞的，怎麽最後咱們就這樣風平浪靜地出來了。”

“這不好嗎，三皇子生性親和，不喜殺戮，有他這樣的仁君做皇帝，對大魏百姓都是很好的。”

自然，對于他這樣的藩王是最好的了。如今大魏大的戰事沒有，他并不想君王能有多雄心壯志全力改革。也許會很自私，但他心裏确實是他晉安的百姓更加重要的。

而他選中的老三，他并不如他的父皇那樣勵精圖治，有着好色軟弱的缺點，也有些不合時宜的義氣。明面上和謝致是年少時逛院子喝花酒的鐵交情，暗中他送了三皇子許多能臣，也算是比在先帝那時情況好些。

趙瑞曦狐疑道：“是嗎？我怎麽總覺得你在這其中做了些什麽。”

“不錯，”謝致也不想隐瞞自己嬌妻，“我确實是在三皇子背後的他幾把。那道粗糧壽面，便是我暗中指使他送上去的。”

“怪不得！我父親也一直在琢磨這事。為何當初三皇子能想到那碗值不了一兩銀的壽面能從諸位皇子中脫穎而出，原來是你這黑心圓子在其中做了手腳。”

新皇登基，後來聽先帝身邊的随侍透露，當初那碗冒着熱氣煮得綿軟的壽面，先帝是一口一口吃完了的。

“在民間，據說過了五十的老者年年吃一碗這樣的壽面，定能身體強健子孫孝敬，無窮福壽。兒子也希望父親用了這碗壽面後，能盡快好起來，兒子不想沒有父皇教導……這碗壽面是大魏千千萬萬百姓家中，老者都能吃上的吃食。父皇雖然如今體弱在卧，但大魏所有百姓受父皇多年恩德，如今豐衣足食更會永遠記得父皇的英名蓋世。”

據說當三皇子說完這一席話，先帝眼眶裏立馬就溢出了淚水，面上也是一派欣喜。歷屆帝王，沒有誰是不在意自己的生前身後名的，他的三兒子一番話全說到了他心口上。全大魏的百姓在他治下一直無較大的災禍流離，這确實是這樣一位喜歡猜忌權衡的帝王最大的驕傲。

康治二年四月，趙瑞曦足月産下了一個活潑健壯的男嬰。雖然孕期保養得不錯，但趙瑞曦生前還是很受了一番大的蹉跎，向來清冷孤傲的神仙天女，在産房裏哭喊得嘶啞凄慘令人動容。

當時就把在外邊等候的謝致給唬了一大跳，當場就言明以後再也不生了，就只要這一胎。雖然寧太妃立即就不同意，但至始至終這位向來肆意張揚的晉安王爺一直沒改口，王府裏一直就只有一位世子。

又是一年早夏，晉安郡內的一個縣郊路上，有一對神仙姿容的夫妻趕了半日的路終于來到了縣城之中。

兩人入住了一處不起眼的小宅院，再出門時那妻子已經換了一身素淨的灰色道袍，而那位身材高大的丈夫，卻做一副小童打扮殷勤地給那位娴熟自若的道姑拿着幡布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