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影後笛和小花伊

沈伊跪到卧倒在地的姜笛身邊，将她扶起。姜笛保持着跪坐的姿勢伏到沈伊臂彎裏，擡頭看向前方，滿心的不甘與絕望染紅了她的眼角，喊聲凄厲：“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

沈伊聲線顫抖：“娘娘，皇上已經走了，地上涼，您快起吧。”說着就拉着姜笛的衣袖想要把她攙扶起來。

姜笛無力地揮了揮手臂，想要掙紮脫開，卻因氣力不足而失敗。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看着這幅景象，沈伊的動作不由自主停頓下來。

靜坐片刻，姜笛眼角的淚水已經消失，只在白皙的臉頰留下幾道淚痕。她扭頭看向沈伊，平素明豔的容顏此刻顯得有些灰拜，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你說，他現在是不是去了舒妃宮中，将我的凄慘模樣盡數說給她聽來博美人歡心"說完她又搖頭，低笑一聲自嘲道，“呵，都說天子無情，可笑我竟以為自己會是例外。”

這裏沈伊本應啜泣安慰姜笛，但她愣怔在那裏沒了動作。看着此刻的姜笛，沈伊不由就想到別處去了。

她在想，知道林凱的渣男真面目後姜笛會作何反應？會是像這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自輕自棄嗎？亦或是不肯相信自欺欺人不論是哪個結果，沈伊都不想在這樣耀眼的姜笛身上出現。

見沈伊遲遲沒有動作，趙導眉頭一皺已經準備喊卡，但姜笛搶先一步動了。

她先前無力地搭在沈伊胳膊上的手一轉，緊緊揪住了沈伊的衣袖，仰頭看她：“你記住，永遠，永遠，不要相信任何男人，不要！”

014號也及時跳出來提醒沈伊：“笨蛋快回神，你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沈伊這才猛提一口氣，回過神來，怔怔将臺詞念了出來。

果不其然，沈伊糟糕的表現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意，周圍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我就說吧，你看她那個樣子，笑死我了。”

“我本來覺得她好歹演過女一號，演技不至于多差，沒想到啊，要不是姜笛，這戲完全演不下去了！”

“連個宮女丫鬟都能演成這樣，還指望和姜笛一樣拿影後呢，做夢吧！”

“哎呦，你們別說了，看她那樣多可憐啊。”

說完，又是一陣嘲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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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沈伊咬緊牙關，感覺耳朵那裏燒得她渾身燥熱，“別偷聽了，十四。”

014號聽話的把這些議論聲隔絕在她身外，順帶安慰幾句：“你的工作本來也不是演戲嘛，這很正常，她們什麽都不懂，別管她們了。”

沈伊低頭不說話，她沒有生氣，也沒資格生氣，因為那些人說的都是事實。她只覺得對不起原本的沈伊，不是自己的話，她根本不會被這樣嘲諷羞辱，也不會在整個劇組面前表現出毫無演技呆板空洞的形象，甚至根本不會自掘墳墓接下這個角色。

這愧疚與不甘像小貓的爪子，輕輕地在她心裏撓着，不疼，但很癢，時刻提醒着她自己的存在。

導演的“卡”喊了好一會兒了，這場戲的演員也都松了口氣扇着扇子等化妝師來補妝，或者就站在原地和旁邊交好的演員說笑。唯有沈伊還怔怔低頭跪在地上，從姜笛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沈伊那原本被一頭黑發映襯的更加嬌嫩的細膩頸肉被一層紅暈覆蓋，更不用說紅得血滴似得耳根了。

她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把沈伊拉了起來，看着對方有些驚訝的表情，姜笛露出溫柔的笑容：“起來吧，地上涼。”

沈伊乖順地被拉了起來，姜笛轉頭示意正給自己補妝的化妝師：“沈伊的妝有點花了，你先幫她補一補吧。”經紀人陳姐此時也趕過來，但還記挂着沈伊和姜笛單方面的競争關系，只微笑着沖姜笛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化妝師連連點頭轉到沈伊身旁，左手托起她的下巴，右手拿着粉餅就往沈伊臉上拍。被兩只手完全控制住的沈伊艱難地将頭轉向姜笛，感激地笑了。

這夜，沈伊房間的燈亮了一晚。她披着毯子坐到陽臺的小圓桌旁拿着劇本，頭一次認認真真地把所有戲份看了一遍，又在上面填上“笑”“板臉”“糾結”等等粗淺的注釋，一遍遍背着第二天要拍的臺詞。

她幾乎都要被自己的努力感動了，如果014號沒有破壞這高考趕考般的氣氛的話。

“背臺詞幹什麽，到時候直接我念一句你跟一句不就好了嗎？”014號用天真無邪的語氣問道。

沈伊緊緊的背書聲被打斷了，她揚聲問道：“你知道什麽是棒讀嗎小十四”

等了好一會兒014號都沒有出聲，沈伊只當她又跑去偷聽別人說話了，繼續背自己的臺詞。但還沒背上完整的兩句話，014號機械的聲音又響起了：“在日語中，棒讀指的是日本人閱讀漢文時不按照漢文訓讀的方式返讀，即将中文語序調換成日文語序，而按照中國式的讀法從上到下音讀，或者是指演劇中缺乏感情投入地照本宣科。”

沈伊剩下沒背到的幾個字詞噎在嗓子裏讓她一時有些窒息，等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緩和下來，才緩緩對014號說：“你還真是對‘棒讀’做了個很好的示範呢。”

“異議！”014號很不服氣，“這只是受到我的形體結構限制，而且我明明讀得抑揚頓挫！”

“好好好，”沈伊無意和她糾纏，哄小孩般說道，“那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用你提醒臺詞嗎？”

014號很是坦誠：“不知道。”

“因為重複你說的話會讓我像是在念課文，就是剛才所說的棒讀。”沈伊耐心解釋，“如果不理解一句話的語境，那麽就不能真正傳達出那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也就不能算是演戲，只是念戲罷了。”

014號似懂非懂：“可你的任務不是拿獎，而是拯救女主啊？”

沈伊被氣笑了：“我也是有追求的好嘛！不能我完成任務拍拍屁股走人，讓原來的沈伊背上花瓶演技爛的差名聲吧？”這個014號，還真是一心只有任務。

014號不吱聲了，半晌才悶悶來句：“那你背吧，我去睡覺了。”

“睡覺？”沈伊驚訝道，“你們系統還需要睡覺的嗎？”

“學習睡覺不行嗎？”014號又傲嬌起來。

“可以可以，你去睡吧。”沈伊扶額，擺擺手繼續背她的臺詞去了。

這一人一系統都沒有發現，旁邊房間的陽臺上靜靜站着的姜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