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學霸還是學渣（6）

沈伊想着與天鬥與地鬥其樂無窮, 沒想到自己先敗在了練習題上。眼下她正拼命撐開想要不顧一切奔向對方的上下眼皮，握着筆努力地在題海中遨游。

下周就是期中考試了，班主任老邢宣布這個消息時沈伊還在不厭其煩地挨着姜笛講小話, 試圖感化她來早日完成任務。老邢說：“我們時間不多了啊同學們，下周期中考完過幾個星期就是期末, 過完年你們就高三了, 這意味着什麽”他環顧四周, 自己接了下去，“這意味着你們很快就要高考了, 現在還不學習要等到什麽時候等到高三就來不及了, 你們現在還在這吊兒郎當的！”

對于老邢的苦口婆心沈伊一點沒往心裏去，畢竟等到高考的時候她早回自己的世界潇灑去了。但是近在咫尺的期中考還是讓她緊張起來了, 按學校慣例，考試成績是要打印出來貼在教室門口供全班人參考的，當然也少不了家長會，将學生們的成績排名與波動情況列成表格，張三進步了李四退步了看得明明白白。

原主的成績不差，沈阿姨也對她抱有很大期望。沈伊知道, 這次的期中考沈阿姨非常重視，從她平日裏三句話不離口就可以看出來了。

“怎麽辦呀，一到考場我什麽都不會寫不就完了, 傻子也能看出來我不對勁了。到時候別說完成任務了, 我肯定先被扭送到醫院去了。”沈伊揪着頭發苦惱地說。

“铛铛铛～”小十四給自己配了個樂, “有你可愛又迷人的014號在, 你還擔心什麽？”

“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意外啊，”沈伊還是恹恹地趴着，有氣無力地說, “我自己多背背，以防萬一吧。而且期中考這麽明目張膽地作弊，怪不好意思的。”

一人一系統正在說話間，隔壁突然又傳來了争吵聲。沈伊立馬清醒了，她側耳聽了一會兒，發現正是從姜笛家傳來的。她頓時坐不住了，看了看時間才晚上九點多鐘，沈伊深吸一口氣沖到了姜笛門前。

她擡手輕輕在門上扣了幾聲，屋裏的聲音頓時小了下來，但沒人來應門。沈伊墊着腳從貓眼往裏看了看，只看到姜笛和一對男女站在客廳，應該是姜笛的父母。姜笛低着頭，那兩人安靜站着往這邊看。沈伊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擡手又重重地敲了敲門，邊敲邊喊着：“姜阿姨，我是沈伊呀，我來找姜笛，可以開下門嗎？”

這次終于有踢踏的腳步聲往這邊來了，沈伊聽到那腳步聲走到門前不動了，裏面傳來了一個陌生的女聲：“伊伊啊，這麽晚了你找姜笛有什麽事嗎？”

沈伊猜測對方可能正從貓眼裏往外看，她趕緊挂上一個無知的笑容：“我有幾道題不會寫，想問問她。”

姜笛的媽媽還是沒開門，婉拒道：“今天有點晚了，不然你們明天去學校再說吧，反正你和姜笛一個班，也方便。”

沈伊怕她說完就走，真不給她開門，連忙大喊：“阿姨，我都到門口了，你就讓我進去吧。我不會耽誤很久的，幾分鐘就好了。”說着，她往旁邊樓梯的方向看了看，故意提高音量用屋裏的人能聽到的聲音對着空氣說：“哎，阿姨您好，對對對，我在這等姜阿姨開門呢。嗯嗯，您走好，再見。”說完，她還不忘揮了揮手，假裝對面真有那麽個人似的。

她這樣做是為了逼迫裏面的人開門，畢竟沈伊剛和“鄰居”說完在等人開門，姜媽媽再把她拒之門外，面子上可就過不去了。不出沈伊所料，這麽一來，姜笛的媽媽真的把門打開了，只是她遮遮掩掩地披散着頭發，一臉疲憊，勉強笑着打了個招呼就轉身回了卧室。

而姜笛的爸爸早在她敲門的時候就進了房間，現在客廳裏只剩下依舊低着頭的姜笛。

沈伊一邊四下打量，一邊走向姜笛，短短的十幾步路程她就看見了四濺的瓷器碎片，還有有些褶皺的沙發椅套。看着一動不動的姜笛，沈伊有些忐忑，她伸手把姜笛淩亂的頭發撥到臉頰兩側，姜笛卻把臉往一邊扭去，躲開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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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沈伊看清楚了姜笛的臉，在眉毛往上一點的位置有一道血痕，再近點的話就直接劃在眼皮上了。

“怎麽回事？”沈伊的心揪了起來，她隐約知道答案，但還是等着姜笛親口說出來。

但姜笛還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擠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搖搖頭說：“沒什麽。”姜笛的眼神中平靜如波，好像沒有東西能激起浪花。

沈伊憤憤地往姜笛父母緊閉着的卧室看了看，拉起姜笛的手就往門口走，姜笛愣了愣神的功夫就被沈伊拽到了門前。

“幹什麽”姜笛停住了腳步。

“帶你去我家。”沈伊擡頭看她，兩人的目光對上了，在空氣中交融。“你額頭的傷需要處理一下，而且，你家好像不太适合待下去。”沈伊耐心地等着姜笛的答複。

姜笛的目光閃爍，仿佛覆蓋了一層冰的表情開始解凍。她低聲笑了：“等我帶上書包。”

沈阿姨打開門，只看到姜笛坐在沙發上，沈伊正俯身往她額頭上貼着創可貼。

“媽媽。”沈伊扭頭看她，歡快地叫了一聲，開始先斬後奏，“姜笛今晚和我一起睡。”

沈阿姨回頭透過還沒來得及關上的房門看了看對面緊閉着的姜笛家的大門，又看了看貼着創可貼的姜笛，心下了然。她把包挂到挂鈎上，無比自然地走了進來，“知道了。”她說，“你們吃飯沒有，我給你們做點”說着，她已經挽起了袖子往廚房去了。

沈伊和姜笛對視一眼，聳聳肩笑了。“傷號好好坐着別亂動，我去打下手了。”沈伊把醫藥箱收起來，跟在沈阿姨身後進了廚房。

看到沈伊，沈阿姨往她身後看了看，确認姜笛沒有跟來才小聲問道：“又吵架了？”

沈伊知道她問的是姜笛的父母，她點點頭：“對，所以我把姜笛帶回來了。”

“唉，怎麽跟孩子也動上手了。”沈阿姨皺着眉嘆了聲氣，“也沒法和你姜叔叔姜阿姨說，你一說他們就否認，你說這有什麽辦法。”

“他們都不關心姜笛的嗎，”沈伊心裏有些苦澀，“姜笛都成這樣了，他們還自顧自吵自己的。”

“唉。”沈阿姨又長長地嘆了聲氣，不說話了。

吃過這頓可以算作宵夜的晚飯，沈伊就帶着姜笛回了房間。她找出一套睡衣給姜笛讓她湊合穿，姜笛抱着睡衣不動，問她：“你不是有題目問我嗎？”

“騙你的。”沈伊笑彎了腰，“你怎麽什麽話都當真啊？”

姜笛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抱着睡衣轉身去了浴室。

和上次留宿不同，兩個人都沒有看手機，只開了床頭一盞小燈，瞪着眼睛看雪白一片的天花板。

這次還是沈伊先開口的：“每次都會這樣嗎？”

“什麽”姜笛的聲音有些啞，“你是說這個嗎？”她摸了摸額頭上的創可貼，“這是第一次。”

沈伊翻了個身，面朝姜笛的方向：“你變成現在這樣，染頭發，化妝，不學習打游戲，都是因為他們嗎？”

姜笛沉默了，良久才輕輕點頭。她輕笑一聲，自嘲地說：“我是不是很幼稚，以為可以用自己的堕落來換取他們的關注實際上，他們眼中只有仇恨，根本不會注意到我的變化。”

“那你為什麽要和我換試卷明明你空了很多，可以自己控制分數的。”沈伊回想起來到這裏第一天的那張卷子，姜笛事先寫好的她的名字，還有空了一片的答案。

“因為我要做個壞學生啊。”姜笛看着她，“拿回家一張高分試卷，父母狂喜之下發現字跡并不一致，逼問之下才發現是搶了別人的試卷冒充自己的，而真正的試卷卻一片空白，只考了二三十分。是不是很精彩”姜笛又笑了，“可惜，你只考了二十幾分，而且，我放到茶幾上的試卷他們根本沒看。”

沈伊心中五味雜陳，她看着在朦胧燈光下五官模糊的姜笛，手不自覺地伸了過去，“別哭，姜笛。”她說，“有我在呢。”沈伊觸摸到了一片濕潤，那是姜笛滑落在臉側的淚水。

姜笛沒說話，只低低抽泣了一聲，擡手覆蓋住了沈伊的手背，用力握了握。

“姜笛，不要再勉強自己了。”沈伊摩挲着她的臉頰，“做一個自己不喜歡的，追逐着虛無的姜笛，我知道現在的你很不快樂。做回你自己好嗎，不要再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了。”

姜笛沒出聲，沈伊也不說話了，靜靜地看着她。終于，手掌下的腦袋動了動，姜笛微微點了點頭。

燈熄了。

姜笛睜着眼睛，床頭的鬧鐘咔噠咔噠盡職盡責地走着，借着表針上微弱的熒光她能看到現在已經是夜裏兩點零三分了。右邊的沈伊已經睡過去了，埋在被子裏的臉被呼出的氣蒸得暖洋洋的。姜笛離沈伊只有二十厘米，靜靜地聽着她規律的呼吸聲。

沈伊睡得很沉，時不時像是做了什麽美夢似的勾起嘴角甜甜地笑着。姜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終于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輕輕把手放在沈伊腦後，顫抖着在她的太陽穴印下一個吻，“晚安，沈伊。”她雙唇輕啓，發出一句聽不到聲音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