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那就再信你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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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頓, 年三十的餃子,酸菜餡兒的,蘸料是蒜泥、醬油和醋。
餡兒香, 皮薄勁道,蘸料微辣酸爽解膩, 連吃幾個都不過瘾。
兩人面前各放一碗餃子湯, 她怕燙, 調羹舀着吹了又吹,喝一口。
淡淡的面粉香,還夾雜着餃子的味兒,頂好喝的湯頭。
反觀陸沉水,端着大碗喝一口湯,呼一口熱氣, 她也學他的樣子, 吸溜一口,燙得她皺眉直哈氣。
他眼尾挑起,笑了一聲, 她聽得清楚, 哼一聲:“你小心燙到。”
春晚臨近尾聲,兩人沒急着收拾餐桌。
林莫奈看電視也心不在焉,手在兜裏鼓搗, 一個摸摸紅包, 一個摸摸小禮盒……
紅包小,禮盒也便宜,她羞于開口。
陸沉水點了根煙, 慢悠悠到門口的周邊, 抽煙喝茶看電視。
他做事幹脆麻利, 但有時也像退休老幹部似的,就像現在用大鐵缸子喝水,吐茶葉沫子的時候,跟電視裏演的老局長一樣。
人年紀輕輕的,說話走路不徐不疾,穩得很,漆黑的眸子盯着人,有考究的意味,林莫奈被他看得一直磨蹭,愣是沒勇氣沒拿出來。
最後,陸沉水抽完煙往角落裏走,她鼓起跟過去。
他站在桌邊,低着頭,再回身時,手裏拿着個紅包,林莫奈手裏也捧着紅包。
這默契程度,兩人都愣了。
陸沉水主動抽走紅包,把自己的塞給她。
“不用謝,”陸沉水堵住她要說的話,指了指地上精致的禮袋,“這些拎走。”
“這不是?”林莫奈想說,這不是你要給家裏買的嗎?陸沉水淡淡看她一眼,看穿她心裏,重複道:“我是你哥。”
但是都太貴重了,林莫奈站在原地不動,陸沉水瞥見她手裏的小盒子,問:“給我的?”
她“啊”了一聲,小盒子被他搶走了,頭也不回道:“你把東西拎走,我去收拾餐桌。”
林莫奈回身,他正掰小盒子,她無奈道:“你輕點,別掰壞了。”
四個禮袋,看包裝價格不菲,她犯愁地嘆口氣,賬本越來越厚了。
林莫奈跟他道謝,并表示以後會還他,他好像沒聽見,端着碗去廚房了。
她回房間打開包裝,果然都是她試穿過的,這家夥……林莫奈搖搖頭,以後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林莫奈算了一筆賬,已經欠陸沉水大幾千塊了。
她正坐桌前寫日記,房門被敲了下,陸沉水拎着書包進來:“這個裝電腦有點小,你那個大,咱兩換。”
她沒說同意,人家拎着包走了,林莫奈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默默在賬本上記一筆新賬。
林莫奈最後打開紅包,裏面放着1000元。
她的紅包裏才放了100元,哎,林莫奈捂着臉,臉頰發燙,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嗡——震動聲,林莫奈吓了一跳,她第一反應以為是手表,但卻是桌上的手機。
屏幕亮着,昵稱差點讓她笑出來。
她哥:明天去廟裏燒香,早點起。
他都不問她願不願意去,她傲嬌地哼一聲,手上乖乖回複:知道了。
洗澡,收拾完,林莫奈躺下,時間已經是後半夜。
她擺弄着手機,記下了牌子,爬起來在賬單上記了一筆。
林莫奈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麽有人喜歡信用卡了,提前消費享受便利,是莫大的誘惑。
她睡前蹑手蹑腳去樓下,燈果然是亮着的。
林莫奈探頭看,诶?人不在,去哪了?
陸沉水從樓上拐角出來,就看見牆壁上趴着一只“壁虎”,探頭探腦往角落裏看。
他輕輕咳嗽一聲,林莫奈猛回頭,尴尬得要死。
她快速找了個理由,想說既然有手機用了,智能手表打算還給他。
“放我這也是閑着,你帶着吧。”陸沉水繞過她回到角落,她不肯,摘下來放進他抽屜:“之前在車站拍的照片,能發給我嗎?還有今天的。”生怕他不給似的,補充一句:“我拍的也發你。”
林莫奈為表誠意,所有照片啪啪啪全發過去。
她滿心期待,手機就震動兩次,林莫奈發了個問號:?
難以置信地補充一句:就兩張?
她不信,可也不能去檢查陸沉水手機,陸沉水倒誠實:先給你兩張,後續看你表現。
氣得她發了個噴火的表情,丢了一顆炸彈,還丢了一坨便便過去。
陸沉水抿唇,憋不住樂。
林莫奈趴在床上翻照片,一張是她在車站拍的,她記得當時笑來着,現在看卻是十分別扭,表情泛着苦澀。
另外一張,是今晚拍的,她揚起頭,笑得開心,反差很大。
林莫奈開始翻自己拍的照片,每張都要細細地看。
漂亮的煙花,當下綻放那一刻最為鮮活靈動,被定格的煙花少了一絲生機,似乎不夠美。
煙花絢爛地垂下天幕,少年雙手插兜,微揚起頭,夜色與煙花交相映襯下的輪廓,婉約朦胧,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林莫奈邊看邊點頭,嘀咕這張好看,這個也不錯,翻到後面一張,陸沉水舉着手機正對着她,估計在給她拍照。
她拍到幾張類似角度照片,篤定陸沉水估計也沒少拍她。
最後一張,陸沉水昂首挺立,視線筆挺,湊巧地拍攝到他看鏡頭的照片,那雙眼眸深而明亮,比那一刻所有的煙花都耀眼。
林莫奈反複翻了幾次,困得真不開眼才睡覺。
第二天,她聽見敲門聲,起初以為幻覺,後來手機響了,在枕頭底下嗡嗡強震動,跟地震似的。
她迷瞪眼摸到手機,陸沉水似乎也剛醒,嗓音慵懶帶磁性,她嗯嗯啊啊唔唔答應。
陸沉水囑咐幾句,幹淨溫潤的嗓音柔似水,舒服得她差點又睡過去。
等她好不容易爬起來,陸沉水已經煮好餃子,她坐在位置上打呵欠,看他穿着毛衣出去了。
林莫奈後知後覺,取下衣架上的羽絨服,剛推開門,一陣冷風吹得她哆嗦。
鞭炮響起,噼裏啪啦,她直接被炸精神,嘟囔道:“以後多穿點出去。”
甘露寺位于山城市的近郊,路上半個将近一個小時,前半小時他們聊天,後面林莫奈剛迷糊睡着感覺車停了。
車內昏暗,天還沒亮,四周靜寂無聲,她揉揉眼,見陸沉水解開安全帶下車了。
她要跟着下去,收到他信息:你睡會,開門叫你。
林莫奈看看時間,才4點半,正是冷的時候。
陸沉水從上到下都黑色,發絲被吹得支棱起來,他雙手背後站在寺廟前。
林莫奈解開圍脖,拿着耳包下車找他。
他不肯戴,林莫奈直接排在他前面,不回車上了。
陸沉水面上不耐煩,圍脖往腦袋上繞,林莫奈不滿意,讓他再纏一圈,他別過頭,像是逆子說:“我不冷。”
林莫奈管他冷不冷,扯過圍脖一端,命令道:“低頭。”
“……”
最後還是乖乖配合纏上圍脖,耳包調整好帶上,一股女孩子的香氣萦繞,陸沉水不太自在地抱怨:“我都說了不冷。”
“現在不保暖,以後到老病都找上來了,到時候你老伴兒跟別人跳廣場舞去,我看你怎麽辦?”她長輩口氣自居,陸沉水嗤了一聲,有點痞氣地笑:“你會跳廣場舞?”
她搖頭,凍得搓搓手,一溜煙跑回車裏,暖和過來才咂摸出陸沉水那話的意思,難道是……她的臉瞬間燥熱起來。
這家夥,有點不要臉。
為了第一炷香,他們等了四個小時,林莫奈期間想換他,被他趕回來了。
隊伍排得很長,都凍得嘶嘶哈哈的。
林莫奈感嘆,國人的信仰,有時很奇怪。
一方面做虧心事,口舌不饒人,貪嗔癡一樣不落;另一方面,他們轉頭來寺廟燒香拜佛,所謂的修功德是花錢買心安。
林莫奈曾經在路上偶遇一個僧人,他卻說這世上功過不相抵,那時候她覺得與其花錢花心安,不如直接多做善事。
她早上剛出門和陸沉水探讨過求香拜佛,陸沉水說他習慣了,母親直到去世前都會帶他去寺廟裏燒第一炷香。
再後來,都是陸沉水一個人去,林莫奈認真道:“你不嫌棄,我以後每年都可以陪你來。”
陸沉水沒太多表情,反倒提醒她,不要輕易許諾。
她當時還計較地反駁:“我沒有輕易許諾,我很認真。”
“你能說到做到?”他少有地較真,林莫奈情緒有些激動:“那當然,你幹嘛不相信我?”
大概見她急了,陸沉水的指尖輕輕敲着方向盤,勸慰她的語氣,也像是在自我告誡:“許諾那一刻或許真心,之後也不是故意忘記,但有的人,會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記一輩子,不要輕易給別人留下念想。”
“我會做到的,”林莫奈最怕被人懷疑誤解,她立即舉手發誓:“我林莫奈保證,只要陸沉水不嫌棄,我會在每一個初一,陪他去寺廟拜佛,否則我……”
“诶!”陸沉水臉色陰沉,計較道:“小姑娘家家的,口無遮攔,別瞎說。”
“誰讓你不信我?”林莫奈頂委屈的,“我沒給人許諾過什麽,第一次跟你承諾,你還不信我。”
她惱了,不再理他,後來再睜眼,她眯了一覺,氣也消了,感覺自己有病,非要和他争論幹嘛呢?她以後能做到就是了。
林莫奈坐在車裏胡思亂想,手機突然響了,陸沉水招手。
天朗氣清,朝陽穿過枯敗樹枝照在寺廟的紅牆上,大門吱呀呀地拉開,人群跟着躁動。
廟宇威嚴,林莫奈心中有種神聖的敬畏感。
他們自帶香,省去請香的時間,第一炷香穩妥地燒上了。
她不懂具體區別,随着陸沉水,有的求財,有的求平安,有的求姻緣……林莫奈跟他一一拜過。
經過求姻緣那裏,陸沉水問她要不要去,她沒好意思說,兩人索性也沒進去,最後繞到後面,小沙彌施禮示意他們進去。
陸沉水每年都會來寺內的大師,請符為逝去的母親求庇佑,他規規矩矩行禮,林莫奈學着他的樣子。
他們顯然認識,大師跟他淺談交代了幾句,瞟了一眼林莫奈,提醒她今年小心水火之災。
林莫奈連忙謝禮,跟着陸沉水出來才敢大口喘氣。
回家路上,陸沉水情緒明顯不高,不知是大師說了什麽。
回到店裏,她轉念勸慰他:“你這樣善良,你會有好報,阿姨也會有福報,不會受苦的,沒準早就輪回轉世了呢。”
陸沉水漫不經心道:“心理慰藉罷了。”
“信則有不信則無,我一般只挑好的信。”林莫奈打個呵欠,想去樓上睡會,陸沉水卻突然停下,她差點撞上他。
“大師說的,小心水火,你放在心上。”他神情嚴肅,見她一臉懵,食指指背在她額頭上敲了下,“聽見沒有?”
她往後仰,臉色微紅:“聽見了。”
“吃荔枝麽?”他往裏走,“不吃該壞了。”
“吃!”林莫奈趕在他面前,“我自己來。”
他開了電視,她坐在沙發上開心吃喝,陸沉水一概不吃。
“你不愛吃荔枝?”
“嗯。”
“好吧。”她想到那根滾丢的棒棒糖,也不知藏在哪。
吃飽喝足,林莫奈靠在沙發上,迷瞪地打起瞌睡。
陸沉水拿來毯子蓋上,坐在旁邊翻照片。
她站在絢爛多姿的煙花雨下,笑得放肆又張揚,夜風也眷戀她,揚起發絲輕舞。
林莫奈微揚頭,露出漂亮鵝頸,那一刻被陸沉水定格。
漫天花雨,萬家燈火,都虛化為背景色,只有她閃閃發亮,耀眼奪目。
她睡得不安穩,前面哼哼唧唧聽不清說的什麽夢話,現在突然呓語“你不信我嗚”,清醒時藏起的委屈暴露。
人栽歪着往他身邊倒,他深吸口氣沒動,擡起雙手跟投降似的。
林莫奈身體擦着沙發,慢慢倒在他腿上,蹭了蹭,枕得挺舒服。
陸沉水半晌輕嘆,帶着一絲無奈的寵:“那就再信你一次吧。”
作者有話說:
你老伴兒跳廣場舞,和別的老頭。
陸老頭:已經在生氣了!【揍別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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