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藏起來的秘密

宮裏的日子，養養孩子種種花。

皇貴妃為人清冷，又不熱衷于争權奪寵，甚至對着康熙的帝王寵還常常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架勢，時間久了，樂得清閑。

自康熙十七年第二任皇後去世，後宮之主的位子就一直空着，漸漸的私底下有了傳言，說是皇上為避免“克妻”之說，再無立後之想，而老祖宗和皇太後兩位老太太也沒催着皇上立後的意思，久而久之，女人們的視線從後位移開了，專心地在皇上面前争寵愛……既然主母嫡妻的位子沒啥希望了，那抓住皇上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景仁宮，芳華閉門不出，做足了修身養性的樣子，除了……時不時地喬裝溜出宮玩鬧一番。

康熙有意袒護，皇太後見老祖宗不說話，也就任着皇上、不追究，皇上長大了，只要不是先皇那性子，都行……其實，如今若不是老祖宗發話，康熙的心意誰能阻得了？

老祖宗不是不在乎，只是她心裏有底，若說孫兒玄烨癡情，那顆心早就用在了故去的元後赫舍裏芳兒身上，看看他對皇太子胤礽的隆寵，便知。

玄烨把癡情轉移在大清儲君身上，悉心培養，看着胤礽越發有皇太子的架勢……老祖宗心說，這，很好。

康熙經常帶着胤礽來慈寧宮給老祖宗請安，其實，那麽多皇子，老祖宗也不過是多見了胤礽幾回……其實，按着芳華的話說，胤礽那臭小子哪一點比得上我兒子？當然，心裏這麽嘀咕，每每宴會的時候，她卻是面色清冷、滿是不管不顧的樣，胤禛總是乖順地跟在她身旁，不吵鬧、更不言語。

看在別人眼裏，這四阿哥也都過了四歲了，怎麽還是一副木讷呆愣的樣子？莫不是四阿哥膽小，連那同是養在景仁宮剛滿一歲、蹒跚走路的八阿哥都不如？

瞧，那卑賤的衛氏宮婢倒是好福氣，一舉得男，又被皇貴妃看中，母子倆兒在景仁宮被好吃好喝地養着，前陣子兒子又得皇上賜名“胤禩”，這八阿哥逢人便笑，挺喜氣的樣兒，上個月，老祖宗見了，還連說了兩個“好”字。

再看，德妃這女人，包衣出身，生個兒子、晉個級，看她對懷裏六阿哥那親熱勁兒……哼！四阿哥好或不好，都是別人的了，再說這六阿哥，啧啧，明眼人，誰看不出來，病怏怏的，怕是活不久。

其實，宮裏沒孩子的嫔妃，多是吃不到葡萄、就嫌酸，若是自己也能生一個龍種，哪怕是第二天被抱走、又或是體弱多病，總是個向萬歲爺邀寵的機會不是？

至于有了孩子的那幾個，像是惠妃、宜妃，沒經歷過德妃烏雅氏的“晉升辛酸史”、也沒體味過親兒子被別人抱養去了的苦澀無奈，現在看着德妃在皇貴妃面前伏低做小、對着親兒子四阿哥故意冷漠生疏的樣子……惠妃宜妃的話語和眼神，可都是滿滿的不屑鄙視。

年紀小，胤禛心裏卻記着當初皇太子說過的每一個字，也曾偷偷地細細打量德妃這個所謂的生母，看着烏雅氏和六弟胤祚，胤禛還是一個孩子，心裏竟然生起一股悲涼……胤禛不懂，可卻是深深記住了這一種感覺，很難受，有點迷茫。

“四哥、四哥……”八阿哥跌跌撞撞沖過來，還好胤禛身後有井亭攙了一把。

胤禛伸手幫着胤禩站穩了，小臉嚴肅得很，卻是凍不住眼前的八弟。

胤禩這孩子，還沒學會爬、就不消停地揮舞四肢，還沒學會走、就四處急着亂爬，可不，這還走不穩，就已經撒開了、跑着亂竄了……最重要的是，衛氏那生母根本管不着，而芳華這額娘也不多管，耐不住只好胤禛板了臉來“鎮壓”弟弟，誰想，胤禩總是一副嬉皮笑臉不把四哥的冷氣當回事兒。

其實，芳華是有一次見了兩個孩子相處，覺得有趣，便就索性撒手不管了……自從一年前，八阿哥剛進景仁宮，胤禛哭過一回，這孩子越發沉默得像個小大人了，也好，胤禩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蝴蝶翅膀扇大發了，雖然那骨子裏已略見溫雅氣質，卻是下一刻就能輕易破功，愣是頑皮得緊。

芳華想的是，和胤禩相處的時候，禛兒裝“黑臉”訓斥教導弟弟的樣子，才像是個孩子……這時候，禛兒的神情中，才沒有防備。

“四哥！皇……皇阿瑪……阿瑪……”胤禩剛學會說話不久，能表達簡單的意思已經很不錯了，一手急急指着額娘寝宮的方向。

胤禛身子微微有些僵硬，他還沒有想明白，生母、額娘、阿瑪這些關系，一年來，皇阿瑪來景仁宮的時候少了，甚至這段時間，他再也沒能和額娘阿瑪一起睡覺了……有些想念，卻又像是松了一口氣，他怕面對皇阿瑪的時候掩飾不了自己的小心思。

皇阿瑪來了嗎？剛擡腳，下一刻，胤禛轉了方向，往着自己的書房走去，牽着胤禩的手沒有放開。

胤禩回頭看了看，大概是稍稍有些不舍，卻還是高高興興跟着四哥走了……也不知道這麽小的孩子是不是也記事、懂事了？總之，事實是，胤禩和四哥最親。

康熙很少來見芳華了，也自然不會對皇八子有多少關注，而芳華把胤禩搶來了景仁宮，倒還真是貫徹了當初一閃而過的沖動想法……芳華對胤禩不大過問，一副全權交托給了胤禛這個小哥哥的架勢，完全不擔心，仍還是小孩子的胤禛能不能顧好了胤禩。

所以，胤禩和四哥最親……白紙一張的孩子，最不懂世故，卻也最懂人情，誰對他好、他就和誰親！

井亭也才是個六歲多的孩子。一個月前芳華帶着胤禛溜出宮去，在街上看到被人追打的一個孩子，瞧着胤禛眸中的興趣之意，芳華讓侍衛暗中救下了，三天後，這個名叫“井亭”的孩子就出現在了景仁宮，當時，胤禛壓制着興奮收下了這個伴讀。

一年了，或許禛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當情緒掩飾過頭，就太過明顯了。

從前，禛兒雖然乖順，卻偶爾還是會撒嬌、會有喜歡的東西向額娘讨賞……

芳華很高興，能夠察覺禛兒外顯的興致，雖然難辦，把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弄進宮，但既然禛兒喜歡，有何不可？

瞧着四阿哥牽着八阿哥走向書房，井亭沒有猶豫，緊緊在後面跟着。長了胤禛兩年，又在宮外經歷過事情，雖然不知道四阿哥和皇貴妃之間究竟是什麽問題？井亭卻是微微感嘆，皇貴妃對這兒子的用心，讓已經這失了家人的自己很是羨慕，四阿哥如何能夠多加珍惜？

若有一天，一旦失去，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四阿哥，還小，不懂。

……

康熙确實來了景仁宮。

此刻，胤禛帶着胤禩遠離芳華的寝宮，或許，是再正确不過的選擇。

“你喝酒了。”一年，她的性子，更冷了，說出來的話都是帶着寒氣的。

康熙滿身的酒氣，餘連水在一旁攙扶着，知道萬歲爺一下午喝了不少，一路引着主子來景仁宮可都是避着人的……若是明天宮裏傳開了，皇上酗酒、怒闖景仁宮，別說老祖宗和太後這兩尊佛會剮了自己這個乾清宮總管，就連萬歲爺酒醒了，自己也活不了！

“我身子不适，皇上還是請回吧。”酗酒的男人，酗酒撒怒氣的男人，最沒擔當，芳華對着玄烨一如既往的直白……冷情。

餘連水暗暗加把力、拉着皇上坐下，再聽皇貴妃這麽說，隐隐感覺皇上怒氣更盛，他這跟着萬歲爺經歷過風浪的總管都快要急哭了……娘娘主子喂，這時候，您就不能少說兩句？沒見萬歲爺都醉成這樣了？若是發起酒瘋來，後果誰擔得了？

餘連水不敢說話，只顧避着康熙的視線、不斷對着芳華使眼色，娘娘您行行好……

“滾！都給朕滾出去……”康熙甩開餘連水，瞧着這奴才又要上前勸阻的樣子，擡腳就踹了過去。

原本，康熙進來的時候，芳華就讓許嬷嬷帶着宮女太監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一個語竹，這會兒，萬歲爺真的發酒瘋了……見着帝王龍怒，做奴才的，餘連水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語竹怕皇上傷了主子，原本咬着牙打算拼了個欺君之罪也要留下，卻被芳華一個眼神、又被餘連水拉了一把，出去了。

關門。

那一晚，門內，是皇上的怒吼叫罵，門外聽不見皇貴妃一絲半點的聲響。

餘連水眼中滿是震驚。

語竹神情擔憂不已。

還好、還好，除了他們兩個，周圍再沒有人能聽到皇上的話語……佟氏芳華，你就這麽讨厭朕？你竟敢？你敢！誰給你的膽子，就這麽不想給朕生下孩子？

皇貴妃不想為皇上生孩子，每次侍寝過後，都有用藥……不是太醫院開的藥，而是自打進宮前就備下的藥。

被摔在床上，芳華閉上眼，感覺到一次又一次被身上的男人沖擊，她竟然咬牙不發一聲……這男人是真的醉了，芳華睜眼時，眸中沒有一絲情迷，冷冷盯着瘋狂的玄烨，沒有愛、也沒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