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初次心動
事實證明,就算沒有男病人的打臉系列,韓朔的謊話也會被拆穿。
韓母帶了滿滿一盅熱姜湯過來看望自己兒子,順便把他們夫妻二人就堵在韓朔家門口的事情說了出來。韓父在一旁感謝宋逸這個晚輩對自己兒子伸出援助之手,聽得宋逸有些不太好意思。
韓母詢問了醫生具體的飲食禁忌,然後一點一點地喂着姜湯。韓朔見宋逸站在旁邊,頓時大感尴尬,他連忙伸出手阻止,說:“媽,我又不是殘廢,自己能行的。”
韓母哼了一聲,“你小的時候我天天伺候你,怎麽現在知道害臊了,得,既然如此,我老太婆也不折騰了,就讓你在這裏自生自……哎,小宣呢?我記得他今天沒課啊,怎麽你生病這種大事他也不來陪你?”
韓朔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韓母眼珠子一轉,瞬間了然于心:“又吵架了?這次是回娘家還是學校?”
“……學校。”
韓母長長嘆了口氣,卻沒有說話,不過熟悉她脾氣的韓朔依舊清晰地感受到母親對于愛人沈宣的芥蒂再度加深。
這天底下的母親,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戀子情結的,無論誰牽扯到自己的孩子,都會讓她們繃緊了神經,尤其是長長久久陪伴在兒子身邊的兒媳婦。
婆媳矛盾自古有之,雖說性別略略有些詫異,但是道理還是相似的。
韓朔當年決定與沈宣在一起的時候,韓母就有些不悅。
她的眼光與直覺告訴自己,自小驕縱長大的沈宣不會是一個知人冷暖合心意的好孩子,但是看在兒子的份上她還是忍住了脾氣,沒把話挑明。老一輩人在冗長的光陰裏摸爬滾打,一雙招子雖不如火眼金睛,但看個七八分人形還是綽綽有餘的。
果然,韓母原本就不怎麽抱希望的男媳婦自打領證之後可謂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後來他們兩口子索性搬出去住,省得一個屋檐下被說礙眼。
今天本打算來個突擊檢查充作驚喜,驚是夠驚了,喜卻絲毫不見。
那邊與韓父聊得火熱的宋逸忽然收到了短信,他怔了一下,随即擡起頭,帶着幾分歉意朝他們說道:“對不住了叔叔阿姨,我那邊還有點急事,既然前輩……韓朔這裏有您二老守着,那我也就放心了。不多陪了,再次再見。”
韓母笑着送他離開,越看他越順眼,還不忘拉着他的手表示謝意道:“哪天有空來阿姨這裏,阿姨給你做醉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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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逸笑着應下了,手機又傳來一聲催促短信鈴聲,他又說了幾句話,随後才匆匆離去。
韓母看着他離開,眼睛裏帶着笑:“這孩子不錯,我看前兩天的面相書上記載,生有耳珠者重孝……”
韓父偷偷與韓朔咬耳朵:“你媽這兩天看了本地攤上的算命書,逮着誰就給誰看手相面相,我的命格幾乎一天一變。前天還是大孝子董永,今天就變成克親克友克子女的孤鸾命相,唉……”韓朔回了個節哀的眼神,随即望向母親,“媽,別胡思亂想了,人家是個好男孩,跟我的關系比清水還清。”
“清水那麽清,裏面不是照樣有細菌麽……”韓母白了他一眼,“倒是你,整天想着一棵樹上吊死,也不在其他樹上試試。如果沈宣那棵樹吊得舒服我也就不多說什麽,逢年過節我和你爸去沈宣家裏做客,那個快把沈宣溺愛到骨子裏的親家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動不動就說是你掰彎了他們家的兒子毀了他們家的根,我跟你說,要不是你爸攔着,我非要沈宣他媽見識見識什麽叫‘潑婦’!”
韓父也勸道:“你說你們兩個小孩兒,能過就過,過不了就算了,那男女夫妻有了孩子不是該離婚照樣離婚麽。我和你媽剛到你家,鑰匙還沒打開房門鎖,隔壁就有一家過來反應說你們天天吵架吵得他們家快高考的娃娃都不在家裏住了。要不是有一戶人家出來打圓場,我都,我都……唉……”
韓朔又頭疼起來,他本想置若罔聞,可是父母終究是天底下最疼自己的人,又怎麽能把最愛自己的人的心窩子話當做耳旁風。
他閉了閉眼,說:“爸媽,你們別說了,我心裏……我心裏有譜。”
韓母還要再說,韓朔幹脆翻了個身用背部表示回應,以示自己不願再聽。他側過身盯着輸液的水滴一點一點墜落,無聲無息沒入自己的血管之中,仿佛有種無形的寒意從血管向四肢蔓延。
宋逸攔了輛出租車向家裏趕去,路上有些迫不及待,直接電話薄按了最上面的快捷鍵撥了過去。連線響了兩聲,一個柔柔的女聲接通了電話:“喂,你好,請問哪位?”
宋逸微微詫異地說:“呃……不好意思,我打錯了。”
他挂斷電話,仔仔細細地看了眼號碼……沒打錯啊,怎麽陸靖的手機號碼會有女聲接通?難不成他把這個號給別人了?
宋逸心裏糾結着,調開通話記錄回撥了最上面的電話,幾秒等待後依舊是方才的那個柔柔的女聲。他清了清嗓子,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你好,請問這是陸靖的手機號碼麽?”
對方像是笑了一聲:“沒錯,是他的,你難道是……是……宋逸?”
宋逸剛想點點頭承認自己就是宋逸順便反問一句你是哪位,緊接着就聽到了那個女生緩緩接了下句:“……我老公陸靖的好朋友,對吧?”
宋逸的心瞬間冰涼,滿心裏只有那三個字在不停地回蕩:“我老公……我老公……”,甚至于他連自己什麽時候不小心挂斷電話都不清楚了。
出租車司機踩了剎車:“到了,這就是北門,一共十五元,您……”他頓了頓,有些訝異,“先生,您,您怎麽哭了?”
宋逸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宋母剛煲了一鍋熱湯,還沒招呼就聽到兒子丢下一句“我不餓先睡了”,緊接着就回了房間。
宋母望了眼窗外,喃喃自語道:“都已經春天了,怎麽心情反而不好了?難不成,又是到了傷春悲秋的時候?”她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也沒有興趣繼續去向,幹脆調了恒溫煲湯,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邊喝邊坐在沙發上看芒果臺的仙俠電視劇。
宋逸從床下的收納箱中翻出了高中的相冊與同學錄,相冊之中,多數是別人的照片,少有自己,而相冊的最後一張則鄭重地擺着一張放大的照片。夏日月季瘋狂盛開,兩個長相各有特色的男生沖着鏡頭甜甜微笑,高個子男生摟着略遜色自己身高的人,姿勢很是自然。
他緩緩合上眼睛,無聲念出那個人的名字。
“……陸靖。”
對于像他們這樣喜歡男生的男人,初戀多半是自己身邊的人,天長地久相處升溫。
陸靖就是宋逸高中時期第一次動心的男人,也是迄今為止嚴格來講他唯一一次動心的男人。陸靖名字諧音是“路徑”,數學與物理老師為此頗為鐘情于他,同大多數人相比,陸靖的數理化成績相當突出,然而文科的政治歷史地理成績卻慘不忍睹。宋逸作為班裏僅剩不多的、深受文科衆位老師喜愛的文科男生,自然而然就成了陸靖互幫互助的對象。
幫着幫着,兩個人就從點頭之交的同班同學,變成了莫逆之交。陸靖長相不錯,是那種走在街上回頭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的那種人,個子又高,又懂得鍛煉維護身材,自然就成為一票女生追捧的男神。
宋逸雖說長相不醜,但頂多只能算是清秀,再加上不用評述也能想象出來的高中校服……與陸靖走在一起他毫不意外地成為了襯托的綠葉。甚至有高一新生在貼吧裏發帖子詢問此帥哥是何人之時,陸靖身邊的宋逸被打上了厚厚的馬賽克。
對于為什麽會突然對陸靖動心這件事情,宋逸也覺得十分玄奇,但是如果每個人都能控制自己的心不讓自己輕易愛上別人的話,那每個人就都成月老了。不過,若是認真追究起來,罪魁禍首應該是陸靖手中的籃球。
那天是周末,學校允許附近的同學進校打籃球,宋逸不小心把家裏的鑰匙忘在教室當中,匆忙聯系了班級負責開門的同學并向其借到鑰匙之後,便馬不停蹄地朝教室趕去。途中眼角無意中掃到一群熱情揮灑汗水的青春少男,陸靖脫去上衣露出鮮明的六塊腹肌,泛着光澤的肌肉晃得他眼睛生疼。
宋逸不知為何,突然臉頰滾燙起來。
他不禁加快了腳步,朝教室跑去。拿到鑰匙之後,宋逸打算埋頭不做聲從一旁跑過去,只是因為低頭的緣故,沒來得及在高聲提醒的瞬間避開朝臉砸來的籃球。宋逸臉一疼,緊接着被力道驅使着朝後倒去,短短數秒宋逸甚至都做好了臉和後腦勺那個更疼的比較,卻沒有料到陸靖會在千鈞一發的檔口扶住了自己。
當時撲通撲通狂跳的心都快從嗓子裏冒了出來,耳邊回蕩着自己的跳動還有身旁之人心跳聲,鼻尖嗅到一種夏日花草獨有的恬然混合着說不上來但卻令人十分舒服的清爽的雙重味道,很獨特,也很誘人。
他發了一會兒呆,才看清自己原來歪在半蹲在地的陸靖的身邊,那人的笑臉逆着光,晃得如同剪影,可宋逸卻看清了陸靖的長相與眉眼。
如斧鑿刀削一般,刻在心尖尖上。
也許,專屬于一個人的加速心跳,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宋逸回過神來,緩緩合上相冊貼近自己的心口:一晃眼滄海桑田,連你……也要結婚了。
陸靖發短信,是為了問他這周末有沒有時間。宋逸原本還在想難道是高中同學聚會,卻不料接電話的女聲直接以“我老公”三個字敲碎了自己美好的幻想。
此時此刻,他收起相冊,同學錄的紙張被窗外透着濕氣的春風撥動,嘩啦啦翻到最後一頁。陸靖中規中矩的祝福在其獨有的字體中滲透出來,他緩緩伸出手,輕輕觸摸經歷漫長光陰的筆跡。
窗外的雨變得大了,風雷之聲不絕于耳,陽臺上的花草雖被宋母搬到地板上,但依舊有不少植株被靡靡的斜雨波及。宋逸嘆了口氣,将相冊和同學錄放回收納箱,重新推回床下,他随手把陽臺上的花草挪了個位置,沒有春雨的肆虐,枝葉也漸漸挺直。
宋逸翻箱倒櫃,站在穿衣鏡前準備參加婚禮的西裝,說起來這件衣服還是在他純愛首篇《靈鏡奇緣》爆火時買的,網絡的點擊與付費查看再加上實體書的出版,雖不說腰纏萬貫,但也改善了家庭狀況。
鏡子裏的人眉目褪去青稚,眼角也多了細碎的魚尾紋,雖說平日裏相處的同事朋友都說娃娃臉顯年輕,可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是否年輕依舊。
他反手系上領帶,動作行雲流水。
宋逸望着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陸靖,恭喜你……”他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些,“祝你……祝你早生貴子,兒女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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