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逝者如斯

四菜一湯出鍋之後，宋小天仗着身形最小的優勢，率先跑去洗手，然後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等待三個大人開飯。小眼珠子巴巴地望着幾個大人，沒敢私自開筷，模樣既可憐又可愛。宋逸忍不住笑了起來，招呼沈科與唐婉入座，然後開動起來。

沈科望見小家夥的舉動，笑着說：“小逸，你教的很好。”

宋逸替侄兒夾了一筷子蓮藕，見他吃得連頭都不擡，帶着幾分寵溺疼愛，笑着說：“當然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要是把他養成無法無天的熊孩子，我和他奶奶估計早就以淚洗面了。”

宋小天嘟囔道：“我才不是熊孩子。”

大人們頓時笑了起來，唐婉柔聲道：“小天才不是熊孩子呢，小天這麽乖，是好孩子。”誇完了小家夥，唐婉又把目光放在了大家夥身上，“小逸在劇組怎麽樣？”

這一下徹底點開了宋逸的話唠屬性，他挑揀了幾個有意思的故事說了出來，比如說男主演忘詞和男二結束拍攝時才入戲，逗得唐婉和宋小天直笑。宋逸還說在劇組邊看拍攝邊看粗剪，專業知識加深了不少，以前有些不理解的地方也都得到了資深人士的講解。

說到後期剪輯的時候，唐婉倒是記起來一件事：“前兩天有個網站的宣傳短片，負責人重金邀請了一位專業人士來負責處理後期制作，聽說那人在業內也相當有名。”她報了個名字，然後感慨道，“所以還真是財大氣粗啊……”

宋小天忽然插嘴道：“我也可以做後期的~”

唐婉：“咦？”

宋小天說：“PS、FLASH、EDIUS、EXCELL……這些軟件我都會用！”說着，他朝身邊的宋逸看去，“要不是小叔攔着我，估計這會兒國家計算機二級的證書都到手了。”

宋逸給小家夥夾了最令他深惡痛絕的胡蘿蔔，然後白了一眼：“不要用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掩飾你玩《植物大戰僵屍》的童心。”

宋小天悲痛欲絕地咽了下去，然後做了個表情扭曲的鬼臉，說：“我本來就是小孩子，自然是有童心的。”

“少來，上次你還說自己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宋小天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狡黠笑道：“我今天七歲，自然不是三歲小孩子，是七歲大孩子~”

沈科聽着叔侄二人的互動，笑得豐神俊朗。

酒飽飯足，唐婉喝了杯消化的花茶，便準備離開了。宋逸和沈科起身送她，直到車身消失在街角，沈科才有意無意地開口道：“她對你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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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語氣，頗有些說不出的韻味。

宋逸忍俊不禁：“怎麽？難道你以為唐婉看上了我，要來個姐弟戀不成？”

沈科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臉上卻清清楚楚地寫着“說不定呢”四個大字。宋逸去牽他的手，笑語盈盈道：“別多想，唐姐姐是因為把我當弟弟才百般照顧的，難道你忘了我自小到大的異性人緣？”

沈科琢磨了片刻，也是這個道理。無論高中還是大學，亦或是自己敲打後得到的初中情況之中，宋逸基本上就是同班級、同年級、同學院等衆多女生心目中的男閨蜜，有幾個關系不錯的女生交了男朋友還要他前去把關。

當然，也有不少人撺掇着自己和宋逸成一對兒……

沈科想到這裏，不禁心花怒放，笑意一點點盛開在臉上。

如今，是真的成一對兒了~

在家裏休息沒過兩天，陸靖又催了通電話。

宋逸原本還在尋思陸靖要求自己孤身一人前去赴宴是什麽道理，沈科拈酸吃醋地添了句“指不定是想浪子回頭”，他就只能無奈地呵呵呵了。末了，為了照顧沈科的感受，宋逸帶着他去了約定的咖啡廳，沈科沒進去，而是說他要坐在車裏随時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宋逸一臉“……”的樣子進了咖啡廳。

上次見面還是在西安的店裏，一兩個月不見，陸靖變化不大，只是感覺上有些不太一樣了。具體的，也說不出來。待宋逸入座後，陸靖招來服務生，替他點了杯卡布奇諾。服務生準備離開時，宋逸卻攔住了他，說：“換一杯鮮榨橙汁。”

陸靖望着宋逸，說：“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很喜歡喝這個……”

宋逸淡淡笑道：“你也說了，那是以前……那時候喜歡卡布奇諾，是因為我聽說多吃奶油會發胖，所以才經常點那個。但是現在，我卻覺得它有些膩，遠不如橙汁來得順口營養。”

陸靖點了點頭，卻忽然找不到話頭了，他徒勞地張了張嘴，斟酌下一個聊天話題時無意中望見店外路邊的車。陸靖怔了一下，随後道：“沈科也來了？”

“是。”宋逸笑着承認道，“只是你短信上說要我一個人前來，所以我就讓他在外面等我了。”他接過服務生端來的橙汁，道了聲謝，随即望向面對面坐着的陸靖，“說吧，怎麽突然想起來約我出來見面？”

陸靖沒有看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撩着湯匙，“你和沈科……”

宋逸淡淡道：“我們在一起了。”

他的語氣很平常，如同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在陸靖耳中，這一句輕輕淡淡的話，卻如同醍醐灌頂般的黃鐘大呂鐘鼎之音，猝不及防便震得人耳聾眼花。

陸靖緩緩低了了頭，精致的骨瓷杯中晃出一個倒影。

宋逸忽然福臨心至，猜到了一個答案。

他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開口道：“蕭伯納曾說‘此時此刻在地球上，約有兩萬多人适合當你的人生伴侶，就看你先遇到哪一個。’然而在我眼裏，不管先遇到哪一個，只有真真正正能夠攜手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生伴侶……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是個平平常常的男生，或許會遇到一個如唐婉一樣的女生，結婚生子養家糊口；或者，我還是走上了耽美寫作這條路，卻沒有遇見你和沈科，可能我應該會和韓朔比較合得來……”

他頓了頓，微微苦笑着說：“可是人生，哪有這麽多如果……”

陸靖望着他的雙眼，忽然道：“可是，你還是喜歡過我的，不是嗎？”

“是，”宋逸靜靜看着他，“我不否認我對你動過心，可是，在你們婚禮的現場我就已經斷了所有的心思。那時候耳朵裏全是《婚禮進行曲》的你，自然聽不見我唱的《Someone like you》。現如今，我已經找到了屬于我的someone，也已經開始準備我們兩個人以後的家。所以請你正視你如今是以一個丈夫的身份坐在我面前，也請你把我當成一個朋友來對待。”

宋逸站起身，揚起一絲泛着苦澀的笑：“我不想因為你如今的反悔，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深深地看了陸靖一眼，居高臨下，仿佛在這個已經成家的男人身後看到了當年那個向自己伸手的男生身影，青春肆意，眉清目秀，如驕陽一般令人挪不開眼。

宋逸緩緩合眼，随後轉身離開。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那些曾經令自己難忘、心酸的刻骨銘心，都會在緩慢流淌的時間長河中暗淡下去，最終化作浮光掠影嵌在記憶的某一張書頁上，淺淡印記代表了它曾經如煙花般閃耀過人生的某一時刻……

陸靖獨自坐在桌前，默默看着窗外的宋逸走向沈科的懷抱，默默看着兩個人牽手擁抱離開視線。他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沈晴打來電話：“親愛的，我炖了湯，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陸靖深深吸了口氣，忽然湧出了淚，可他依舊揚起笑臉，認真回答道：“等我，馬上就回家。”

……我是一個丈夫，是的。

韓朔敲完最後一個字，終于長長舒了口氣。

大致的文檔已經成型，如今就差反複斟酌與修改了。

圈內圈外每個作家都有其獨特的寫作方式與習慣，有的習慣鬧中取靜，有的擅長靜坐一人。韓朔動靜二者皆可，不過還是偏好靜坐一人，因為這樣才不會有各種紛雜的聲音幹擾發散的思維。除此之外，韓朔喜歡先粗寫故事，然後一點一點鑲嵌精華，反複自我閱讀與打磨之後，才會把文章發表出去。

當然，這是個人習慣。換做是宋逸，他就喜歡洋洋灑灑寫到哪裏算哪裏。

韓朔移動鼠标調到最頂端，字數欄目顯示的“137865”表明了這個故事是個十萬字左右的短篇。長篇短篇各有其優劣之處，韓朔原本的處女作《銀河紀年》便是以長篇敘事流打下一片天地，之後的多篇文章也都是中長篇，少有短篇文章。沒想到這次錘煉文筆，倒是錘煉出一個短篇。

他耐着心修改了前三章，然後登上微博在一衆打滾撒花求更新文的留言聲中發表了新的動态：“新文大致出爐，還望耐心等待”。他想了想，還在微博的末尾添了個“~”號。

新微博發表的結果，是游戲當中被人絮絮叨叨啰啰嗦嗦強行安利了一整個下午。

韓朔在每日上線人數屈指可數的幫會營地種菜收菜，一邊澆水一邊看着層出不窮的密語欄。

【密聊】爹給我舔一口：你知道不，我男神今天發了微博說他新書大致寫好了，看樣子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追更新了啦啦啦~

【密聊】韓朔：……

【密聊】韓朔：我知道，你已經說了一下午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趕快閉嘴吧。”

韓朔一邊敲字回答，一邊退出了幫會營地，剛用“神行千裏”技能飛到瞿塘峽準備做每日任務，就見到密語欄多了一條新的聊天記錄。

【密聊】爹給我舔一口：“（劍三獨有鄙視表情）”

【系統】爹給我舔一口已加您為仇殺。

韓朔再次撲街。

那個丐幫同門肆無忌憚地踩在他的屍體上，說：“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為什麽人家熬成了男神而你還是個小透明，連微博粉絲都沒上百。不是說問我要授權去寫同人文的嗎，寫得怎麽樣了，快拿來給小爺看看。”

韓朔看着裝備耐久漸漸飄紅，痛心疾首道：“才寫了個大概，還沒修改完呢。”

“嘁……”蘇淳叼着巧克力棒作嘲諷狀，他三兩下咽了下去，然後敲起了鍵盤，“我還是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省得你文筆太渣瞎了我的狗眼……”

韓朔望着不遠處書架上那幾個網絡文學獎項證書與獎杯，做了兩個深呼吸。

“瞎了你的狗眼也是為民除害。”說完，韓朔哼聲下線。

帶着情緒修改文章，沒過五百字韓朔便放棄了，心情這個東西會直接影響到作者的文筆。

臨睡前，負責晉河網站諸多事宜的編輯打來電話，與他說起下個月簽字售書的活動。說起來，簽字售書這件事早在宋逸殺青之前就已經确定，編輯千叮咛萬囑咐，韓朔只得不勝其擾地點頭答應。

确定了簽字售書的時間地點之後，韓朔開始琢磨到時候用什麽名正言順的理由向編輯社的組長請假。

韓朔這邊暗自糾結，游戲當中的那位也在暗自糾結，蘇淳盯着那個發灰的名字，忍不住叼起了巧克力棒。

這人真是有毛病，說着說着就下線。

他忽然哼了一聲：“難怪你還是個小透明，脾氣這麽大，以後怎麽當大神……”

大神韓朔忽然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