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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荷香護寶貝似的急步而來,沈桂花撇了撇嘴,之前看到屋裏雕得花的桌椅似乎是京城裏沒有的新樣式,她眼珠都瞪大了,自己用的那張還是個半舊的,此時恨不得将這個搬到自己家裏去,再加上一桌子的瓶瓶罐罐,還有手裏這瓶她從來沒見過的碧綠膏脂,一時間嫉妒異常。

咬牙心道這二叔家窮得掉底,怎麽會舍得錢給醜丫頭買這麽多的胭脂水粉,怪不得今日看着妖裏妖氣的,有這麽多的香脂就是個醜的也能畫出個人樣,她說別人妖裏妖氣,豈不知她在別人眼中才是如此,白粉塗得恨不得蓋住鼻子,嘴紅的就跟喝了豬血,反正在她心裏是絕不會承認那醜丫頭比得過自己。

又看了眼手裏這瓷瓶外面精美的彩畫,一時又恨又嫉,擡頭使勁擠出點笑道:“荷香,正好我那盒面脂快用完了,你的這盒我就拿去用了,老姑用你點東西你總不會不給吧?”說完便緊緊的盯着荷香。

沈荷香心裏正煩着,聽着這話也是冒起一絲絲火氣,若平日給她便罷了,懶得跟這種人糾纏不清,可今日她就是不爽,一家人老的少的來欺負人,真當人是泥捏的沒脾氣呢,随即便不客氣的将那瓶茶脂微微一用力搶了過來,面上卻笑道:“老姑你說笑了,這面脂我都用過了,怎麽能讓你用剩下的呢。”

沈桂花正心裏嫉妒的似火在燎一般,見沈荷香全沒有以前膽小低下的樣子,雖笑着說話,但那笑看着可是刺眼的很,而且她越是護着不給,她就偏想要,在她的認知裏有母親和大伯在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你是我侄女又不是旁人,我不嫌棄你就是了,快給我……”說完便伸手去搶。

沈荷香立即退了一步将瓶子放背後躲過了她的手,沈桂花見搶不到便回頭又抓了一盒,“那就這個給我……”那盒正是沈荷香用沈父摘下來的茉莉花籽細磨的水粉,比那用米磨的不知細薄多少,撲在臉上即白又免了擦厚厚水粉的痕跡,而且天然的帶着茉莉香可久久不散。

她本打算讓沈父帶去給那買她胭脂的富戶小姐,看能不能賣上一兩銀子解解家中蓋完房子的窘迫,此時見沈桂花去拿,自然是不讓,臉色一變便要去奪,沈桂花見狀便故意手臂一歪,将梳妝臺的一半盒子往地上一掃,頓時噼啪的一陣清脆的響聲,數個瓷瓶砸落到青花石上碎得四分五裂,紅的胭脂粉的膏脂撒了一地,頗為狼藉,沈桂花見狀頓時驚訝的捂口:“荷香你幹什麽來搶,你看看你,瓶子都砸碎了!”眼底卻是帶着得意,醜丫頭就是醜丫頭,看你以後還拿來什麽來臭美。

真是欺人太甚,一瞬間沈荷香氣得心口都發疼,深深的吸了口氣後,掩了神色上前一步,聲音帶着哭腔的大聲道:“老姑,你拿別的都可以,但能不能把水粉還給我,那個對我很重要,求求你還給我吧……”

沈桂花便是這種人,別人越是珍惜的東西她越要搶到手,如今聽到沈荷香跟她說水粉重要她就更不會給了,此時見沈荷香突然靠近,以為她還想像剛才一般來搶,便用胳膊一拐,誰知沈荷香突然像面捏得似的,一碰之下竟是“啊”的尖叫了一聲,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就在愣神時,便聽到門被打開,沈父和柳氏慌忙的沖了進來,後面跟着沈家繼母和沈成柱,聽到動靜在沈家幫忙的鄰居也陸續聚在門口。

一進去便見一地的瓷瓶瓦爍,沈荷香整個人像被人推倒在上地一般伏地上面,身下還壓着一層碎片殘渣,而沈桂花卻是完好的站在梳妝臺前手裏還拿着一盒水粉,這一刻這情景誰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見沈荷香此時從地上緩緩擡起頭,兩只眼似被水泡過紅通通的全是疼出的淚水,整個人像随時都會疼暈一般沖柳氏斷斷續續的叫了聲:“娘,娘……”

沖在門口的人看得最清楚,膽小的啊的一聲退了幾步,只見沈荷香的一面臉血糊糊,嘴角還挂着血跡,身上雖無事,但手似乎被瓷片割傷,地上落下一灘血,手擡起來還在不斷的往下滴,本來嬌滴滴的小姑娘此時看着也是滲人的很。

柳氏見狀差點昏了,若不是虎子娘在後面扶了她一把,真得直接暈過去了,這古代女兒家的臉面最是重要,容貌若被傷了,不說是嫁作好人家,便是給人做續弦做妾人家都嫌棄,如今閨女原本白白嫩嫩的臉上一片血,柳氏怎麽能不吓暈。

虎子娘見荷香傷得似不清,整個小臉似被血糊了,手上的血更是流個不停,頓時大聲叫外面人去找胡大夫過來,緩過神柳氏便撲到了沈荷香身邊,“荷香啊,告訴娘這是怎麽回事,剛剛還好好的這是怎麽……”

沈荷香似有些堅持不住的散了眼瞳,血乎乎的手用力抓着柳氏,口裏只道了句:“老姑她,她,她……”還未等說完便眼前一黑暈倒在柳氏懷裏,柳氏一聽到老姑兩個字,眼睛便如那護犢子的母老虎一般擡頭仇視的瞪向沈桂花,在老宅時她就背地裏天天欺負荷香,如今分了家竟然還欺上門來了。

見到二嬸的表情像吃了她一般,又見沈荷香倒在血泊裏,沈桂花哪曾遇到這場面,頓時手一松,那盒香粉掉了下來,濺了她一鞋的白,嘴裏不由地大聲推脫道:“我沒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你,你們瞪着我幹什麽?”說完看向錢氏,委屈的嘴一憋道:“娘,我就是跟荷香要點香脂,她不給我,就,就自己弄碎了瓶子,自己倒在上面,她誣賴我,可不是我推的,我沒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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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說的是實話,可是聽在別人耳中那就跟笑話一樣,大夥聽過推卸責任的但沒見過麽這般好笑的,就跟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誰信啊,自己把瓶子弄碎了自己躺上面,毀了容就為了誣賴她,誣賴她有什麽好處啊,真當這些人是傻子呢。

錢氏也知道自己閨女的性子,明白這事十有八,九是桂花惹出來的,平時倒還好說,可是現在兩家剛剛有點緩和關系,桂花就鬧出這麽一出來,錢氏的眼神也有些恨鐵不成鋼,但又能怎麽樣,畢竟是自己的閨女,自然是要向着的,便拉了桂花看看她确實沒事,這才放心下來佯裝的訓了兩句,大伯聽罷不以為意道:“這都是孩子之間鬧騰,手也沒個準,再說也不是有意的,流點血怕什麽,等會讓胡大夫過來好好看看就是了……”

還沒等說完便聽到沈父一聲怒吼,“閉嘴,你給我滾!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愛女如命的沈父在看到荷香滿臉血時已經在手發抖,在看到閨女暈過去柳氏又哭成個淚人,老宅一群人卻還在說着假話說風涼話,那眼睛都已經是怒紅了,原本在老宅他便忍得夠久了,因他既不是老大可以撐起門戶,又不是小的受沈老頭寵,加上他心地寬厚有口飯吃便從不計較,所以即使被人從老宅趕出來也沒說句重話。

而此時卻是一反常态,紅着臉像要與人拼命一般。

“二弟,你這是要幹什麽?”沈成柱見狀面子挂不住,拉下臉來:“不就是個丫頭,大吼大叫的還把不把你哥和母親放在眼裏了?”

沈父不知什麽時候從牆角抓過根手臂粗的窗棱木,如同瘋子似的把木頭指着沈成柱道:“大哥?有把自己親兄弟趕出來住狗窩的大哥嗎?你弟媳都快病死了,跟你借百文救命錢都不借,你算什麽大哥?現在見我蓋了房子了,過來跟我稱兄道弟談買賣,說白了,你不就是打房子的主意想挖坑騙我的錢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如今我閨女生死未蔔,你連句人話都沒有,還跟我端大哥的架子,我呸!像你這樣的大哥我要不起,也不想要!”沈成石把手中的木頭用力的砸着石板,整只手都被棱角磨出血而不知。

“我今日就當着村裏鄉親的面跟你說清楚了,從父親剛去世你不顧兄弟情分将我們一家趕出老宅的那一天起 ,你我兄弟就已恩斷義絕,以後各憑生死老死不相往來,将來我就算是刨樹根要飯也絕不要到你家門口,你們以後也休想再登門一步,否則便如此衣……”說完便聽到一聲布帛撕裂聲,沈成石今天穿的一件青色新袍便被撕裂一角。

“混帳!你敢……”沈成柱聽罷惱羞成怒,揮着拳頭便想上前,沈成石手裏的木棍便輪了上來,已經似瘋了似的罵道:“想欺負我老婆孩子,你得踩着我屍體過,你們不走是吧?好好好,今天你就幾人就一個也別走了,我拼了這條命拿你們給我閨女陪葬,反正也是絕戶多拼一條賺一條……”

“天啊,沈家男人讓自己兄弟給逼得失心瘋了,快拉住他……”趙家娘子大喊一聲,頓時有幾個村裏男人恍然清醒,急忙上前攔着沈成石,再加上柳氏坐在地上摟着一臉血的沈荷香嚎啕大哭,場面頓時亂成一片,而沈家老宅的人可是個個惜命的很,有能耐的也怕那不要命的,何況是他們,不等胡大夫來,一家人便如過街老鼠般灰溜溜的從新宅離開了。

走時那沈成柱的臉跟塗了鍋底灰一般,這人容貌長得跟他娘一樣,但性子卻跟沈老頭頗像,最是好面子,此時被兄弟打出家門還是頭一遭,看到有人看,走起路來就跟跑似的。

那繼母臉色就更不好看,但可沒人可憐他們,這老宅人什麽樣大家知道的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少見的心狠人家,雖然燕京國的人頗重孝道,百事孝為先,但是這也得是互相的,而且親母跟繼母兩者的區別也很大,何況眼前這個還是沈老頭娶的第三房,第一個正妻,第二個算平妻,那第三個頂個名頭實際上才是個妾,娶到時沈成石都已成家,這既沒生他也沒養他,如今每月風雨不動的給她二百文養老錢,她自然沒有立場像生母一樣訓斥,雖然面子掉光了也只能咬牙忍着。

并且親兄弟反目的事多的是,老人在時還好,老人下去了便都是人走茶涼,關系好的親近親近,關系不好也就淡了,村民倒也沒怎麽嘲笑,倒是那個沈桂花的惡毒之名卻比那錢氏擔心的更甚,一時間在十裏八村名聲大噪,弄得日後到了說親的年紀愣是沒有半個媒婆上門,也算是沈荷香為自己兩世出了口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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