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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荷香懶懶的在身下絲滑的軟綢上蹭了下,這才顫了顫睫毛,此時亮光已透出紗幔,她不由的眯了眯眼,伸出玉白的纖手輕攬過紗帳一角,這才發現外面天已大亮,而昨夜身側“吃飽喝足”的禽獸已不在,他昨日提過,今日便是皇帝南下避暑的日子,禦前禁衛皆要随同前往,恐怕天不亮便走了。

想到此沈荷香不由在床上稍稍磨蹭了兩下,然後伸手輕撫了下柔軟的腹部,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柔軟,若是能得個一子半女也不枉她這般沒羞恥的以色勾人,再想到接下來一個月她都可以随意的霸占這張床了,頓時又覺得心底雲開霧散,躺着想了會心事,這才捂着飽滿奶白的胸口起身。

待碧煙伺候着她梳洗時,她随手撚下一朵梳妝臺上插在瓶中的新鮮野玫花,看着那層層疊疊豔紅的花瓣,不由思慮一頓,突然想起了昨日經過香山腳下時見到的那輛廂蓬馬車。

當時她不過是掀開了車簾布想看一眼香山舊址,本就是無意間才看到的,鄉間野下一輛黑蓬車,從那車縫中掉下了幾朵野粉玫映入了眼中,當時不覺得,此時想來卻覺得有些不對,因這種玫瑰是沈父遠路弄來的新種子,前兩年特意撒了不少在香山上,每年産的量是極多的,用它做出的胭脂比紅藍更香,顏色再豔,且紅中帶粉,清香四溢,雖藥用價值不如原來香山上的野玫瑰好,但勝在顏色更加漂亮,很受女人喜歡。

而那一車壓不住的花香味兒,及一路撒了些出來的花瓣,便不難猜出其中裝着的是一車滿滿的新鮮花束,當時是未來得及細想,現在想到沈荷香不由的微蹙起眉頭,這香山上及周邊的幾十畝田皆是沈家所有,由虎子一家幫忙栽重照看,并沒有別人家的花田在其中,可是那滿滿的一車新鮮花束從香山腳下的村子而來,車卻又不屬于虎子或者是沈府的,連趕車的車夫都極為陌生……

沈荷香越想越覺得此事透着蹊跷,于是簡單吃了點粥飯便坐着簡府的馬車回了沈家鋪子,此時母親柳氏已是快到九個月的身子,有些大腹便便,早先光荷香便看中一處宅子,離着簡府也不是太遠,回門時便跟沈父說起,這些日子沈父便依言買了下來,正張羅着布置宅院好讓妻子早些住進去待産。

這房子的事本來應該早些尋好,畢竟這鋪子生意越來越好,每日人流不斷,熙熙攘攘實在有些吵嚷,不适合生孩子婦人住着,但好宅院可遇不可求,加上因生意和閨女的婚事一時不抽出時間,如今總算忙完了,這才急匆匆的置着宅子。

沈荷香去的時候,宅院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了,待得一些定的家具做好就可以入住,沈父和柳氏見閨女來了,急忙出了門口迎着,畢竟閨女嫁了三品武官,那地位水漲船高,便是身為父母見了也是要笑臉迎接的,沈荷香下了轎子,便見柳氏抱着肚子站在門口,她急忙上去扶着。

見閨女比出嫁前更加膚光細膩,光彩照人了些,柳氏頓時放下了心,摸着閨女水嫩細滑的小手,由着她扶着進了屋裏,沈荷香邊走邊撅着嘴微微不滿的埋怨道:“爹你也真是的,娘都快要生了,腿日日都腫着,讓她跑裏跑外的,萬一摔着了可怎麽辦?”

被閨女經常數落的沈父憨厚的搓搓手急急道:“我跟你娘說了也不知幾次了,可你娘她不聽我的,非要來我也實在沒有辦法……”

“娘……”沈荷香不由嗔怪道。

“哎呀,娘都生了一個了,比你這黃毛丫頭懂,娘跟你說,這快生的女人就得多走動走動,以後你有了也是一樣,還有你爹粗枝大葉,房子買來可是要住人的,這布置家具物件什麽的就得女人來,沒事,你娘又不是頭胎,身體好着呢……”

随即一家三口,一老一少都緊張的護着中間的婦人進了一間屋子,這間屋子收拾的差不多,床倚俱全,柳氏累了便在這裏休息下。

跟沈父柳氏說了會話,沈荷香不由話尾一轉道:“爹,今年我怎麽覺得香山下來的香料比往常要少一些,現在正值夏日,那邊香花最是旺盛,可要催促虎子家多備下一些幹燥香料,備足了份冬天才不會缺用。”因為沈家的香料大多是虎子一手栽種收取,幹花好保存,所以現在大多都是處理成幹花送進沈家,積攢一批沈荷香便會讓人泡進池中再加工一次曬幹,這樣的香料才可以用做胭脂使用。

一般一年總要滿滿泡上幾池子,可是現在年過一半了,才泡了三兩次,沈荷香以為之前泡的那些今年夠用了,其它攢到冬日一起浸泡也可以,到時加兩滴泉水在池中即可,如今看來卻似乎不是如此。

沈父聽罷臉色一頓,略發愁道:“咱家這胭脂生意做得還行,這香花料用得也多,這兩年香山上的花田都有些不夠用了,虎子也說這兩年雨水多,花期縮減,山上的花來不及摘便謝了,着實損失不少,我想着今年冬看看再買上幾十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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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荷香不由眉頭一皺,家中不過只有兩家胭脂鋪,一家雜貨店,再加上自己的冰肌坊,不過才四家店鋪,而冰肌坊又是貴在精而不在多,用得香料其實并不多,雜貨鋪賣的也只是一小部分,頂多算三家店,現在又不是什麽荒年,雨水雖多卻也不是沒有晴日,一座上百畝的香山及四五十畝的花田居然都供應不上,還要加地買香料,細細想來,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

放在之前她大概也會如沈父一般信任,但想到昨日那裝得滿滿花束的馬車,只覺得哪裏都不對勁,沈荷香微頓了頓,便将昨日之事細細的跟沈父和柳氏說了,無論這事是真的還是一場誤會,也總要給沈父和母親提個醒,人心叵測,有些事多少也要心裏有數,防備一二。

沈父和柳氏聽罷,便覺得是荷香看錯了,但想了想之後,沈父便面色凝重起來,便是柳氏也沉默了片刻。

“爹,現在正是出花的季節,虎子家定是忙雇了不少外工,不如找兩個面生的早晚守着村裏個把月,若沒有此事,以後加倍補償虎子家就是,若有此事……那對咱家來說可是大筆損失……”自家地裏山上的香料才用幾個錢,不過是點雇傭費,但若在香料鋪買,一斤普通的幹花都要十七八文才能買出來,做胭脂淘花汁需要大量的香料,一年加在一起的量是驚人的,若是再去買那店鋪的利就會縮減很多,逼得沈将價格擡上來,如果不擡辛苦一年也賺不了多少。

這其中的道理不必沈荷香講明,沈父也是知曉的,一時間沈父心下在信任二字上搖擺不定,但此事不同其它,商人重利,是絕不許損自己利益的事發生,否則這麽多年生意也就白做了,于是坐了一會兒便匆匆而去。

沈荷香則寬慰了柳氏幾句,生意上的事一向沈父做主,柳氏身子重了也不想摻和太多,只是想到虎子家的事,不由在閨女眼前多念叨了一會兒,而沈荷香見着母親的肚子,也知是快到了月份,這些日子白天日日都陪着柳氏,晚上才回簡府。

母女倆本以為這事得過些日子才能清楚,結果不出三天沈父氣沖沖的回來,對着荷香母女倆道:“我本以為虎子這人是個可靠後生,這些年将山田交給他我也放心的很,這次可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吶,沒想到是個貪財忘義之輩,若不是閨女前幾日提醒我,恐怕這次我們沈家鋪真是要損失大了。

你們可知這三天時間他賣了幾車?三車,三大車的香料,全是花田現摘出來,還滴着露水的花束。”沈父無比痛心的說:“他一車賣五兩銀子,可我們沈家若做出胭脂來,那可是幾十倍的利,現在全沒了,這要是再賣個幾十車,還能剩下多少?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将香料賣給了香華鋪,這是要絕我們沈家啊……”

誰不知香華鋪與沈家鋪是死對頭,沈荷香聽完也生氣起來,沈家的生意在京城越做越好,本就惹人眼饞,這賣同種貨物的商家之間明争暗鬥就沒斷過,明裏搞些名人老字號吸引人搶生意,或弄些降錢的買賣,這還算好應付。

有的暗地裏整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沈家的胭脂水粉之所以好,賣的就是物美價廉的好名聲,同樣的價錢,沈家胭脂鋪就比別人好上一二分,所以無論別人如何擠兌仍有客人上門來,且越做越好,直氣得同行鋪子咬牙切齒,其中香華鋪便是個中翹楚,不僅離得沈家鋪子最近,還處處與其做對。

這次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沈家種的香料上來,無論它是眼饞沈家的花草原料好,還是擠兌沈家的生意,都成功的使得沈父大怒,一向憨厚的沈家老二,竟然恨不得沖上去将那馬車給劈成兩瓣。

柳氏也氣得不行:“這虎子怎麽變成這樣,我們沈家待他不薄,哪年過年過節不給他準備賞錢和米面豬羊肉帶回去?現在家裏房子蓋起來了,娶了媳婦也生了兒子,竟然忘恩負義的幫別人害我們家,他當初喜歡過我們家荷香讓他娘提了親不假,雖然我拒絕了,但是大家多年的鄰居,親事就算不成也不能這麽坑人,真是良心讓狗吃了……”

沈父一聽更怒了,沈荷香眸子卻是微微一動,不過細想母親說虎子因此事心存報複,卻也未必是,而說虎子與香華鋪勾搭害沈家鋪,更說不攏了,賣幾車花還未必真能害得了,所做之事裏裏外外無非是沖着財。

沈家這幾年日子好過了,對虎子一家并不虧待,不僅每年雇人的錢都交給他管着,額外每月還給六兩的報酬,年節也有賞銀,一年下來沒有百兩也差不多,這在周邊村子可是天大的好活計,哪個去打工的能賺這麽多,虎子家自然會感恩戴德,範不着為這點事斷自家的財路。

只微微一想便知,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世上的人禮義廉恥都懂,但在榮華富貴面前大多會受不住誘惑挺而走險,畢竟以前待在農家沒有來錢道兒,倒也沒什麽想頭,但若手裏有了大筆錢,又經常進城見了世面,自然就會是另一番想法,誰願意一輩子土裏刨食?誰不想過輕松又享受的生活,再看沈家進城不過幾年光景,生意便越做越大,賺得也越來越多,不眼紅是不可能的,也許虎子一開始并沒有想這麽做,但只要有一星半點的想法,便受不得人鼓動。

沈家給百兩,再偷偷賣人二十來車,這又是百兩銀子入帳,一年二百兩銀子這麽做上兩年,手裏就會攢上一筆銀子,到時只要保證瞞的好,辭了活計搬進京城落戶,開家鋪子自然就會像財源廣進,想必虎子打得也是這個主意,估計也是怕露餡才百般扯理由編些今年雨水多的借口,來騙沈父想熬過這一年。

今年雨水雖有些多,但就算如此,多雇些人趕工也不至于收得那般少,畢竟現在京城的香料鋪也不缺什麽香料用,買也方便的很,想到此沈荷香似突然想起什麽,腦中靈光一閃,一時間震驚的怔在那裏,直到沈父與柳氏說了一會話後,這才在鋪子裏帶了一些人急急去了香山,打算今日再買些仆人由魏叔帶着将香山和花田接手,不再讓虎子一家看管。

幸虧早早發現,丢得不過是幾車鮮花,日後上心點看管好損失倒并不大,柳氏之所以氣不過是覺得自己不薄待虎子一家,卻被這樣的忠厚的後生欺騙,沈荷香急忙掩了臉上的喜色,耐心的安撫了幾句,她情緒這才平緩下來,這事兒按說應該背着母親,但這家中哪有什麽事能瞞得住她的,就算她背着母親跟父親說了,不出兩天母親定會知道的,那還不如現在告訴了,一家人一起承擔心裏還會好受些。

待天黑回府,沈荷香洗澡換了衣服坐于梳妝桌前,碧煙正在身後給她擰着長發,她卻是靜靜的坐在那目光閃閃想着事兒,因着之前想到雨水多她竟突然記起前世的一件事兒,那時她還在侯府,有一年便是一個夏天連綿不斷的雨水,使得第二年常用的花草香料急缺,不得不長途馬車去遙遠之地運送。

本來最常見的一斤桂花,平時只賣八,九文,那一年竟是翻了五六倍,一斤賣到了四十多文,連帶一些香餅香包與胭脂價錢都極高,買一盒普通胭脂竟要百來文,引得一些婦人怨聲載道,沈荷香也曾埋怨過,那點賞錢月例買一盒好胭脂就用光了。

而在此時此刻想起來,沈荷香卻是激動的莫以名狀,因她算來算去,那個半年都在下雨的一年不偏不倚就是明年,只稍一想她便知這是個極賺錢的商機,只要把握住這個機會,一朝便能翻身富賈之流。

“碧煙,你打開妝匣看看裏面的銀票還有多少?”沈荷香頓時直起身,長發本挂在椅後,這一坐不由拉起了濕發,只得又坐了回頭,急忙出聲吩咐着。

碧煙攤好了發鋪在椅後,熏着蘭花香,應了聲便起身打開匣子數了數,“小姐匣子裏還有一萬一千五百兩……”

“明日你去冰肌坊看看阿春手中還有多少,到時一起拿過來。”沈荷香想了想道。

碧煙不由愣了下,“小姐,你要買什麽啊?”怎麽要花這麽多銀子?

沈荷香卻是神彩熠熠,目光閃了閃才道:“這些全部用來買香料,碧煙,明日你讓魯叔去找人牙子帶些人過來,我挑些留府上有用,再讓梁輝去看看有沒有地方大帶院子的房子,偏僻些最好,價錢合适就買下來,如果買不下租下也可以,做香料院子地方必須得大些才可以做翻曬香料之用……”

碧煙聽着不由目瞪口呆:“小姐,你要買多少香料啊,要備那麽大的院子,不會要開香料鋪吧?”就算香料鋪也不必用個大院子來存花花草草啊,也太浪費了。

沈荷香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沒有再言語,香料鋪低入高出固然賺錢,但是那畢竟是小份,再賺又能賺多少,但若開一家香鋪,将花草加工成胭脂,塗身香,懸佩香,那價錢自然是十幾倍的長,到時一小塊一小盒別人賣五十文,她便買四十文,別人百文,她便九十文,總比別人便宜十文,以着真正的物美價廉到時定能名利雙收,一舉入帳萬金,而父親的沈家鋪也可借機擴大十餘家,從無聞小商家一躍成為大商賈,在京城斬露頭腳。

沈父做的大,做為女兒臉上也自然光彩,大商賈雖然也是商人賤名,但大與小差之千裏,有錢能使鬼推磨,到時足以能與有品階的官商交易,若家中的胭脂水粉能賣進宮中,成為官粉這無疑是極為光彩的一件事,而這一切的轉折便都在明年,若是能做好,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此沈荷香心下不由怦怦直跳,只是此事卻不好跟父母親說明,畢竟誰會相信死後還生之事,更別提能預測明年雨水大香料短之事了,所以只能自己先湊些銀子,若不夠到時再跟父親借些,大不了賣些自己買來不怎麽用的首飾,盡可能的多買些花草,因着每多買一斤,便會多賺幾倍,甚至幾十倍的錢。

想到銀子沈荷香不由想到了那禽獸的庫房,不過在記起那盒珠寶,便立即打消了念頭,女人的珠寶尚且不讓她碰一點,若真要動了那些金子銀子,還不知要發多大的火,便是少買些花束她也不想再受他那氣了。

随即沈荷香便上了床,結果興奮的一晚上都輾轉反側。

待到買下不少人手進府,又租下了一處可放置香料大院子已是兩天之後的事了,院子一租便租了三年,原本是用來做醋的,生意不好才想租出,所以房間極多,且院子頗大,翻曬的地方都有,拿來收拾一下就可以用,沈荷香讓魯叔帶着她挑得幾個下人先住了進去,到時讓他們專門照管香料,順便将一些新鮮花束全部烘曬制成幹花儲存起來。

而收取香料則更加簡單,除了從香料商那裏換購外,可以買上幾輛馬車,讓人到周圍有山的村子收購,鮮幹都收,并定好價錢,例如便宜的桂花,一文錢五斤,自然會有村人上山采摘了來賣。

畢竟一般鋪子收香料都要幹的,即好稱又好放置,但幹花曬起來很麻煩,要求也很高,而鮮花也有收,但送進城花已經萎了,價錢自然會被壓得極低,采上一天累個半死也賺不到三四文,所以農家寧可多養兩只雞,集市賣雞蛋,也很少采花草去賣的,但若有人進村子裏收便不一樣了,且價錢還這麽高,五斤便有一文錢,自然會引得很多人上山采摘,不愁收不到香料。

就在沈荷香忙碌之時,另一邊的虎子家卻是吓得魂飛魄散,虎子媳婦抱着孩子站在沈家門口哭得聲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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