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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府頓時亂成一團,沈荷香着了外衣急急下樓時,便見十多個穿着官府的禁衛軍沖了進來,身後帶着一路的血,吓得剛買進府的丫頭臉色發白,若不是沈荷香讓人将她給拖進屋去,恐怕就要尖叫出聲,畢竟簡舒玄離府已一月有餘,新進來的丫鬟不認得,加上一地的血,和朝廷禁衛軍那一身铮铮鐵骨的軍服,那氣勢別說丫頭仆人,便是沈荷香自己都有些心驚膽顫。
這些禁衛大概都是與簡舒玄平日交好的,因都戴的額帶,臉上身上都頗為狼狽,她也一時分不出誰是誰來,只認得其中一個好似姓謝,叫謝什麽,她實在是記不得,那姓謝的手臂也受了傷,正匆忙的纏着一截白布,将人擡到卧室後,這才匆匆跟沈荷香解釋。
“嫂夫人,皇上回程時遇埋伏,簡兄因護在皇帝左右,在危急時替皇上擋了數箭,路上只簡單包紮了下就匆匆趕回來,好在有甲衣遮着,只其中一箭兇險,夫人也不必着急,簡兄冒死救駕,皇上已讓太醫快馬過來,到時自會給簡兄查看傷口,我們幾個還有任務在身等着回去複命,就不能再待下去了,就此別過,嫂子好生照看簡兄,改日我們兄弟再來看望……”
說完一拱手,未等沈荷香有反應,十多個禁衛軍便都臉色焦急匆匆離開,當真是來如雨去如風,不過在看到水粉色的床榻上一片鮮血殷出來,不由的又急忙走上前去,只見此時的簡舒玄大概是因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整張臉面無血色,但即使如此,那如鋼鑄的眉頭仍然蹙着,拳中甚至還握着一戴斷箭,大概是掰不開,為防箭再傷人,便将兩頭掉,只留了一截木。
沈荷香早年聽說過他任位高職,小侯爺都高看一眼,但具體的她卻并未細打聽,只以為此人是有什麽奇遇,如今想來,奇遇确實是有的,卻要用自己最珍貴的命來換,想想也不由嘆了口氣,從來沒想過這個人也是諸多的不易,原本一個普通的書香子第,本應該考科舉高中走仕途,如今卻要是反其道而行,賣命從武。
那皇上身邊的人哪個又不是背景深厚,或者親近之人,他一個無門路無錢財無人提攜的小小禁衛,如何能在短短的時間入了聖上的眼,從禁衛做到了禦前侍衛,許多人包括她都覺得這是他運氣好,卻從沒想過他需要付出的東西有多麽難以想象。
禦前禁衛,聽着多麽好聽,多麽榮耀,但卻不知皇上無事時還好,有事便是人肉盾牌,替聖上擋槍擋箭在所不措,擋得好升官發財,擋得不好有時候命都未必能自己控制。
沈荷香坐在床前,碧煙早有眼色的準備了幹淨的水和布巾,大概是箭擦過了腮處,連着耳朵和臉一側都有出傷口,原本臉上就有舊疤,現在這麽一劃更是難看,沈荷香不由的拿了布巾沾了點水給他擦了擦臉邊的血跡,順着脖子向下看,因着厚軍服幾處傷口看不出來,但是卻絕不會少,因着粉綢床單很快便會殷濕一塊塊,如此下去可是不好,心下不由暗暗焦急,那謝禁衛說得太醫到底什麽時候來,再這樣下去不止血恐怕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
她放下布巾,盆頓時染成了紅色,立即讓門邊的丫頭去大門守着,如果見着太醫立即帶過來,随即便讓盈雪去竈上拿給她炖的那一碗紅棗血燕的補血給拿來,然後站起身咬咬牙挽了袖子,與碧煙一起将簡舒玄身上的那厚甲給扒了下來。
果不其然內白衣早被汗和血浸得濕透,有些血跡都已幹得粘在衣服上,相對于沈荷香的鎮定,碧煙吓得手都哆嗦起來,這麽多的血,還有小姐輕翻開胸口的衣襟,那皮肉外翻的傷口,碧煙只是個丫環,什麽時候見過這麽血腥的情景,早便怔住了,直到小姐讓她去多準備些幹淨的水和前些日子她讓人将白及草磨成的粉拿來。
她這才清醒過來,猛得往外跑,跑到門檻處還差點摔了一跤,回頭慌忙的看小姐,卻見小姐正專心的扒着姑爺的衣服,時不時還用白布緊按傷口,竟是一點不害怕的樣子,不由的心口怦怦跳,此時的小姐哪還有平時的嬌氣,甚至這一刻她覺得小姐嬌氣的外表下,定是有一顆比旁人都要堅韌的心。
此時的沈荷香已迸住了氣,手下不敢停太久的扯下大半的上衣,另一只手便飛快的擦幹淨他身上大部分血,時不時還探探他的呼吸,生怕他直接死過去,不由心中默默道老天保佑,自已不過才嫁過來不到兩月,可不要讓自己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
在看清傷口,她這才擦了把汗,畢竟是女子這種血腥的事兒哪有不怕的,只不過她做得多了便比旁人多了三分膽兒。
看完傷口,目測上身應是五處,但都沒有那次在石洞裏嚴重,想來路上有會處理這種箭傷的禁衛軍,拔得時候割的幾刀位置正好拿出箭,沒有造成傷口撕裂,而其它幾處都只是皮外傷,只有一處卻是極重,便是胸口那一箭。
見這人心還在跳,沈荷香知道應該沒射中心口,否則早就咽了氣,也不會拖到現在,只是傷口一直在流血,有些麻煩,用力按都止不往,待碧煙片刻取來了白及磨得粉,沈荷香這才接過瓷碗,這白及本就有生肌止血的功效,她原打算做點活血生肌的澡豆,看看效果是否好用,到時好做成澡泥皂在冰肌坊賣,此時正好用上。
往碗中倒了點清水,又取了她今日放泉液的玉瓶打開蓋子往其中倒了數滴,這才用木勺攪成糊狀,然後擦幹淨傷口的血然後往上面厚厚糊了一層,再用白布壓上,其它幾處也是如此塗抹以白紗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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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兩個太醫氣喘籲籲的被待到簡府,沈荷香已經洗幹淨了手,太醫來得還是很快的,畢竟宮裏離簡府還是有段距離,快馬加鞭的還是用了一刻多,不過進屋之後,一老一年輕的兩個禦醫打開醫箱,一個把脈一個查看傷口。
要說這宮中的禦醫便是有真本事的,瞧那一手望聞關切和真本事,身體的情況當真是毫無遺漏,不查看完是不會輕易說一句話,待把完脈,看完了傷口兩人這才站了起來。
老者用手撚了傷口上的藥糊糊,不由轉頭撸了下胡子向沈荷香問道:“夫人,這傷口不知是誰給簡護衛包紮的?”
沈荷香見自己包得那般粗糙,不由的暗自臉紅,但面上還是焦急的回道:“夫君的傷口是我包的,我見流血嚴重,也是一時情急就用家鄉的土法子,用白及磨成粉塗在傷口上,不知是不是壞了傷口?”
“這倒沒有。”那年輕的禦醫收了藥匣,剛進來匆忙的也沒看清,此時見到沈荷香,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豔,沒想到簡禁衛的妻子竟然是如此嬌美的姿色,不由讓人眼前一亮,但畢竟在宮中看久了各色的美豔宮妃,倒是定力極佳,随即便如常道:“夫人,這白及确實有生肌止血的作用,也不算用錯,只是加上其它幾味藥效會更好一些。”他下一句沒說,卻也是暗自嘀咕,畢竟以那樣的傷口,出血并不是一絲半點,這單一的白及粉居然這麽快就止了血,倒是出乎意料。
兩人看過傷後,這才放下心,皇上急急招他們給簡禁衛看傷,顯然是極為看重此心腹的,聽說這次對方敵民中有一神箭手,暗箭放得着實厲害,若不是簡禁衛給聖上連擋三箭,恐怕皇上難以平安歸京,當真是立下了大功,如今破例命他們出宮救治,若是有什麽不測難以向皇上交待,好在這簡禁衛的夫人似懂一點草藥知識,止血止得及時,否則多擔擱一刻便多一份危險,血若流過一半基本就已經醫治無效了。
兩個禦醫取了研磨好的藥膏,将傷口塗了一遍又重新包紮好,這才一個開了內服的方子,一個開了傷口三天換藥的外敷方子,囑咐了幾句這才背上醫箱離開了簡府,沈荷香拿過方子看了看,随即便讓碧煙按方子上所說去藥鋪抓藥。
接着又讓幾個新來的丫環将屋裏樓道滴下的血跡擦幹淨,接着又換了幹淨的被單床褥,給人新套了白褲,累得沈荷香起了一身薄汗,這新買來的用着就是不順手,什麽都得明說了才知曉,被褥拿得慢不說,便是讓搭把手也是吓的縮頭縮尾,好在有兩個還算機靈。
這頭剛忙完還沒坐下歇口氣,那邊有公公便進了簡府,沈荷香以前在侯府倒也經常跟着大夫人跪下接旨,倒也接着順,“……簡禁衛護駕有功,從升至頭等禁衛,從二品禁軍統領副職,賞黃金二百兩,白銀千兩,南海珊瑚珍珠一盒,玉如意一對,碧色玉馬一雙,燕雪緞一匹,崂山水蓮棗一匣,天山雪蓮一株,上品血燕五十盞,婢女五人……”
随着話音,便見無數小太監手擡着皇上賞下的物件放到院中,念完聖旨後宮中太監将旨交到沈荷香手中,然後笑呵呵道:“簡統領這次立了功,皇上可是特地囑咐雜家讓簡統領好好休整兩月,賞了些補血的藥材,待養好傷再入宮……”
沈荷香接了聖旨這才起身,擡眼便沖碧煙使了眼色,然後接過裝着十兩銀子的金絲繡袋塞給太監,口中笑道:“謝公公了,這大熱的天兒,還勞公公老遠跑一趟……”
那公公見推脫不過便笑着納入袖中道:“簡統領兩次救駕,已是聖上的心腹了,哪是旁人,雜家能跑這一趟也是與有榮焉……”
沈荷香将人送至門口,回頭見了那一堆箱子,及站在一邊五個低眉順目的婢女,不由暗道那簡禽獸又有福氣了,說是婢女,誰又不知其意?不過是念在他新婚換了個叫法罷了。
雖心有不悅,卻也并未如何,她倒沒奢望那簡禽獸日後半個妾不納,畢竟這貓要吃腥看是看不住的,不由收了心思想到其它,人倒是其次,橫豎不過擡個妾罷了,沈荷香倒沒怎麽放在心上,卻是剛才皇上賞賜裏有兩匹宮裏的雪緞和珠光緞及一些首飾她倒是聽着心水的很。
只是這些是那姓簡的拿命換來,也未必是給自己的,若是動了指不定日後還要怎麽翻臉,想到那次寶石的事不由興意闌珊起來,細想又覺得可恨,不讓自己用,偏放在庫中不拿走,只讓它們在自己眼皮底下,勾得心癢癢,但再眼紅她也不至于那般厚着臉皮去要,只得眼不見為淨的讓人全部鎖進庫房裏。
待得晚上喂了那姓簡的一碗紅棗血燕,順帶沈荷香也吃了幾口,又咬了兩塊無糖的杏仁酥,吃了幾個水汁足的果子算是吃過晚飯。
晚上睡覺時方便照顧,便睡在床外側,是間起來幾次探着他鼻息,直到氣足穩起來,才安心的入睡,這男人的身體就是壯實,流了那麽多血,被插,了那麽多根箭,只撒點幾文錢的白及粉就能活過來,不由露了點笑意,心道當真是如鄉下的豬一般好養命賤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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