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哥,奶茶甜嗎?
手機震,尤遠一邊敲鍵盤,一邊摸褲兜接電話:“喂?”
“遠兒,送過去了,還真是個小可憐。”劉晟似乎在下樓梯,腳步聲回蕩在樓道裏,“要是我,肯定讓你們天天給帶飯啊,他都不好意思麻煩別人。”
尤遠伸了個懶腰,懶懶地問:“你看着他吃的?”
劉晟:“沒,他三點就去食堂吃過了,給他帶的菜說太多,要留着當宵夜。”
尤遠嘆口氣:“那還吃個屁。”
一屋子還在長身體的小夥子,軍訓完回來誰不是餓虎撲食,一人一口分完了盛夏還吃什麽。況且AB兩個區的食堂在軍訓期間也就只做點饅頭稀飯,晚上才有正經肉菜,盛夏為了錯開人流高峰三點就往食堂跑,連口熱的都吃不着。
“啊呀。”劉晟騎上他心愛的摩托,拍了拍腦門:“沒想到這茬,我跟維奇也說一聲,下頓開始守着他吃完。”
這不就對了嘛,尤遠滿意地挂了電話,還不忘說一句“辛苦了”。
把人送回宿舍那天,他趁着大家湊一起吃飯,故意把話題圍繞在盛夏身上,先從聾啞人交流有困難着手,再以親眼所見客觀地反應腿腳不便是如何讓盛夏難上加難的。
以至于罪魁禍首劉晟聽完後更加心虛內疚,主動提出要給盛夏送飯,拉上陳維奇一起,一人負責中午的,一人負責下午的,早點他倆實在起不來那麽早,給盛夏搬去了五箱牛奶。
開了門盛夏驚訝不已,劉維奇流着滿頭汗把箱子碼好,笑着說:“補鈣好得快。”
盛夏塞過來一個筆記本,寫着:太破費了,學長,我把牛奶錢和飯卡都交給你們吧。
說完翻兜兜,飯卡捧給劉維奇。
“……”劉維奇笑出聲,“小學弟你咋這麽可愛呢。”
劉晟大手一推把飯卡塞回去,拍拍盛夏的肩:“別不好意思,說了對你負責,就從包奶開始。”說完還兜頭摸了把盛夏的後腦勺,叮囑他多吃飯,長高高。
晚上四個人聚在方淮宿舍看球賽,尤遠到的晚,進門就聽見劉晟大嗓門聊這事兒:“你說怎麽那麽巧,遇到他們年級輔導員正好去看他,我倆趕緊溜了。”
方淮嗤笑一聲:“撞人沒見你慫,給學弟送溫暖還虛上了?”
“不怪他,老張知道他半夜飙摩托把人撞進醫院,第一時間就說賞他個處分,處分要真下來,他爹不得把他腿也打折?”陳維奇往邊兒上挪,騰位置給尤遠,遞過去一罐冰啤酒。
尤遠寫了一晚上代碼,正疲着,大口灌下去舒服多了,問:“那意思腰子這處分是沒着落了?”
“你盼我點好!”劉晟想起親爹就會心悸,劫後餘生地說,“不知道小啞巴跟老師怎麽溝通的,老張下午把我叫去了,說看在我知錯就改盡心盡力照顧的份兒上,不處分了,改寫三千字檢查。”
尤遠撞他一下:“別小啞巴小啞巴的叫。”
“好好好,小盛夏,盛小夏,可以了吧?”劉晟強行碰杯,求道,“檢查幫我寫寫?”
尤遠很無情:“滾。”
方淮看不下去,直說:“從頭到尾有尤遠什麽事,合着陪人去醫院,借床,現在還得給你代筆?差不多得了劉二代,自食其力吧。”
“那是自食其果。”陳維奇從桌上扒拉半天,提了個袋子過來,打開有四杯奶茶,一人分了一杯。
有啤酒還喝什麽奶茶,方淮拿起來瞅幾眼,皺着眉頭念:“B區食堂珍珠奇緣一號店。”
“……”尤遠拿都懶得拿,嫌棄道,“奶精糖精重度超标,珍珠比皮鞋還硬的那家奶茶店?買這個幹什麽,不怕喝出結石?”
方淮恍然大悟:“玩兒大冒險吧,輸了的喝!”
“冒你個頭。”陳維奇很無語,“尤遠你這嘴是真損,讓小學弟聽見得傷心了,人家特意買給你喝的。”
“喲,算了算了心意到了就行,也不一定得真喝。”方淮作勢收垃圾,“那家店出了名的便宜沒好貨,也就騙騙大一的,扔了吧。”
“拿來。”尤遠扯塑料袋,搶回奶茶,裝作漫不經心地抽出管子插上,小嘬一口,一言難盡地評價,“是B食堂的水平。”
被齁得翻白眼,劉晟一個勁兒地灌啤酒,陳維奇出于好奇咽了幾顆皮鞋質地的珍珠,哽得難受,看球賽也沒勁了,劉晟一拐子拐在陳維奇肩上提議:“我新下了一片兒,看不?”
陳維奇眼睛一亮:“日本的還是歐美的?”
“歐美的。”劉晟嘿嘿笑,“遠兒,去咱們屋看,一起不?淮子就算了,他看的我沒下。”
方淮擡腳就踹:“看你們的去,別拉尤遠,他禁欲呢。”
“禁欲呢還,不是絕育就成。”
在尤遠罵人之前劉晟拉着陳維奇火速逃離,方淮揉揉懶人沙發坐到尤遠旁邊,看他百無聊賴地看一眼電視嘬口奶茶,樂了:“小學弟是個聾啞人?”
尤遠捏着杯子:“嗯。”
“所以才對他特別關照?”
尤遠沒有正面回答:“我跟他交流沒障礙。”
方淮“哦”了一聲,岔開話題:“前天被我爸提溜着去吃飯,碰到尤叔周姨了,他們說這周末項目落地,兩家人單獨聚,讓我叫上你。”
尤遠拒絕得很幹脆:“不去。”
“家庭聚餐,沒別人,又不是應酬。”
尤遠煩道:“要去你自己去,拉我幹什麽。”
方淮嘆口氣:“周姨就是知道你不肯才讓我來喊的,完成不了任務我怎麽跟她交代,她說你很久不回家了。”
“我為什麽不回家她心裏沒數?”奶茶的甜還在唇邊,卻不像剛才一路甜到心裏了,方淮幾句話就把尤遠許久不曾出現的憤怒撩了起來,他煩躁地悶掉所有奶茶,又開了一瓶啤酒。
方淮也開一瓶陪着他喝:“事兒過去那麽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
尤遠沉聲道:“事總會過去,那人呢,回得來嗎?”
“周姨也不容易。”後面的話方淮說過很多次了,但每次勸都是同樣的結果,尤遠的脾氣他最了解,軸起來誰也拉不住,何況這種無法回頭的事,恐怕一輩子都解不開了。
靜了片刻,尤遠突然問:“約的哪天,幾點,在哪吃?”
方淮趕緊說:“周六下午六點,西景酒店。”
“好。”尤遠拿出手機,給盛夏發過去:周六下午有空嗎?
嘟——
盛夏回過來:有的,我是大閑人,是到複查時間了嗎?
尤遠:嗯,到時候在宿舍等我。
盛夏:不用了哥,我自己去吧,這幾天太麻煩你們了,周末好好休息。
尤遠想了個他無法拒絕的理由:病歷在我這裏,醫生也交代我必須在場。
這麽嚴格的嗎?盛夏懵懵地回:那好吧,又要麻煩哥了,周六見。
尤遠轉筆似的轉着電話,說:“周六帶盛夏去複查,到時候他們問,你就說我在學校撞了人,去醫院賠罪。”
方淮:“……”
手機又收到短信,盛夏發來:哥,奶茶甜嗎?
尤遠緊繃的雙唇倏地因為一個“甜”字,松懈下來,言不由衷地回:甜。
盛夏:那周六再請你喝!
尤遠:換一家吧,我知道一家更好喝的,帶你去。
盛夏:好呀!
尤遠:早點休息。
方淮見鬼似的看着尤遠:“中邪了你,前一秒垮個臉,後一秒對着手機傻笑,給我看看。”
尤遠長睫輕蔑地一掀,瞪方淮一眼:“看個屁。”
垂下眸,盛夏正好又發過來:QVQ。
控制不住地就得嘴角一彎。
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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