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回去路上是程故君開的車, 而且回的不是顧簡的公寓。
顧簡認出了路線不對, 糾結了一會才委婉的和程故君說你好像走錯路了。
程故君看着前面的路, 眼也不眨地說:“我帶你去我公寓。”
顧簡:“!!!你公寓?為什麽?”
程故君道:“讓醫生過來看你身上的紅疹子。”
顧簡拽了一下袖子, 說道:“我這個沒事, 養幾天就好了。”
程故君沒說話,但憑着這幾天的了解,顧簡已經能猜出她沉默的意思了,一般都是拒絕。所以現在她必須得去程故君家裏看疹子, 沒其他的選。
顧簡轉頭看向窗外, 有些氣悶, 也不先問一下她。
之前只覺得程故君話少,并且不愛解釋,接觸多了,才發覺她不是不愛解釋, 是根本不屑于解釋, 而她的習慣性替人做決定, 十分專制。
她決定的事情, 就必須要那樣。別人不僅沒有商量的餘地, 還連商量的機會都不會有。無聲無息的強勢。
“後面幾天有什麽安排嗎?”程故君忽然問。
顧簡靠着車窗, 沒什麽精神地回答:“沒有……過幾天才進組。”
程故君便說:“我給你安排了度假別墅,你過去待幾天。”
顧簡吃驚:“你安排了別墅?已經安排好了嗎?”
程故君說:“對。”
顧簡道:“你怎麽不先和我說一聲?萬一我有事呢……”
程故君說:“你剛說你沒事。”
顧簡:“……”
服氣。
“那你為什麽要突然給我安排別墅?就我一個人嗎?”
程故君握了一下方向盤, 但沒回答。
最近兩人關系大有緩和,顧簡難得有了點狗膽,追問程故君:“你幹嘛不回答我?”
程故君:“……”
顧簡接着問:“為什麽不說話?”
程故君看了一眼顧簡。
顧簡剛升起來的膽子一下子焉了, 她還是怕得罪程故君。顧簡默默閉了嘴,心想不說算了。
程故君卻輕嘆了口氣,說道:“別墅在湖邊,環境很好,适合調養。”
顧簡張口,想說“可你為什麽不和我商量一下再決定?我難道連知道的權利都沒有嗎”,但這話在嘴邊滾了滾,到底沒膽子質問出來,只能說:“湖邊蚊子多,我不想去。”
“市區的別墅也有。”程故君說,“但是會吵。”
就跟去程故君家裏看疹子一樣,這個度假別墅,顧簡也是必須要去了。因為程故君已經決定了。
顧簡有些想不通,程故君到底為什麽要這樣?
平白無故替她決定了未來幾天去哪裏度假就算了,還連一個像樣的解釋都沒有,這算什麽事?
後面的路程,顧簡一路沉默。
車開到程故君住的複式公寓,兩人進屋,私人醫生已經等在裏面了,見到程故君,立馬站起來問好。
程故君點頭,對着顧簡說:“讓他看看你手臂。”
顧簡再說沒事也沒用了,只好捋起袖子給醫生看。
醫生看了她手臂,腳腕,還有脖子上所有被咬出來的包,說沒什麽事,做好消炎就行,然後留了一支外用藥,讓顧簡今晚先用這個将就,明天一早他會帶效果更好的藥膏過來。
顧簡道:“可我明天不在這裏。”
醫生錯愕地看向程故君。
程故君說:“你先回去吧
。”
“好的。”醫生收了東西,很快離開公寓。
顧簡看着醫生離開的背影,意識到程故君已經決定了今晚要留宿她。
顧簡坐在沙發裏,開始真正的沉默。
她覺得程故君有些過分了,她的經紀人都沒這樣強勢的決定過她的行蹤。
公寓裏的阿姨泡好了水果茶端過來,對着顧簡很是和藹地笑了笑,又安靜的回到廚房,不發出一點聲音。
程故君處理完手機上的信息,看向顧簡。
顧簡用力扭開臉,用渾身的肢體動作表示自己在生氣和不高興。
程故君還好沒瞎,看出來了,問她:“怎麽了?”
顧簡扯着自己膝蓋上的褲子,調子做作地問程故君:“我今晚是不是就睡這裏了呀?”
程故君一皺眉:“你好好說話。”
顧簡:“……”
程故君:“也不要拽褲子。”
顧簡:“……”
你信不信我不僅拽,我還當場脫給你看?!
顧簡幹脆直接瞪着程故君。
程故君看着她,頓了一下,輕聲問:“你怎麽了?”
顧簡氣道:“我要回家!”
程故君道:“明天周醫生要給你送藥來。”
顧簡道:“讓他寄給我,同城特快,中午我就能拿到。反正我今晚就是要回去!”
程故君看着顧簡,長久沉默。
顧簡氣鼓鼓地瞪着她。
程故君終于收回了視線,站起身來:“好。”
她說了一個字,然後上樓了。
顧簡愣住,“好”是什麽意思?
同意了?
程故君一走,顧簡獨自坐在別人家的客廳裏,尴尬萬分。心裏那股火氣同時升得更高了,她蹭的站起來,抓起自己的包。
好,走就走。
誰要跟一個專橫不講道理的人做朋友啊?每天聊天就累死她了!
不來往才好呢!
顧簡背好包就走。
“顧小姐?”廚房裏的阿姨這時趕出來,嗓音很大的問她,“您要走了嗎?都這麽晚了。”
顧簡說:“對啊,就是因為太晚了,所以我就不打擾了。阿姨你不用送,我自己走!”
阿姨大聲說:“那怎麽行呢?深更半夜,女孩子出門好危險的!”
顧簡握着門把,咔噠一按。
“顧簡。”背後二樓忽然傳來程故君沉沉的聲音。
顧簡不回頭,推開門了才想起換鞋。
她踢掉拖鞋,換自己的馬丁靴。
“顧簡。”程故君加重了幾分語氣。
顧簡還是不想回應,阿姨這時候拉了一把顧簡:“顧小姐,您別急着走,我們大小姐叫您呢,一定是有事。”
阿姨說完回頭問程故君:“大小姐,您是要親自送顧小姐回去嗎?”
顧簡豎起耳朵聽。
程故君說:“司機還有十幾分鐘才到。”
顧簡一把提上鞋跟,氣道:“我打車行了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說完她甩開阿姨,推開門就走。
進了電梯廳,顧簡才發現自己沒卡,用不了入戶式的電梯,她只好回頭讓阿姨給她開電梯。
阿姨說:“我回去找卡。”
她進了屋子,顧簡一個人站在電梯廳裏等。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她後知後覺的發現現在的情況的特
別幼稚好笑。
她和程故君莫名其妙的就吵了起來,還吵成了這個樣子。
顧簡從小任性,脾氣也是說來就來,所以現在她因為一點屁事鬧性子她能想通,但程故君……程故君或許根本就沒生氣,只是懶得搭理她了。
不然幹嘛扔了一個字就上樓?
顧簡越想覺得事情就是這樣,就是程故君懶得解釋,懶得哄她,所以任由事态變成現在的樣子。
她正胡亂想着生氣,程故君忽然推門出來。
顧簡鼓着臉扭開頭。
程故君站在門外,隔了好一陣,才說:“回來。”
顧簡給她一個白眼,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我是狗嗎?
兩個人僵着。
直到程故君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了一眼,挂掉電話,再對着顧簡說:“司機到了。”
顧簡不吭聲,司機都到了,所以她該馬上走人了。
門後面這時候傳來阿姨小心翼翼的腳步聲,程故君看過去,冷聲問:“卡找到了嗎?”
阿姨觀望了一下程故君的臉色,最後還是回答說:“找到了……”
程故君點頭:“給我。”
阿姨遞過去卡,程故君拿着,刷開電梯,送顧簡下樓。
顧簡跟她隔開半米站着,互相不說話。
于是程故君就這樣把顧簡送上了車。
她站在車庫裏,看着車尾消失,還站了好一陣,才進電梯回公寓。
阿姨在客廳等着,見程故君回來,兩步過來,滿臉的欲言又止。
程故君一言不發,擡腳上樓。
“小姐。”阿姨還是出聲喊了。
程故君站定,側頭看着阿姨,臉上不帶表情,顯得格外的冷淡疏遠。
幸好阿姨照顧程故君多年,很習慣她的冷淡。
“您剛才怎麽不哄哄那位顧小姐?哄哄人就留下來了。”
程故君看着屋子裏的某一點,許久之後,她意簡言赅地說:“她不喜歡我。她怕我。”
阿姨張了張口,一下子說不出話。
她怕我——這個事實對于程故君來說,極其尖銳且有分量。
程故君上了樓,關上卧室門。
阿姨看着緊閉的房門,嘆了口氣。
程故君身份不一般,從小身邊就不缺想要巴結交友的人,但程故君身邊至今也僅有一個江之,都是因為她太冷了。
不愛笑,不愛說話,不愛解釋,過分獨斷,沒有表情,缺乏正常的人類情感反應。大部分的人都對她又懼又怕,敬而遠之,願意主動親近她的人,幾乎沒有。
每個人都怕她。
再久而久之,身邊的圍繞的人越來越少,程故君的話和情緒反應也越來越少。
她不僅僅是像,她有時候就是一臺機器,冷硬沉穩,按計劃只做着自己該做的事。
盡管表面上看起來,如此光鮮優雅,沉穩冷靜的程故君,好像根本不需要什麽多餘的親近,但人非機械,又怎麽可能真的不需要來自別人的情感互動。
她并不是真正的機器。
今晚帶回來的顧小姐,是阿姨多年來看到的唯一一個,被程故君親自帶回來,并且算得上是溫柔相待的人。
只是不知道兩個孩子怎麽回事,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程故君還不解釋,不哄人,結果只能是氣走顧簡。
阿姨越想越難受,覺得她們大小姐,是真的要孤單一輩子了。
那她還不如一臺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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