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直到狄語由醫護人員擡着擔架走上了救護車,林念稚好似有什麽呼吸不暢堵着難受,黏糊糊的雙手在水中怎麽沖洗都洗不下去,她索性閉眼不再做鬥争,起身就要随救護車一同離開。
就再起身的瞬間,林念稚腦海中閃過一片血色的湖泊,滿滿的恐懼感侵襲至她身體的每個細胞。
倆條腿像站到懸崖邊上搖搖晃晃的木偶,稍微一推就跌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不敢前行,但後背有一股猛烈的力度,仿佛一推,她就毫無防備掉入漩渦。
突然一雙手的靠近,林念稚跌入一個溫暖安心的懷裏,她用力想要睜開雙眼看看到底是誰,卻眼皮怎麽都擡不起來。
就在閉眼的瞬間,林念稚摸到一個硬質螺旋狀的小東西,用盡全力緊緊攢在手心裏。
倏忽她聽到有人在耳邊壓着嗓子喃喃道,“小東西,還是這麽不老實”
林念稚用力掀起眼皮,一條縫隙中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好熟悉啊,這種感覺。
一片血海變成平坦的柏油馬路,林念稚清晰的看到父親微笑地站起來,把年幼三歲的她抱在懷裏。
“我們家姑娘真的又長大了,以後要做自己的小英雄好不好”
一切都那麽真實,林念稚想要說些什麽,突然畫面一轉父親帶着小孩越來越遠。
林念稚哽咽着,“不要離開我,怎麽都離開我了”
少女一滴淚水滑過男人的手背,男人輕輕拍着她的腦袋,眸子裏全是柔情。
狄語因為及時得到救助,在醫院裏進行一場手術後被學校以休學為理由讓她休息一段時間。
說是休息,恐怕在這個名聲威望的學院很難再回到班級裏和舍友們一起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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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內。
輸液管的液體緩緩的順着管壁滴入血管裏,石英鐘滴答滴答不停的轉動,少女蒼白的臉和周圍白色的牆壁融為一體,幾乎接近透明。
醫生接過藥單說:“目前沒什麽問題,就是可能一下子被那個畫面沖擊導致受到了驚吓”
棠易骁若有所思,“那她什麽時候能醒來”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最多等到下午吧,不過這位女同學是不是以前有過別的經歷,再次看到相同的畫面,大腦皮質的記憶層會被喚醒,不過這都會在夢中出現,她并不會長期昏睡下去”
“相同的畫面?”
“對,科學上說這是一種效應”
待醫生走去,訾千迢忍不住上前一步,“老大,小師妹真的沒事吧?”
棠易骁不置可否,他輕輕關上門,眸子深不可見。
臨走時少女眉頭極短的皺了下,他看了看液體還剩有一半多,擡腕看了下時間。
“給你五分鐘時間,想說什麽?”
訾千迢欲言又止隔着門板,語氣有些激動,“老大,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但不說我這人又在心裏憋的難受”
棠易骁淡淡瞥他一眼,雙手撐在欄杆上,“想說什麽就說吧”
“從第一次見小師妹我就覺得老大你對她,和對別人是不一樣的。這個不一樣不同于對遠房且沒有一點關系的親戚之前的那種照顧,而是你從未有過的情愫”訾千迢說,“今天你不顧文老的月考,缺席進修中很重要的考試,這個可是要算入平時成績的,以你的能力肯定會去進修,可是你一旦缺考就永遠無法補考,你的進修成績會被拉下去啊”
“和她無關”棠易骁否認,“這不過是個巧合,換成別人我也會把人送到醫務室的,是那些個女同學太弱了,我是出于一個偶然路過的學長來幫忙的”
“那麽你為什麽還要留在這?”
訾千迢性格有時候就不管不顧,老大不說,他來說。
棠易骁有些煩躁,語氣不是很好,“你先回去,她一個人在這兒沒人看管液體,我是她唯一關系親近的人,當然要先留下來照顧”
“老大你不會是”訾千迢一怔,察覺他的反常,嘴巴哆嗦,“不會是喜歡上小師妹了”
“呵”棠易骁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神色淡淡,嘴角噙着輕佻的笑:“我難道要喜歡一個小土妞?”
訾千迢還想繼續說什麽,棠易骁冷冷遞來一個冰涼的眼神,他只好背過身去,不再多說什麽。
房間裏的林念稚渾身僵持,她維持着剛醒來的樣子如木頭一樣怔在原地。
一字不落的将男人的對話收入耳中,她的睫毛輕輕顫抖,抑制不住的難受。
是啊,她肖想過無數次告白過棠易骁的畫面,卻獨獨忘記了他們從出生起就不在同一個位置上。
條條大路通羅馬,有的人出生在羅馬。
棠易骁有才華且出衆,在林念稚的眼中如高懸夜空中皎潔的月亮。
而她卻一次次忘記了自己,沒有較好的出生,長這麽大也不太受歡迎,認識了幾個朋友,還有一個就在前幾天讓她深刻的認識到自己身上所有的不足與缺點。
林念稚的頭深深陷入枕頭裏,良久,她伸手把針頭拔出從後門離開了。
就讓幻想一切停止吧。
他怎麽會喜歡上她啊。
門外面的基本沒有太多動靜,聽到裏面的動靜後,棠易骁聞聲立即推開門走了進去。
床鋪上空空蕩蕩,沒有女孩半點蹤影。
“小師妹你是在衛生間嗎?”訾千迢疾步,邊問邊向衛生間走去,裏面并沒有小師妹的影子,接着他又找幾圈,依然沒有。
棠易骁皺眉,盯着拔出的針頭,喉結微微滾動,“她走了”
訾千迢很是懊惱,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像風一樣沖出了醫務室。
林念稚身上只裝了部手機,出來校門腳步久久邁不出去,無論怎樣,好多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都迫使她産生想要逃離,想要躲避的念頭。
人一旦學會了退縮,那麽你的腳下的路會越走越歪。
少女本就沒穿多少衣服,風一吹,臉都凍的通紅。
正巧魯雁經過,她确定了好幾遍才看出這人是林念稚。
倆人難得有了默契,車子往那兒一停,魯雁使了個眼神,林念稚就快速爬上了車。
等到坐穩後,她這才注意到車上不止魯雁一個人,副駕駛上做這個戴墨鏡的男人,看不出年齡,但上移的發際線告訴林念稚這人也是經歷了歲月的洗禮。
魯雁看出了少女的尴尬,草草敷衍道,“他下個路口就走了,你坐着吧,別拘束”
林念稚沒在說什麽,此時她心裏好像有一鍋螞蟻來回游走。
思緒無法集中,陷入了迷茫之中。
魯雁在前面拐角處把車停下,男人走之前一雙油膩的手,摸了摸她握方向盤纖細的手。
魯雁笑吟吟,“怎麽,大老板不舍得名車被我開走玩玩幾天?”
“盡管玩”男人也是豪氣,“等過幾天那倆新車就從美國回來了,就當送你的生日禮物,新車使勁兒玩,玩起來舒服”
魯雁和男人暧昧不清,任憑林念稚全程圍觀,都沒怎麽變了臉色。
林念稚不動聲色地別過眼,腦袋靠在玻璃上緩緩的閉上眼睛。
這一閉眼,沒想到在魯雁這繼續補了個眠,等到醒來時,林念稚看到了魯雁好像和什麽人打着電話,有意無意向她這裏瞟上一眼。
“醒了”魯雁說,“那我先挂啦——什麽?送回去,唔,讓小姑娘自己決定吧,不說了,拜拜”
魯雁三倆下就把電話挂了,瞧着林念稚還迷迷糊糊沒搞清楚狀況,她遞過去一瓶礦泉水,替林念稚擰開,“睡好了沒?”
林念稚大口喝下,擦擦嘴角,“我睡了多久啊”
“嗯”魯雁特別認真的想想,“不久,也就我一場約會的時間”
林念稚:“……”
車子停在了停車場,周圍時不時有男男女女摟做一團從某個方向出來,啓動車子再揚長而去。
“這裏,是那裏啊”林念稚問道。
“傻瓜,帶你出來玩”魯雁理所當然,從後備箱拎出倆套衣服,往林念稚身上比比,“還不錯,咋倆體型差不多,你挑一個”
“去玩?去哪裏玩”林念稚從衣服下探出腦袋,又看了一眼外面,這時注意到一個小店上面挂着幾個字的低調橫幅,“九八”。
“不會是……這兒吧?”
魯雁狡黠一笑,“這兒可是最佳的放松地方”
舞池中人影晃動,燈光搖曳,音樂聲震耳欲聾。
林念稚不安地攏了攏領子,返握住魯雁的手腕,伏在她耳邊大喊,“我們要不要出去吧”
“大膽的玩!”
倆人來到酒吧的櫃臺前,魯雁讓調酒師來倆杯夜魅雞尾酒。
“一杯,一杯就好”魯雁說說,“她不喝,給我朋友來杯甜果汁”
“出來玩不喝酒感覺白玩”林念稚索性放開自己,在魯雁意味深長的目光下要了杯和她濃度一樣的酒。
林念稚接過酒杯,不知什麽時候攏着衣領的手漸漸放下,她笑容燦爛高呼着。
“讓我們舉起酒杯!幹杯!”
“你沒喝就醉了,整個人好亢奮哦”
魯雁舉起,輕輕碰杯。
林念稚揚着脖子盡數喝下,淡藍色的液體順着她白皙的脖子留下淡淡的痕跡,她倆眼迷離卻又別的一番風味,一席黑色的短裙既妖媚又清純。
游離在邊緣,無論那種風格放開了的她,忍得舞池中的男人紛紛側目。
林念稚伏在大理石的臺子上,眼角勾起,控制不住又多喝了幾杯,小臉微微泛着淡紅色,笑起來像個小孩。
她癡癡地笑着,誇魯雁好看的像仙女。
魯雁碰杯,“那你是什麽?落難的公主”
“不”林念稚搖頭,斂着嘴角,喃喃自語,“是癡心妄想的灰姑娘”
灰姑娘有一場華麗的夢,可過了十二點她依舊只能是灰姑娘。
魯雁以為林念稚醉了,就讓她坐着休息會兒,而她和以為邀舞男士勾着手往舞池中央走去。
臨走前,魯雁讓她注意安全。
林念稚擺手,“我又不是小孩,玩你的去吧”
魯雁:“別逞強啊,醉了就走”
林念稚撒嬌,“不要,我還沒玩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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