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甚至，他對她的喜歡，都……

“好，以後若是再有人想欺負我，我一定不饒他！”邱苼到底沒說連二哥的不是，只這麽保證了番。

連翹點點頭，沒再說別的。

回到美人館，跟調來的三個員工熱鬧的吃了頓飯，各自梳洗了後，因這邊小院只留了連翹一間房，所以邱苼在鎮上時勢必是要留在這擠一擠的了。連翹如今是壓根不用邱苼伺候了，早早兒自己梳洗好散了頭發上床去了。

邱苼卻是慢吞吞的，最後梳洗好坐在床的外沿，看着連翹數次的欲言又止。

連翹本是不打算問的，但這都累一天了，邱苼還這樣磨磨蹭蹭實在叫人靜不下心，因此一骨碌坐起，拍了拍身上的被子，道：“邱苼，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邱苼猶豫半天，本都鼓起勇氣了，叫連翹這麽一問，頓時又把勇氣給吓跑了。她忙得躺下，不自然的道：“沒，沒事，我就是想說得趕緊歇了。”

連翹沉默一瞬，也躺下了。

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吧，估計還沒到不得不說的時候。左右邱苼的人品還是值得她暫時信一回的，而她又時刻盯着，想來邱苼也做不出什麽危害她的事來。

“好，那就睡吧。”她輕聲道。

邱苼卻忽然翻身面向她，似是生平頭一回這麽說話，語氣很有些扭捏：“翹翹姐，我長這麽大，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麽好，這麽關心我的人。”

真的嗎？

連翹随口問：“那你娘呢？”

論理，做娘的才是最親近，對女兒最好最關心女兒的人。

邱苼聲音低低的：“她沒有向你這樣過。”

沒有教過我如何保護自己，沒有教過我如何愛自己。

連翹能聽出她語氣裏的失落，但她連邱苼具體的底細都不知道，想安慰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因此她只一笑，用開玩笑的口吻道：“只可惜我的年紀做不了你幹娘，不然就做你幹姐姐吧，不求你對我像親娘般，能像親姐妹一樣啊，也就圓了我從小就想有個小妹妹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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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苼心裏咯噔跳了一下，但她沒猶豫，立刻就道：“我會的，翹翹姐，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我也會對你好的！”

那我們就走着看了。

連翹沒接話，只笑着拍了拍邱苼的手臂，打着哈欠道：“好，我知道了。累了一天了，趕緊睡吧，明兒還有得忙呢。”

邱苼輕輕應一聲，滅了油燈。

黑暗裏她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眼底寫滿堅定。

·

連翹這一忙就像陀螺似得轉了三天才停歇，三天後客流量下來了，她才終于舒了口氣。又在鎮上半是工作半是歇的住了兩天，到底是個還未出閣的女孩子，她不得不準備回桃花村一趟了。

連翹是個大方的，美人館開業前她沒想着能賺什麽錢，但這開業後她瞧着，收益比她料想的好了太多了，因此這回鄉禮物就不說了，但吃吃喝喝的少不得要買上些。另就是連大嫂若是發動的早，生産期也就在最近了，這是她來了後才出生的孩子，作為小姑姑，她又扯了些連家從前沒人舍得買的細軟布料，想着給小娃兒做兩件衣裳。

因着是打算至少在家裏過一夜的，所以連翹和邱苼午飯後又在店裏忙了一個時辰才出發，這般即便特意包了馬車，到了桃花村村口的時候也已經夕陽西挂，天晚了。

兩人大包小包的拎着，東西又多又重，便只走走歇歇，左右就算天晚了，這都進村了，也不必怕有壞人。

桃花村村口有幾座山，最靠近村口的是一座并不高的小山，小山下是個天然的湖泊，兩人從村口沿着小路進村，往右一扭頭就能将那湖泊看得清清楚楚。

邱苼走着走着想起趙雲貴，就跟連翹閑聊：“說起來上回趙雲貴也不知是怎麽了，那麽大個人了，竟被我們瞧見偷偷躲在這邊樹後哭。”

因着後來沒聽說趙家有什麽事，連翹便也覺得有些好笑，雖說在這古代是可以娶親的年紀，但實際上在現代頂多高中畢業，還是大男孩呢！她笑道：“誰知道呢，許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吧！”

邱苼也笑：“還好你沒打算嫁給他，不然成親後有個什麽他不能替你扛，反倒是要躲起來偷偷哭，說不定還要你安慰要你替他扛呢。”

理是這個理，但人家到底是純情少男的真心喜歡，這麽說人家可不好。連翹正要叫邱苼別這麽說，眼睛卻猛地定住了，她看着右邊那天然的小湖泊，叫邱苼看：“邱苼，你看那邊，那個人想幹嗎呢？”

“嗯？”邱苼看過去。

就見那小湖泊邊站着個男人，男人本是背對着她們站在岸邊的，可就在她們說着話看過去的時間，男人竟擡腳直接下水了。這可是才下過雪的寒冬臘月啊，這個時候下水不可能是洗澡，那是幹嘛？

自盡！

連翹和邱苼同時想到了這個可能，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恐慌之色。不管是邱苼還是經歷了一回穿越的連翹，十幾歲的小姑娘，那都是還未曾直面過死亡的，眼下親眼看到人自盡，哪能不怕。

還是連翹先反應過來：“邱苼，我把東西留下你看着，我趕緊回村裏叫人！”

邱苼連連點頭，眼睛卻仍看着湖泊，眼見着那男人往水深處走了，突地道：“翹翹姐，那……那個人怎麽有點像趙雲貴啊？”

啊？

趙雲貴？！

連翹東西都丢下要跑了，一聽這話，忙又看了去。她對趙雲貴的印象其實并不太深，但邱苼這麽說了，她就也越看越像了。“這不行啊，他一直往水深處走，我跑回去叫到人，回來他怕是命都沒了！”

邱苼有些結巴的道：“我……我會游水！”

可你一個小姑娘，也沒力氣拉住趙雲貴啊！

哦不對，我也會游泳啊！

連翹一拍腦門，猛地想起在現代時候她可是游泳館的常客，她一個人興許也拉不動趙雲貴，但這不是還有邱苼呢嘛！再者說了，趙雲貴還沒走到最深處，她過去了把人叫住，說不定能把人叫回來呢！

“走，咱們去救人！”這麽說着，連翹和邱苼把東西全都丢在路邊，兩人一面往小湖泊跑一面大喊道：“趙雲貴！趙雲貴你別犯傻，回來！快回來！”

趙雲貴卻壓根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然而他卻也像感覺不到似得，一步一步的往水深處走去。眼前是那座最矮的小山，他明明是看着那山的，但眼前卻浮現了他娘滿臉得意的臉。是的，得意，她得意的告訴他：“貴兒，咱們娘倆的好日子要來了，你爹，你親生的爹要來接咱依譁們娘倆了！”

他早就有這猜測了，早就因這猜測而覺得自卑羞愧沒臉見人，他若是兄弟間最大的那個，還能安慰自己他娘是在嫁給他爹之前有的他，甚至他爹也是知道的，那這樣他娘也并沒有多大的錯。可偏偏他不是，他是兄弟間最小的那個，前頭已經有了兩個哥哥了，他們都是爹的親生兒子，唯獨他不是。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他娘，在嫁給他爹并生了他兩個哥哥後還跟人生了他。他娘這是做了對不起他爹的事啊，為什麽不羞愧不後悔，反倒是還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呢？

他親爹？

他現在的爹不認他，那他就是個沒爹的人！

他才不要去過什麽好日子，他寧願死，也不要身世大白，也不要去做別人眼裏的奸生子！

趙雲貴痛苦的閉上眼，步子邁得更大了些。

“趙雲貴！趙雲貴你停下！”連翹已經跑到了岸邊。

“趙雲貴你別犯傻啊，快停下！”邱苼也跑到了，她急急喊道：“你快停下，翹翹姐來了，翹翹姐來了！”

翹翹？

連翹嗎？

這個名字終于讓趙雲貴清醒了一瞬，他的心好像一瞬間被注入一股暖流似得，忙就要回頭。然而頭都回一半了，他想到他那可恥的身世，硬生生的又停住了。

不行，翹翹從前就說了，他配不上她。

那會兒他只是有點小小的自卑，只覺得翹翹是個能幹的姑娘，而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的确有些配不上她。可是現在……他那樣的身世，他是真真正正的配不上她了。

甚至，他對她的喜歡，都是一種侮辱。

有溫熱的淚從眼角溢出，滑到臉上後卻變得冰涼，就像趙雲貴的心，他從沒覺得他的心有這麽涼過。原來他最最怕的，竟是這點，他那身世若是人人都知道了，只怕連翹恨不得這輩子都沒和他說過話吧？

更別說，他們還好過一場了。

趙雲貴渾身一顫，想死的心前所未有的堅決了，他只當聽不見連翹和邱苼的叫喊，艱難的涉水大步往前，然後估摸着到水最深處了，直接矮身沉入了水底。

他就算是憋，也要把自己憋死！

“趙雲貴！”連翹都要瘋了，她确定趙雲貴是聽見她聲音的，因為他曾停頓了下腳步。可偏偏的這人好像是故意的，正因為聽見她聲音了，反而更快的往水深處跑，好像因為她的到來他更迫切的要死了。

邱苼則急得直接脫鞋襪了。

托穿越者前輩的功勞，如今女性地位提高許多，起碼女子在男子面前露腳是不算什麽了。而危急關頭救人性命，就算從水裏把人救出來，對名聲也沒什麽太大影響。

連翹見狀，也把鞋襪脫了，又因天冷她們都是穿了襖子的，虧得今兒不是生理期，不然她簡直想看趙雲貴淹死算了，這都叫什麽事嘛！

兩人利落的脫了鞋襪和襖子，便一起下了水，冬日河水冰冷刺骨，兩人又都是姑娘家，沒下水就哆嗦了，這一下水臉都白了。

因靠近岸邊水不太深，連翹一邊奮力往裏跑一面想，這回救了趙雲貴，以後趙雲貴不把她當救命恩人好好報答的話，她一輩子都記他的仇！

“趙雲貴！”邱苼大喊。

“趙雲貴你給我出來！我要因為救你凍死了，做鬼都不放過你！”連翹只喊這麽一句，便閉嘴留力氣了。

趙雲貴沉在水底，因到底沒往深處走太多，連翹和邱苼跑到中間換成了往裏游，很快就在水下看見他了。這也多虧了天還沒黑透，要不然黑漆漆的，再是覺得趙雲貴不容易，連翹都不敢冒險下水來救。

“趙雲貴！”邱苼叫了一聲，紮進水裏抓住了他。

連翹則由上至下，直接扯了他的頭發，這人沉入水底沒多久，死是肯定不會死的，叫他好好疼一回，也好清醒點。

趙雲貴的确早已經憋得很難受了，要不是為了那一腔的羞恥感，早被這瀕臨死亡的感覺弄得冒頭呼吸了。可這會兒頭皮被扯的巨疼，但聽着耳邊清楚的連翹聲音，他只心慌的覺得沒臉見人，頭剛冒出水面就劇烈掙紮起來。

“趙雲貴你別動啊！”邱苼要氣死了。

連翹也氣，手上就是不松，她覺得她幾乎要把趙雲貴的頭發扯下來了：“趙雲貴你別動！你想叫我和邱苼陪你死啊！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跟我上岸！”

趙雲貴哪裏聽得進去，掙不開，他一把先推開邱苼，然後抓了連翹手腕，稍一用力，就把連翹手掰開推開了。

正常男人的力氣天生就較女人大，這是注定了的，邱苼和連翹都被推開，連翹正要再去抓趙雲貴，就猛地聽見邱苼“啊”了一聲。顧不上趙雲貴，連翹忙去看她：“邱苼，你怎麽了？”

邱苼滿臉痛苦：“翹翹姐，我抽筋了。”

媽的趙雲貴！

連翹只得趕緊去拉邱苼，又氣得要罵趙雲貴，只她一個“趙”字都還沒喊出來，就也跟着“啊”的叫了一聲。和邱苼一樣，天兒冷，她們又是急急下水救人的，她也抽筋了。“我也抽筋了！”她又痛苦又憤怒的喊道。

趙雲貴終于聽見了，猛地睜開眼，他剛剛已經又游開幾步了，此刻擔心連翹，想也沒想扭頭就游了回來。

卻有人比他更快。

這麽一番折騰，天已經徹底黑了，他看不清來人的臉，只知道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不知什麽時候到的，快速游到這邊，一手一個的提了連翹和邱苼的衣服後襟，暗夜裏冷冷朝他看了一眼，便轉身帶着兩人走了。

翹翹怎麽樣了？

她不會有事吧！

這救人的是誰，不會趁人之危吧？

一個又一個疑問，一重又一重擔心，趙雲貴再也想不起尋死，他忙快速游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