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我們每個人，都沒法選擇……

趙雲貴的反應很讓白胖男人意外，也因此，他倒有些高看趙雲貴了，這是個和薛氏不一樣的人。

他上前沖趙雲貴行了一禮，态度也謙卑起來：“小主子，奴才蔣流，是……”

“這裏沒有你小主子！”趙雲貴冷冷打斷蔣流，已經開始撸袖子了，“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送你走？”

這個送自然不是真的送。

瞧着趙雲貴那結實的手臂健壯的身材，蔣流心說你是主子我是下人，真動起手來我連還手都不敢。得，既然這麽不歡迎，那就走吧！

“小主子您別急，奴才這就走，這就走。”蔣流說着，看都沒看薛氏一眼，只沖趙雲貴點頭哈腰的，快步往外走去了。

薛氏終于回過神，急得忙要去追：“哎你等等，你……啊！”

薛氏才剛擡腳，就被趙雲貴一把抓住，而後不客氣的往地上一甩。薛氏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到底不年輕了，這一下又摔得很，她跌在地上面露痛苦，爬都爬不起來。

不過身體上的疼卻比不上心理上的疼，這可是到手的榮華富貴啊，怎麽能就這麽把人趕走了！這個姓蔣的若是回頭不幹好事，回去了說找不到人，又或者說他們壞話，讓他們不能去京城可怎麽辦？

想到這些薛氏心痛的都直抽抽，看着趙雲貴也一肚子火氣：“你幹什麽啊？逞什麽能啊？那是你爹派來接你的人，你就這麽趕走了得罪了，你是半點不知道厲害是不是？大戶人家的下人，咱們還沒站穩腳跟的時候，不能得罪你知不知道啊？”說着還朝趙雲貴伸手，道：“快，你快扶我起來，咱們去把人追回來，好好道個歉哄一哄。你要是真看不慣他，以後回京了随你怎麽收拾他娘都同意行了吧？”

趙雲貴覺得心累，他怎麽就有這樣一個娘呢？都到這個時候了，難道還看不出他壓根不想認那所謂的大戶人家的爹嗎？

他長長嘆了口氣，忽然冷靜下來了，他沒去拉薛氏起來，只這麽居高臨下的站着，一字一句很慢的說道：“我不去。我姓趙，我叫趙雲貴，我爹是桃花村的村長，我沒什麽京城做大官的爹。這話我只說這一次，下次你若是再亂來，那麽我便沒你這個娘。逼急了我，我寧願去死，也不會随你去認什麽爹！”但話說到最後，到底是咬起了牙，這要不是他娘，他簡直想把人掐死算了。

薛氏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趙雲貴的心理，她道：“為什麽啊？貴兒，你是不是瘋了，去了京城你可就是官家少爺了！不僅有錢，還能有權，到那時候……到那時候連翹，你看看連翹還會不會看不上你，到那時候她想跟你在一起，都頂多只有做妾的資格！”

提起連翹，趙雲貴還真的恍惚了一下，可随即他就自嘲的笑了：“做妾？到那時候，她必然一萬分看不上我這樣的雜種，還做妾呢，興許她都羞于承認和我認識一場。”

……雜種嗎？

薛氏一直被榮華富貴迷了眼，一心想的都是離開桃花村去過好日子，這會子乍然聽到趙雲貴說雜種，她渾身一凜，突然反應過來了，即便她跟的男人是那樣的金尊玉貴高不可攀，但她做的事仍然是不守婦道不知檢點，她和那男人生的兒子，仍然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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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兒子這麽說，她到底也有了羞恥感，可卻忍不住辯駁：“不會的，貴兒，等你有權有勢了，沒人敢看不起你，沒人敢那麽說你的。就算……就算真的有人不開眼那麽說你了，靠着你爹，你也可以輕輕松松就捏死他！”

這一次趙雲貴什麽都沒說，他只是用沒有溫度的眼神盯着薛氏看了片刻，就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貴兒！貴兒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薛氏叫他。

趙雲貴沒理她，出了門，狠狠一把将門掼上了。這個家，他以後不想再回來了，二嫂今兒應該什麽都聽見了，她至少也會告訴二哥的，二哥若是知道了……和他無關，他不想再管了，若爹和兩個哥哥真要對娘做什麽，那也是娘自找的！至于他，他沒臉見爹和兩個哥哥，也不願再見娘了。

站在門外，耳邊還是薛氏的叫喊聲，可趙雲貴真覺得，這天大地大，卻沒一處能容得下他。雖然知道想死不應該，可他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了。

卻有一聲長長的嘆息響起，他猛地扭頭去看，就見黑暗處站着個高大的人影。那人他今兒已經相處了整整一天，自然一眼就認出了。

是周盛！

這麽說，他的事，周盛全都知道了？

趙雲貴一瞬間覺得渾身的血液全都往頭上沖去，他臉和頭突然間熱的像是要爆炸，以至于他被定在那，半天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還是周盛上前，用力拽了他手臂，将他拽的跟着走了。而這一走，沒往周家去，當然也沒往連家去，周盛直接把趙雲貴拽去了村口那沒人的湖邊。

冬日夜裏冷風呼呼，可這麽冷的天，趙雲貴坐在湖邊時，愣是呆呆沒能回過神來。

周盛坐在他旁邊，道：“我不是故意要偷聽，只是擔心你，随着你去了連家，之後又随着你回了家。”畢竟昨天趙雲貴要尋死，雖然沒什麽交情，但到底是一條命，周盛做不出不管不理會的事。他一是怕趙雲貴自己想不開，二也是怕趙雲貴沖動，別對着至親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但怎麽都沒想到，聽到的卻是這樣的秘辛。

不管是故意還是無意，反正都知道了。趙雲貴原本以為他接受不了別人知道這事，但現在真有人知道了，他反而不着急了，知道了又如何，他連死都不怕了，還怕被人知道這個嗎？

“哦。”他淡淡道：“知道了，你有什麽想法？是不是很看不起我？想不想去告訴翹翹，我這樣的人，其實壓根就不配喜歡她？”

周盛沉默了瞬才道：“我們每個人，都沒法選擇出身。所以你的身世有什麽好叫我看不起的，那又不是你選擇的。當然，要是你因此選擇去死，那我的确會看不起你，為了自己無法選擇的事去死，是不是太蠢了些？”

趙雲貴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樣的說法，他詫異的扭頭看向周盛：“你沒有看不起我？”

“沒有！”周盛回答的沒有半分猶豫，“我就算真要看不起你，那也是你之後做的事讓我看不起。”

之後做的事……

他之後還能做什麽？

原本是打算一死了之，可這樣會讓周盛看不起，也會讓更多人看不起吧？翹翹也會看不起的，翹翹一個女孩子還下水救了他，還跟他說不許死。他若是真死了，身世也被人知道了，翹翹肯定是第一個看不起他的。趙雲貴猛地搖頭，不行，他不能讓翹翹看不起他。那他應該做什麽？他是絕對不會去什麽京城認什麽爹的！

周盛卻已經道：“實際上有那樣一個有錢又有權的爹，你還能半分不動心的不肯認，這一點已經比大部分人都強了。”

是嗎？

這難不成還是他的優點了？

趙雲貴并沒把這話當真，但不可否認，他心裏的确好受了點。因此他就問周盛：“你說，我以後該做什麽？就算我爹暫時不知道真相，以後也早晚會知道的。退一步說，哪怕他一輩子都不知道吧，我根本就不是他親生兒子，甚至還是他的恥辱，我也沒臉靠他給我娶媳婦，沒臉住他給我建的房子了。”

離開嗎？

他長這麽大，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縣裏，若是離開桃花村去到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又能幹什麽呢？他連找什麽營生的活計都不知道，也不知周盛有沒有了解？

趙雲貴眼睛亮晶晶的，兩人原本并不熟悉的，這會兒他眼底竟滿是信任了。周盛頓時壓力很大，脫口就道：“那不然，你來跟我一起打獵，先幫我打下手，回頭你自己可以了，就單獨去。”

打獵嗎？

趙雲貴原本想的是離開桃花村，但周盛這個提議一說，他頓覺這樣似乎更好。他對桃花村熟悉，有歸屬感，且他也真怕事情鬧出來他娘會沒命……那到底是他娘，他總要保她一條命的。

“好！你若是不嫌棄，那我就去幫你！”趙雲貴道。

周盛的确早就想找個幫手了，就比如今天吧，要不是有趙雲貴幫忙，他起碼得把明兒一整天空出來處理獵物，後兒還得半天拿去賣。但有了趙雲貴幫忙，今兒不僅全忙完了，還都賣出去了，那明兒他就可以繼續進山了。

雖然這事是他話趕話答應下來的，但到底也算是互利了，他點頭道：“那行，咱們回吧，明兒一早還要進山呢。”

進山就意味着又要有收貨了。

周盛已經走在前面，趙雲貴略一猶豫，也把那不該有的想法抛諸腦後，擡腳大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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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和邱笙都沒因下水生病，因此第二日一早連翹就預備去鎮上了，一個是美人館她放心不下，另一個就是她說了的，去給連大嫂買些補藥補品。

卻不成想一大早的周盛卻來了，連翹很意外，出去見他時将他上下打量了遍：“來退婚的？”

周盛直接瞪了她一眼。

連翹不以為意：“那你來幹嘛的？”

周盛道：“我下午會去鎮上。”

連翹挑眉。

跟我有關系？

周盛繼續：“趙雲貴會跟我一起。”他頓了下才繼續：“你抽空安慰安慰他，你有這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