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既然女人有機會，那我也……

小草還小，被吓得縮在門口不敢出聲。小花直到看見連翹的背影消失，才扭回頭走到連大嫂跟前勸道：“娘，別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

連大嫂眼淚不停的掉，擡眼看看大女兒，實際上她一向都不是強硬性子，這輩子唯一的強硬，也就是因為幻想的兒子變成三丫怪上連翹罷了。可現在連翹不慣着她了，還吓她要收依譁回德園樓，她除了委屈就什麽也沒有了：“小花，你就這樣看着娘被人欺負……”

小花雖然跟娘親，但她卻是個講理的，因此心疼的幫連大嫂擦了擦眼淚，就道：“娘，其實小姑姑也不是欺負你，要真是把那麽多雞肉都留你這裏，奶奶肯定不能同意的，到時候她過來又要把雞肉端走又要罵你，叫外人知道也要說道的。”

就一只雞，連大嫂就算才生了孩子，但那也沒有她全吃了的道理。其實要叫小花看，連大嫂能分到三分之一的雞肉，已經是連老娘特別好了。若不然，連生了三個女兒，誰家婆婆會給雞肉吃啊！

不得不說，連大哥連大嫂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小花。

連大嫂當然知道自己把一整只雞都端來過份了，但是她這次是有底氣的啊。她道：“可那雞，是因為連翹回來你奶奶才殺的，若是她不回來，我吃什麽吃？她欠我的，就算我把一整只雞都端來了，她也該幫我勸住你奶奶才是！”說着埋怨的看了小花一眼，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不向着親娘反倒是向着外人？那雞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不還是要給你和小草吃，你這孩子怎麽這麽靠不住！”

小花有些被這話傷到，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憋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出聲：“娘……”連大嫂已經又厭倦又委屈的什麽都不想說了，正在此時三丫嗷嗷哭了起來，小花見她遲遲不動，只能過去抱了三丫：“娘，三丫是不是餓了？”

連大嫂悶聲悶氣道：“我沒有奶！”

小花眼睛更紅了：“娘，你把雞湯喝了，叫三丫吃一口吧？你看三丫都瘦成這樣了，小姑姑還說要請大夫來給看看，可別是病了啊！”

小姑姑，又是小姑姑！

連大嫂在外人面前不硬氣，當着自己的女兒卻半點不怕，她氣得擡頭瞪眼看過去，在小花期盼的眼神裏一把将桌上的雞湯掀翻了。

小花又驚又吓：“娘——”

連大嫂卻不理，起身走到床邊直接躺了上去。

小草是真的被吓到了，混着三丫的哭聲，也跟着嗚嗚哭了起來。小花抱着懷裏嗷嗷哭的小妹妹，又扭頭看看哭着的二妹妹，自己也跟着滴答滴答掉了眼淚。

可連大嫂好像真是鐵石心腸一般，三個女兒一起哭都沒能讓她轉一次頭，她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竟也委屈的跟着哭了。

小花終于咬了咬牙，抱着三丫叫上小草，姐妹三個一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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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連老娘臉也拉得老長，她雖然因着去叫兩個孫子沒聽見這邊吵嘴，但回來時正看見連翹氣沖沖的端着雞肉回來，她愣了下才不敢置信，這大兒媳婦真的是要翻天了，她那是什麽金貴的肚子不成，殺了一只雞別人都不吃全給她一個吃？

縱是被連翹好歹拉住了，但連老娘仍然生氣，一面把雞肉倒回鍋裏和着粉條一起盛，一面道：“我看她是安心日子不想過了，要實在不想過，趕緊給我滾回她娘家去！”

連翹沒吭聲。

她懶得再給連大嫂說好話了。

盛好了菜，三個哭着的孫女就到竈房門口了，連老娘扭了臉正要罵，就瞧見連小花都哭了，她一驚，道：“怎麽了？怎麽你也跟着哭了？”

小花看看連老娘，又低頭看看懷裏哭的可憐又瘦巴巴的三丫，終于道：“奶奶，我想抱三丫去三嬸那邊吃點奶，我娘……我娘說她沒奶喂。”

連老娘放心了些，她還以為是大孫女也受什麽委屈了呢，原來只是擔心小孫女。要擱之前，她肯定就點頭同意并且叫拿上點謝禮去了，但眼下被連大嫂氣着，她就道：“行，你先去找你娘要十文錢，然後去村裏誰家買點兒雞蛋帶去。要不然平白無故的，人家憑什麽白喂三丫啊？”

她娘肯定不會肯的。

連嘗試喂一下三丫都不肯，還把雞湯掀翻了，又怎麽會願意為三丫花錢？小草出生的時候小花就不小了，她清楚的認識到，連大嫂對三丫連對當初的小草一半都比不上，所以壓根不能指望。

可是妹妹這麽小，不喂奶會不會餓死啊？

小花眼淚啪嗒啪嗒掉着，也不說話，就那麽雙膝一彎，在竈房門口給連老娘跪下了：“奶奶。”

連老娘哪裏受得了這個，當即就放下手裏東西上前去拉她：“你這丫頭，跪什麽跪，起來！”

小花不肯，仰着頭哭道：“奶奶，妹妹真的很餓，她早上就只喝了點兒水，再不給她奶吃，她真會餓死的，奶奶……”

早上就沒吃？

連大嫂真夠混賬的！

連翹氣得臉通紅，上前跟連老娘合力，一把将小花拽了起來。跟着她就把身上僅剩的幾小塊碎銀子拿出來塞到了小花手裏：“這個拿去買點兒東西送去做謝禮，先把嬌嬌喂飽。”她直接給三丫改了名字，在連大嫂那裏是随口叫的三丫，到她這裏就是嬌嬌小寶貝，連大嫂不好好養，大不了她來養！她轉而對連老娘道：“娘，這孩子以後改名叫嬌嬌，您養在身邊吧？我一個月給您二兩銀子的辛苦費，另外她的一應吃用包括日後上學嫁人，所有開銷都我全包了。”

這像什麽話？

連老娘雖然也氣大兒媳婦，但卻根本不願同意叫連翹身上背上這樣的負擔：“你不用管，她不肯好好照顧孩子，我找你大哥……”

“找大哥有什麽用？嬌嬌生下來第二天大哥可就去鎮上了，指望他管孩子？”連翹冷笑着打斷連老娘，諷刺道：“他說不定還琢磨着什麽時候跟大嫂再生呢，嬌嬌在他們身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餓死了。娘，這孩子我來養，只你先辛苦一二，等過完年你若是忙了，我把她接去鎮上。我那鋪子裏有請了人做事，叫他們幫忙帶個孩子不是問題，再說還有邱苼在呢。”

自家的孫女，大兒媳婦年後若是去鎮上酒樓裏做事，本來就該自己帶的。連老娘眉頭皺的緊緊的，道：“那行，那嬌嬌就放我身邊帶着。只也不用你出錢你照管，她一個丫頭片子能花幾個錢，我和你爹養着就是了，實在不行就問你大哥要錢，這畢竟是他親閨女，我就不信他不管！”

“不用，養個她不影響我什麽。只她長大了懂事後，娘你記得告訴她是誰出錢管她的就是。至于大哥大嫂那邊，他們要真是心裏有孩子你不用攔，但堅決不要為孩子去找他們要什麽，他們不養，嬌嬌也餓不死！”連翹是真的氣着了，态度非常堅決，壓根不給連老娘反對的機會。話說完就接了小花懷裏已經改名的嬌嬌，對小花道：“你先去誰家買點兒雞蛋什麽的，我抱着嬌嬌去前頭等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連老娘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只阻止了小花出去，自去家裏挑了十個雞蛋，又給逮了一只母雞，叫小花一道帶過去了。

連翹和小花這邊沒顧上吃飯就先出了門，她們一走，連老娘就冷着臉去了連大嫂那裏，也不管連大嫂還躲在被子裏委屈的哭，瞧了眼地上打碎的碗和灑了一地的雞湯雞肉，冷笑着回頭就走。

連翹和小花沒回來，連老娘直接把竈房鎖了，等她們回來盛過飯後，繼續鎖上竈房，哪怕知道連大嫂還沒吃，也壓根不給她機會吃。

這事兒連翹也知道，但方才嬌嬌是怎樣餓的狼吞虎咽的模樣還在眼前，她現在煩透了連大嫂，便也什麽都沒說。吃過了飯，跟連老娘說了年前一天回來，又陪着大夫給嬌嬌看了得了個還算好的結果，便回鎮上了。

她這邊一走，連老娘就抱着嬌嬌跟小花道：“你小姑姑給你的錢，你自己收着，日後趕集買些你需要或者你兩個妹妹能用得着的東西。”

小花眼睛黏在嬌嬌身上，乖巧答話：“嗯。”

連老娘又道：“竈房我鎖上了，你和小草要是餓了就跟我說。至于你娘，她連雞湯雞肉都不願意吃，我瞧着她是不用吃東西，所以你和小草誰都不許拿東西給她吃！要不然，你們倆也別吃了！”

小花怔了怔，然後沒說話，默默點了頭。

姐姐都點頭了，一邊的小草便也忙點了頭。

連老娘這才覺得心中火氣終于消了一點。

·

連翹不知道，她這邊下午才走，連大嫂第二天中午就被逼得也來了鎮上。不過是去了德園樓，也不知兩口子怎麽說的，反正沒到她這裏來。

她倒是把這事兒給邱苼說了，又跟請來幫着看門做事的夫妻也說了，雖然暫時嬌嬌是連老娘帶的，但也要考慮個萬一，真有個萬一了，嬌嬌那孩子她還真就負責到底了！

邱苼也心疼嬌嬌，跟連翹保證道：“翹翹姐，你放心，嬌嬌那孩子如果真的要來鎮上，我會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疼的，等你回來，保證叫你看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那可不好看，不過邱苼的婚事确實需要考慮。

連翹道：“過了年你就十五了，你姨娘那邊若是不肯随你出來，那你的親事到時候我托人幫你相看，左右你要模樣有模樣，又在鋪子裏做事有進項，找個好人家應該不愁。”

怎麽說到她的婚事了？

邱苼的臉一紅，不好意思道：“嬌嬌姐！你自己的婚事都還沒确定呢，怎麽就說到我了。”

連翹就笑：“我不愁了。我這一走，其他人壓根就不是事兒，至于周盛，我一年不回來還好，兩年三年不回，就算他不着急，他娘也要着急了！”

邱苼其實一直對連翹要去征兵入伍的事不理解，哪怕連翹一直在為之努力，她也依然覺得有些不真實感：“翹翹姐，你一個女孩子家，真的要去走那條那麽難走的路嗎？實際上不管是林文旌還是孟子庭，甚至哪怕是趙雲貴，嫁給他們你都能過上好日子的。”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好日子。

連翹道：“我已經決定了，那條路的确難走，但男人都能走，既然女人有機會，那我也想走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