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入學
江陵穿着身素雅的青衫長袍,肩上斜挎着一個方形的布包,布包形狀簡潔大方,在光下隐隐可見低調的暗紋。
此時,他正站在杜蘅跟前,垂首躬身:“伯父安好!”
“好好好!”杜蘅面含笑意,輕撫美髯,看着面前龍章鳳姿的少年,眼中的喜愛表露無遺,“陵兒是來?”
“伯父,今日徑庭書院開學,小子來接圓兒一道!”
杜蘅聽此眸中滿意更甚,“以後在徑庭,圓兒有什麽事還望你照應一下!”
“伯父說的哪裏話,圓兒一向乖巧,又怎會麻煩到我!”乖巧二字和杜清圓真實性情相去甚遠,江陵熟知杜清圓本性,卻說的面不改色。
杜蘅一向是個嚴肅正經的人,此時卻是滿臉的和顏悅色,這也怪不得杜蘅,他為人之師,教書育人,最喜愛見到的便是出現真正的可造之才,而江陵,自五歲開蒙,便對讀書一道表現出了極高的天分,引經論典不在話下,在杜蘅看來,只要江陵沒有誤入歧途,以後必是造福一方水土的朝廷大員!
二人說話間,杜清圓卻在艱難的與起床做鬥争,任憑杜母怎麽叫換,都只當做聽不見,所謂知女者莫若母,魏氏見單純手法并不管用,心中一動,想到剛剛下人報上來的話,便道:“圓兒大可以繼續睡,只是苦了你陵哥哥在外面久等!”
杜清圓本來還睡得迷迷糊糊,但“陵哥哥”三個字鑽進她耳中,便陡然讓她精神一震,糟了,睡過頭了,她還在陵哥哥面前承諾過不賴床來着!
蹭地一下從床上坐起,“娘,我起了!”
待杜清圓收拾妥當來到正廳找江陵的時候,他等了已經臨近一個時辰了。
杜清圓一步一步,緩緩挪到江陵跟前,小聲嗫嚅道:“陵哥哥!”聲音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嗯,出乎我的意料!”
杜清圓見此将頭垂得更低,卻聽江陵繼續說:“比我想的還早了一刻鐘!”
杜清圓:“??”
陵哥哥你就猜到我會賴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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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杜清圓頗受打擊的樣子,江陵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和杜家二老道了別,江陵拎起杜清圓的小書包,緩緩往徑庭書院的方向去了。
江陵一邊牽着杜清圓軟乎乎的小手,一邊拿着她的書包,杜清圓亦步亦趨的跟着江陵,卻十分沉默。
江陵哪裏不知道她此時的不對勁,要是平時,早就像個小麻雀一樣叽叽喳喳的說開了,“怎麽不開心?”
“陵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懶?”杜清圓撇着嘴,漂亮的小臉都皺在了一起,看起來十分沮喪。
“圓兒此話何來?”
“明明我今天都起遲了,陵哥哥一點都不意外,還以為我要更遲!”這不是說她懶是什麽。
“哦!”江陵似乎才恍然杜清圓因何而不高興,他一本正經對着杜清圓道:“圓兒年紀小,睡得多本就是正常,再說,你平時都是辰時起,今日卻早起了這麽多,可見是進步了!”
“是這樣?”杜清圓瞪着大眼睛,有點質疑。
“自然!”江陵一臉的坦蕩。
“奧~!”杜清圓愣愣地點着頭,陵哥哥就沒有錯的時候,想必她今天确實起得不遲吧!
二人說話間,不知不覺便來到徑庭書院的門口。
只見一個高大的石拱門,上面用楷書篆刻着方正圓潤的四個大字“徑庭書院”,石柱左右刻着一副對聯,“惟楚有才,于斯為盛。”
一股莊重的書卷氣息撲面而來。
此時書院的門口,到處可見穿着長衫長裙的學子來往進出,還有一些穿着常服的年輕學子,想必是今年的新生。
江陵見杜清圓愣愣地看着這裏,便笑着問:
“莫不是圓兒沒來過?”
杜清圓搖搖頭,“不是的,以前跟随父親也來過這裏!只是...”杜清圓看着石門上方正的“徑庭書院”四個大字,“只是第一次以學子身份,感受便十分不同!”
杜清圓目光掃到旁邊的對聯,“惟楚有才,于斯為盛。”,她一字一字念了出來,“陵哥哥這是什麽意思?”
江陵牽着她進去,邊走邊說:“這是引用前朝楚國的一個典故,意為‘楚地有才子,而我這裏的人最多’!”
杜清圓聞言便咯咯笑了起來,“好大的口氣!”又轉而說,“不過也算當得吧,徑庭書院傳承百年,便是放在慶陽府也必入三甲!”
江陵摸摸她的小丸子,顯然不置可否。
徑庭書院以參加鄉試的批次分級,以童試的排名分班,例如,江陵再過一年就要參加鄉試,他是上屆的童試榜首,故而,他的班級是為天甲。
以此類推,杜清圓将參與下下屆的鄉試,因此,她的班級是地甲。
江陵将杜清圓帶到她的教室門口,仔細叮囑她:“圓兒,要認真聽夫子講課,不要調皮!”想了想又覺得不夠,“如若有人欺負你,你便到天甲來找我,可知道了?”
杜清圓點點頭,“陵哥哥我曉得的!”
江陵朝她溫柔一笑,摸了摸她頭上的小丸子,将手上的書包給她,“進去吧!”
他站在門外,待看到杜清圓選好位置坐定才走了。
杜清圓選了比較靠近前排的位置,将書包放在桌上,正要擺放筆墨紙硯的時候,卻看到周圍人都緊緊盯着自己,雖然她自诩膽大,被這麽多人盯着還是感覺十分怪異的。
“怎,怎麽了?”
聽到這,這幫半大孩子都一齊而上,将她團團圍住,然後七嘴八舌的讨論開了:
“哎,剛才那人是誰啊?這樣的風姿氣度...”
“我曉得我曉得,他是我們陽城知州江大人的嫡長子,也是上屆童試的榜首,而且是以滿分的成績,據說他在考試中所作的那篇術論,獲得了所有考評官的一致好評,後來入了我們書院,現在應該是在天甲班!”
“哇,我聽過他哎,我聽我爹說起過,他說我什麽時候有江陵一半出息就好了,哼,可我也不差啊,不也考入了甲班!”
“他叫什麽名兒?”
“似乎是江陵吧!”
杜清圓:“.....”你們把要說的都說了,那我說什麽?
那些人自是不知她心中是何感受,接着激動的讨論,“哎,你們知道嗎,我們這屆的榜首似乎叫杜清圓,就是開着明志閣的杜家,也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
“昂,她家好多書啊,要是和她關系親近,是不是就能免費看書了?”
那是不可能的!
“她怎麽還沒來?”
我已經來了!
之後這幫人似乎才注意到久久未開口的杜清圓,“對了,我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兒呢?”
杜清圓看着那一個個的視線,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那個,我就是杜清圓!”
衆人:“...”(°Д°)
看着他們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杜清圓竟覺得有些好玩,好吧,現在她覺得上書院也不是那麽壞了。
哪知,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又更加激動地問道:
“哇,杜清圓,我去你家買書你能不能便宜點?”
“你家是不是還藏着許多好書?”
“我們能不能去看看?”
好吧,我收回剛才的話~
杜清圓和衆人說笑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一道強烈的目光,在她的斜後方,方娴薇正憤恨地看着她。
她乃是陽州通判家的千金,小時候經常跟随父親到江家做客,那時候就認識了江陵哥哥,她從未見過這樣才華豔豔又俊美無雙的少年,本能的想靠近,但江陵哥哥卻對她十分冷漠。
她本以為他本性就是如此,哪知偶然的一次機會,她卻看到了江陵那樣溫柔的對着一個小姑娘笑,輕輕為她拭去臉上的贓物,那女孩明明驕縱不輸于她,江陵哥哥卻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後來,她就知道,江陵哥哥對她是不同的,而那個女孩,正叫做杜清圓!
其實方娴薇一直都不明白,論家室,她是陽州通判之女,而杜家不過以教習傳家,充其量能稱作書香門第,但又怎可能和官家做比!論容貌,她們二人算是不相上下,但要論最重要的才學,她方娴薇從小就有才名顯出,而在這之前一直未聽過杜清圓的名號,她唯一一次出彩的地方也就是這次的童試考了榜首,但誰又知道是不是走了什麽運?
她到底哪裏比杜清圓差,差到讓江陵哥哥一直對自己視而不見?
杜清圓似有所感,回頭一看,正好對上方娴薇的目光。
方娴薇一愣,待反應過來後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杜清圓輕輕皺了皺眉,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突然一段記憶翻湧上來,好像在江家宴會上,通判家的千金,是叫...方娴薇?
記得她一直不太喜歡自己,看起來好像還十分讨厭,當然,杜清圓自認不是銀子,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她,便無視的将頭轉過去,哪知此舉卻惹怒了方娴薇。
她一聲尖銳的輕嘲:
“有人才學不行,但在嘩衆取寵上,可是道行高深的很!”
目光并不看杜清圓,但那話中的劍鋒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指向杜清圓,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杜清圓豈是那麽好性兒的人,面色頃刻之間就冷了下來,她輕飄飄的回道:
“那又與你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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