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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老師專門培養好學生◎

周三, 心理健康課。

林肆還是老樣子,踩着點進了教室。

今天的教室坐得很滿,林肆的目光逡巡了一圈, 将一張張臉與她的記憶對應,排除出了沒來上課的人。

只有兩人沒來。這何止是刷新了林肆上的課的出勤率, 更是刷新了心理健康這門課有史以來的出勤率。

林肆記下那兩人, 沒有耽擱時間, 準備開始上課。

這時候,坐在前排的蔣豪突然舉手。

得到林肆的準許後,他說:“林老師,你這節課是準備帶我們複盤上次姜澤的值夜任務對嗎?我們對這部分确實感興趣,但這跟心理健康毫無關系吧?貨不對板的話,我們會很為難的。”

他臉上的表情, 可沒有半點為難的意思, 甚至隐隐有種興奮。

上周五被李曉和林肆接連教做人,蔣豪肯定是心有不甘的。

但這周又看到林肆教程許做人,他已經明智地發現了一個事實:她已經在學校裏站穩了跟腳, 不能把她當成普通人老師來對付。

用惡作劇或損招對付她, 姜澤就是那個前車之鑒。

所以呢,蔣豪找到了新的找茬之路:從規矩上挑毛病。

為了做到這一點,他自己必須比林肆更守規矩, 看起來就像個賊乖的小學生——他小學的時候态度都未必有這麽端正, 可以說是下了血本了。

林肆的其他毛病暫時找不到,但有個問題是很明顯的:這是一堂心理健康教育課,林肆講的東西, 與課程毫無關系。

就算教務中心平時不怎麽管這類事情, 但有學生提出異議, 那林肆确實違規。

林肆臉上沒有半點被捉到痛腳的慌張,這讓蔣豪有些失望。不過,課都開始了,這個問題,必須得圓上吧?他倒要看看,她準備怎麽解決。

如果不按規矩來,那她這個老師失職。

以前校長等人對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活着就行,能不受傷那最好。但她已經接受了所有的導師權限,自然得承擔相應的責任與義務。

如果按規矩來,那她就會上枯燥的心理健康課程。那被她騙過來的學生就會不滿:他們可不是來聽無聊的說教的。

有些人可能直接就走了,那樣林肆也會很難收場。

林肆笑了笑,“我要講姜澤值夜任務的重點,但也符合心理健康教育的主題。你們別急。校方讓這一門課存在的意義,絕對不是浪費大家的寶貴時間。”

這話說得漂亮,讓不少人暗自點頭,也讓一部分人将信将疑起來:這心理健康教育,跟出城的任務有半毛錢關系?

蔣豪也暫時閉了嘴。但他還在心裏尋思着:要是林肆說那種“姜澤遭遇的那個異能者會失控,就是心理不健康”這種牽強的理由,那他是不會接受的。

然而,林肆提起的卻是另一個話題,“上周五,蔣豪同學跟我說了一句話,讓我挺感慨的。他說,弱者才抱團。”

蔣豪的表情有點尴尬: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把他給拖出來吧。

沒等他提出抗議,林肆繼續道:“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異能者都自信,當然,我不是覺得這不好。這很好。但大部分異能者,缺少對他人的信任。”

這下不需要蔣豪開口,就有人不同意了,“哈?我們缺少對他人的信任?我們也是會組隊完成任務的好不好?”

“就是就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們為什麽不信任?我們只是讨厭不值得信任的家夥,別在這兒挑撥離間!”

林肆沒被他們的躁動吓到。

一堂有趣的課程,就是要調動他們的情緒,不是麽?

“信任嗎?那好,現在,各位同學,請挑選與你關系好的同學,兩兩組隊。”

林肆有條不紊地指揮着:

其中一人站在講臺這邊的方位,不能使用異能力,或者說,是處于異能力耗盡或被對手壓制的狀态。

另一人手持林肆分配的武器,将會朝隊友的方向射擊,目标方位與隊友的要害、關節等位置十分相近。

當然,林肆會給這個位置的人制造一些障礙,提升營救難度,“對自己的實力不夠有信心的,不建議選這個位置。”

“現在你們讨論一下各自扮演的角色吧。”林肆說。

教室裏響起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按照各自的能力分工,那倒是比較快的。

但不是每一隊的人都喜歡這樣,又或是異能力相似的情況下,誰來扮演誰?在有争議的每一組中,幾乎每個人都不想當“被救”的那個角色。

“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但我更符合射擊者這個角色。”

“你都說這個問題不重要了,為什麽不能讓我來?”

蔣豪感覺這就是林肆的陰謀,想要讓同學盡快完成分工,避免掉進林肆的坑裏。

然而,有些人可不管坑不坑的:你想針對林肆,你自己上,別扯上大家行不行?

“蔣豪,你別在這兒充好人,你這麽有本事,倒是給全班當【被拯救者】啊。”

蔣豪默然無語。他跟關系好的人組隊,讓他當這個角色是沒問題的。

但班上的人那麽多,跟他關系不怎麽樣的人也有好幾個,讓他毫無防備地面對來自異能者的攻擊,想到這種可能,他就先有了抵觸感。

“所以說,別光在這兒說漂亮話。”

就在這時,林肆拍了拍手,“測試到此結束。在我宣布規則後的五分鐘,有二十組人還有争議。十分鐘,也就是在我暫停前,還有九組人有争議。這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大家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很難把自己的性命全然交到別人手上。”

這樣下去,主動權就真的要被林肆搶走了。

蔣豪着急地找出林肆的邏輯漏洞,“因為這是模拟,不是重要的場合。如果真到了那種場景,我們又怎麽可能有時間争執?你就是故意留出時間,讓我們争吵,來達成你的結論。但這種結論毫無參考價值。”

林肆微微一笑,“你說得對,這是模拟。在真實情況中,你們沒有時間争吵,甚至沒有時間挑選你們的隊友。你可能正好跟另一人撞見,你們不是很熟,但面對怪物,又需要打配合,你怎麽選?”

蔣豪沉默不語。

于是,林肆也不再針對他一個人,而是看着全班同學說:“現在咱們來換個實驗,這個班裏,大家有關系不好的同學嗎?”

大部分人都點頭。

還是那句話:以這些家夥的脾性,矛盾與摩擦不會少。

“那你們願意跟對方來完成這個實驗嗎?你們來當【被拯救者】的那種。”

沉默。

過了一會兒,有人小聲嘀咕道:“老師,換做我來當那個射擊者,我肯定是以大局為重的。但我沒辦法保證對方也是。”

教室的另一角響起了噗嗤的嘲笑,“呵呵,誰還不是這麽想的?先不論私心不私心,我的實力勝過你,也是事實。你失誤了,我也不會失誤。”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他們已經明白了林肆的意思:他們沒有太多的,将自己的後背全然交給別人的信心。比起信任“隊友”,他們更信任自己的異能力。

教室裏的氣氛莫名有些沉悶。

然而,林肆是誰啊?就是面對一屋子跟她唱反調的人,都沒看到她變一下臉色。現在只是氣氛沉悶而已,完全不影響她嗨,哦不,是不影響她進行正常教學。

“同學們,我指出這個問題,不是為了讓大家情緒低落的。接下來,請看另一個實驗。”林肆再次點了蔣豪的名字,“你讨厭我嗎?”

“咳咳,我是很尊重每一位老師的。”

“說實話。”

“讨厭。”

林肆又笑着問:“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你可以給我一個教訓。你會這麽做嗎?”

蔣豪點頭。

“那現在,你的機會來了。”林肆站在了她安排好的位置上,“我跟你組隊。你的身份是射擊者。”

衆人愕然。

姜澤先提出了異議,“不行,換我來,我覺得我的掌控力比蔣豪更好。”

大家的表情都有點微妙。

他們都知道,這不只是“掌控力”的問題,而是蔣豪會不會小小地“徇私”的問題。

因為林肆制造障礙提升射擊者的難度,就算出現失誤,也很正常。而且這是林肆自己的教學要求,就算她吃了虧,也不會有任何人為她做主。這跟姜澤與王言之前那種挑釁是完全不同的性質。

蔣豪會利用學校的規矩挑釁她,也難保不會“合理”地讓她受傷。

姜澤作為狗腿子,自然第一個提了反對。

可是林肆就跟沒聽到姜澤的話一樣,看着蔣豪說:“怎麽樣?你敢嗎?”

蔣豪都有點無語了:林肆都敢的事情,他有什麽不敢的?

他的嘴角也浮現了冷笑,“你不怕就行。事先聲明,如姜澤所說,我的掌控力不如他。所以受傷了,也別怪我。”

“當然,這是正常的教學過程。”

大家看了看手腳都被捆住、沒有任何躲避能力的林肆,又看了看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蔣豪,不由在心裏捏了一把汗。

他們甚至有點兒分不清,他們是希望林肆出事,還是不希望她出事了。

因為這份複雜的心情,誰都不敢在這種時候開口,怕影響蔣豪的判斷。

教室裏落針可聞。

蔣豪的雙腿被模拟的障礙拖住,但他手持射擊器對着林肆的方向,看起來就跟指着林肆本人沒啥區別。

“如果你為你和你朋友的無禮道歉的話,說不定我會對你好一點哦。你已經斷一條胳膊了,再斷一條,就不能上課了。”

林肆笑吟吟地說:“我沒有什麽需要向你道歉的地方。但我相信你的判斷。”

比起大家的緊張,她倒是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從容。

蔣豪不再廢話。

感受到殺氣,有人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不是沒有見過血肉橫飛的場面,但怎麽說呢,這種情境下,莫名會給人一種讓人不忍心看的感覺。

然而,有些人想象中的血液飛濺的場景沒有出現。随着砰砰幾聲,那改裝版的彈珠就像擦着她的耳朵、關節飛過,無比精準地沒入她要求的點位,甚至比大家想象中更加精準。

蔣豪丢下了射擊器,撇着嘴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自己的心情也一樣複雜。

他知道這是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的絕佳機會,這家夥有點厲害,找到這種機會可不容易。但那個時候,他反而對自己有着更高的要求了:絕對不能傷到她。

他不懂這種複雜的心理是怎麽回事。

林肆讓人解開她的束縛,活動了一下單只手腕。

她臉上沒有半點與死神、或者是殘廢神擦肩而過的劫後餘生的喜悅情緒,仿佛就跟大家一起玩了個小游戲一般,“無論跟我的關系如何,我都有信任你們的理由,因為你們是我的學生。而毫無疑問,他值得這份信任。”

“我相信你們對某些東西的堅守,高于個人恩怨。不只是蔣豪同學,你們誰想跟我試試的,都可以哦。”

大家面面相觑,這回倒是沒人出頭要挑事了。

“我想,大家已經明白這堂課的主題了。沒錯,就是信任。這也是我和姜澤,在外城遭遇意外狀況後,能幸運回來的關鍵。”

“雖然那時候我跟他的關系不算融洽,呵呵,雖然姜澤同學有時候也不太聰明。但他敢在最危險的時候,把他的性命交給我。”

“放棄自我保護,把自己的後背留給別人,不管對誰來講都會很困難,甚至要做好受傷的準備。但信任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建立的東西,只要有人邁出第一步。我是老師,所以我願意先付出信任。”

蔣豪甕聲甕氣道:“如果我對你下手了呢?那你這個信任不是白瞎了嗎?”

“如果出現那種情況,我覺得失望的不會是我,而是你的同學們。”林肆微微一笑,“受一點傷害分辨出一個人,這不劃算嗎?”

眼看着下課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林肆又說:“各位同學,我無法告訴你們,信任是絕對不會被辜負的。可能你們見過的那種險境比我見過的更多,而且等你們畢業,或許會見得更多。但我不會跟其他導師一樣告訴你們,警惕每個人。”

“我想說的是,信任會被辜負,但或許可以給你更多。”她指了指蔣豪,“就像蔣豪同學,找到了一個會信任他的老師。我也找到了一個信得過的同學,對吧?”

大家發出哄笑,但又忍不住鼓起了掌。

這節課,林肆完全沒有展現她的戰鬥力,但不知道為什麽,大家對她的敬佩又多了一層。或許是因為發現自己很難做到,才知道像林肆這樣有多不容易吧。

下課鈴聲适時響起,“下課。”她一如既往不拖沓。

不過,等林肆回到辦公室後,就将穿在衣服裏面的那層軟皮甲換了下來。那個射擊器是她準備的,她當然知道怎麽搞可以讓自己所受的傷害最小。

就算蔣豪不幹人事,林肆也知道怎麽保全自己。

信任?當然,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她信任的人。但不代表她真的信任那些敢拿她的命開玩笑的學生。那種情況下她信任的就是自己。

可能在“不信任他人”這一點上,她跟那些異能者半斤八兩吧。

不過,她只要培養出心理健康的學生就好了,也沒規定說心理老師本人得是身心健康的吧?誰讓老狐貍聘請的就是她這種沒證的心理老師呢。

就像壞人都希望交到好人朋友一樣,林肆非常希望,她培養出的都是“值得信任”的學生。不然,她怎麽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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